三個人坐到了車上。

鄭父意味深長地看了謝遠行一眼,這才想起來問:「你剛才沒喝酒吧?」

「我滴酒未沾,叔叔放心。」謝遠行完全沒有對鄭小簡的態度那樣隨便,而是很鄭重地回答,看得出,他是一個教養很好的男生。

「你去酒吧不喝酒?什麼意思?」

迷迷糊糊的鄭小簡口齒不清地問。她在酒吧的時候,根本就沒在意他到底喝是沒喝。

「放心,真沒喝,眾人皆醉我獨醒……」謝遠行自戀的樣子藏都藏不住。

「裝……」鄭小簡雖醉意朦朧,嘴角上卻一直掛著一抹淺笑。

車窗外已然是華燈齊放人員稀少的時節,連車輛也是零星快速划過。

謝遠行把車開得又快又穩,鄭父只說了小區的名字,謝遠行徑直開了過去,中間一句廢話也沒有,好像真的是一個專業的司機。

鄭父看了一眼兩人,接著才轉頭對小簡說:「你還太小,不會照顧自己,有我們的照顧,你會省很多事。

你想得太簡單了,出去你會做飯嗎?會交各種費用嗎?至少你在家的時候,多學學再想著出去的事,你媽只是一時想不開,她終究是你媽,你……」

「爸,我並沒怪她,早就習慣她對我的打壓,我現在也長大了,大學的時候,跟同學們在一起無拘無束習慣了。

媽這人實在是太喜歡探究別人的隱私了,我打電話她偷聽,我剛二十出頭就讓我找成功人士,還說到了二十八、九除了二婚恐難嫁出去,爸,我真煩了。她喜歡掌控我的人生,不聽她的,她就翻臉,我們……」

「她也是為你好。」

「爸,我沒想那麼早就嫁人,我曾在路上碰到過一個大師,他把我小時候得病的事都算出來了,還說我三十歲之前嫁人沒戲!」

沒想到,開車的謝遠行被她逗得笑出了聲。

鄭小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出了酒吧,微醺的鄭小簡發現酒精抵擋失意的時刻只有短短的一瞬,那種淡化了的痛楚,在酒醒之後悄悄增長蔓延……

「那……你想住在哪裡呢?在外面租房子,你不是不知道,咱們家裡的情況……」

「爸,這個我早就想好了,趙影她嫂子前一陣子離婚了,住進了廠子裡的單身宿舍,她說外面的人每個月只交五十就能住進去,我想過去。」

鄭小簡真的不喜歡母親的作法,她最為關心的就是父親的一舉一動,而對於她這個獨生女兒,卻差強人意。

本來,她不想讓自己再回到過去,她想用忙碌的工作添滿來自心底的痛苦,但母親的態度,讓她一次又一次想起不愉快的過往。

鄭父想了一下說:「就是你的高中同學?她嫂子離婚了,你們還……」

「爸,你不知道,她嫂子人特別好,只是她哥這人有問題,他們一家人都支持她離婚,他們關係好著呢,我有她照顧,你也可以放心了。」

父親想了想說:「那裡面都是一些離了婚的女人……這個事不著急,慢慢來。」

鄭小簡的眼皮都有些睜不開了,父親也就閉了嘴,到下車的時候,鄭小簡幾乎什麼都不記得了,她是被父親攙到樓上的。

父親後來說,他真的給了謝遠行十五元的油錢。

鄭小簡一想到謝遠行曾經拿了至少有七、八杯酒,而且人家根本沒喝,自己也只掏了一半的錢……

在父親的堅持下,去單身宿舍的事暫時告一段落,父親說,如果你去了,你媽天天跑去找你怎麼辦?她這人就是嘴頭厲害,對你惦記得很。

鄭小簡嘴裡聽了爸爸的話,但心裡卻不認同,她開始默默跟母親學做飯。

母親特別奇怪她這一舉動,問,你不是一個有無大志向的人嗎?說圍著鍋台轉的人都是碌碌無為之輩?

鄭小簡不理會母親的挖苦,也覺得自己原來太可笑了,整天把志向、理想、未來掛在嘴邊,出了事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慢慢的,鄭小簡的廚藝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父親說到底是我的女兒,只要肯學就能上手,母親則說,這是繼承了她的優良基因。

說穿了,女人不管有多風光,嫁給一個可心的男人才是幸福的一生。

鄭小簡發現母親的話質樸卻有哲理。

一連三天,相安無事。

這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鄭小簡是難得的清靜。

她有了自己的辦公室,姚青青和財務科的小陶幾個人常來看她,讓她心裡有極大的安慰,王建川好像特別忙,一天天也不在材料科里,郝愛佳呢,她一次也沒來過鄭小簡的辦公室。

小陶常來,鄭小簡有些怕,說別因為自己而影響到她,小陶一點也不在意地說,怕他們幹嘛?

鄭小簡發現,自己原來認為跟自己關係不錯的人,反而不敢靠前,原本沒太在意的小陶頻頻眷顧自己的落難之處。

鄭小簡告訴她,說在總部的時候,一定不要得罪張芸艷,她背後畢竟有老爸撐腰。

小陶好像特別不在意這些事,反而說,就她那樣的,我怕什麼?反正我也得罪不著她。

姚青青來了兩次就不大來了,而且據說她也要調到綜合科了。

這天,鄭小簡正在看書,桌上的電話響了,王建川特意給她拉了一根電話線。

鄭小簡接過電話發現竟然是郝愛佳。

「過來一下,送個報表。」沒有一點感情色彩的命令,鄭小簡想,她畢竟是副科長,有事自己還真的照辦。

鄭小簡忐忑不安地很快就到了她的辦公室。

郝愛佳眼皮都沒抬就扔過好幾張票據說:「把這幾個單據到帳務報了,讓他們簽上字打回一張支票,現在馬上去。」說完就埋頭寫什麼東西了,好像她日理萬機的老總。

鄭小簡拿著幾張輕飄飄的紙,心裡一萬個不樂意。

她最不願意去的就是總部大樓。

郝愛佳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心裡,她就是要讓她難堪。

她手裡拿的票據是一些材料的進貨發票,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她要交給誰?帳務是一定的了,但具體的接交人呢?

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敢多問。

四月的梅瀾江,終於有了初春的景象,一些樹木開始垂下柔軟的枝條,雖沒抽綠,卻也充滿了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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