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寧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刻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竟然是陳魚兒。

不管心底里多麼討厭這個給段家帶來滔天大禍的人,總歸是對方及時出手救了她一命。

「謝謝。」

段寧暗嘆一口氣,張口說句感謝的話語,扭頭要走。

可是陳魚兒好不容易找到個能和自己說話的人,哪會輕易任由段寧離開。

「只有段香凝會死。」

陳魚兒看著段寧的背影喊出這句話,僅僅是一聲輕呼,卻讓失魂落魄的段寧整個人渾身一顫。

「你說什麼,你都知道什麼!」

段寧轉身沖回來,伸手抓住陳魚兒的雙肩。

那急切的姿態,似乎都恨不得掏空陳魚兒的腦海,看清楚她所知道的一切。

陳魚兒笑了,輕輕把段寧的手拿下去。

身為空空大師的關門弟子,通宵玄門占卜之術的陳魚兒,又豈會看不出段香凝、段零星的命數。

當初她因愛成恨,只想借泄露虛假軍情的方式,將段儲皇拉回自己的身邊。

可萬萬沒想到,事情的後續發展已然超出了她的想像。

而這其中起到關鍵性作用,讓她能夠苟延殘喘至今的人物,便是段香凝。

在段香凝主動站出來,替段儲皇背這個黑鍋的時候,陳魚兒就算定段香凝必死無疑。

但是,段零星不同。

段香凝會死,段零星卻不會死。

究其原因,還是在段零星的面相命格之上。

通俗來講,段零星是個特別有福之人。

福從何來?

李南方!

陳魚兒早就看出李南方身具黑龍,雖無法說清楚那黑龍是什麼來由,但總歸是某種神異或妖孽。

李南方或許是神異化身,又或許是神異潛伏千年後的傳人,來自黑暗世界,姑且可以稱作是陰司帝命。

陰皇帝身邊女人,當然就是陰王妃了。

陳魚兒看不透李南方的真身,卻知道他的命數不會變。

而她本人,又在冥冥之中給這位陰皇帝來了次口舌之利,承了皇恩,得到陰王妃命。

由此推己及人,聯繫上段零星的命相,以及那一日在段儲皇房間內的親密交流。

陳魚兒算定,段零星也是陰王妃之一。

既有此命,又怎麼會輕易香消玉殞。

這就是,陳魚兒說出「只有段香凝會死」這句話的原因。

只可惜,個中緣由不足為外人道也。

「段寧,我知道什麼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段零星不會死就行了。」

陳魚兒沉思良久,緩緩說出來這句話。

可是段寧已經被生死離別弄得失魂落魄,又怎麼會讓陳魚兒一句話就給忽悠住。

「你為什麼這麼說?總要給我個理由吧。」

段寧再次伸手抓住陳魚兒的雙肩,語氣已經變得有些歇斯底里。

只有段香凝會死。

段零星不會死。

這兩句話放在一起,實在是讓任何正常人都無法深刻理解。

在段寧看來,段香凝、段零星兩姐妹同去半島,福伯受老太爺之命,除掉兩人保段家太平,這是鐵板釘釘的事實。

為什麼會出現一生一死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

中間是否有什麼變數?

不對,無論是何變數,都不應該結局不同的啊。

除非――陳魚兒早就得到了什麼消息。

「陳魚兒,你是不是和半島那邊的人依舊有聯繫?還是說,你也從中插手策劃了什麼?」

段寧心思變化,可謂是將她能夠猜想到的最貼近實際的原因,當場說了出來。

可陳魚兒只能是無奈地抱以白眼。

「段寧,我人在段家,受到你們的二十四小時貼身監視,我又怎麼可能在段家的眼皮子底下做這些事情。你想的也太離譜了吧。」

「那你倒是說啊,你憑什麼能確定凝香她們的生死。」

段寧只感覺自己快要被陳魚兒給逼瘋了。

若不是段家上下,認準了要保住這個女人的性命,留著她去討伐陳家,以泄段家心頭之恨。

段寧不介意,讓陳魚兒享受一下什麼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到那時候,看這女人還會不會這樣說話大喘氣。

可陳魚兒呢,好不容易找到個能與自己說話的人,她還沒有享受夠這種與人交流的樂趣呢。

回想過去的這幾天,在段家享受的一切簡直不是人的待遇。

雖說,吃得好喝的好,整日裡蒙頭大睡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甚至段家範圍內,她都有著許多人無法企及的自由。

但是,她悶啊。

除了段家派來對她進行24小時貼身保護的兩個女保鏢之外,她無法同任何其他人進行接觸。

許多人隔著十幾米遠看見她就躲得遠遠的,更別提說上兩句話了。

而那兩個不知罵了她多少次,也不知被她罵了多少次的女保鏢,依舊做著大耳朵聾子,張嘴巴啞巴。

人都是社會動物,有交流才能活下去。

陳魚兒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日子,沒與人進行正常交流了。

再這麼下去,她早晚會被逼瘋的。

她都一度以為,段家是在用這種方式對她進行精神上的折磨和懲罰。

好不容易抓住了段寧,也找到了段寧最為關心的話題點。

陳魚兒只想好好享受這份,來之不易的說話的感覺。

「段寧,你別問了,天機不可泄露。」

天地良心。

陳魚兒這麼說,一方面是享受與人交流的樂趣,另一方面則是真心去安慰段寧。

免得段寧再像剛才那樣失魂落魄一般,墜落山崖都不自知。

可是段寧壓根不想接受,陳魚兒這種「三腳踢不出來一個屁」的好心好意。

如果殺了陳魚兒,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的話。

段寧此刻真的不介意,抱住陳魚兒,走到懸崖邊縱身往下一跳。

「什麼天機我不管,我只想知道,段香凝為什麼會死,段零星為什麼不會死!」

段寧一聲嬌喝,驚得周圍鳥獸飛散。

陳魚兒泯然一笑,望著天空中逐漸遠去的鳥群,真想感嘆一句「好厲害啊」。

沒錯,段寧是可以不用去管什麼天機,但是陳魚兒不能不管。

說的更確切一點,實際上連陳魚兒自己都不知道「天機」到底是什麼。

她能看到李南方身上隱藏的黑龍,可如果繼續探尋根源,就會陷入迷茫狀態。

猶記得第一次看見李南方的時候,只覺得這人極其普通,可再去看第二眼,李南方的命數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種感覺與看到段儲皇的時候完全不同。

段儲皇只是百年難得一遇的英雄才俊,引得陳魚兒一見鍾情,痴戀不已。

而李南方,如神亦如妖,只因為多看了他一眼,陳魚兒就徹底陷入了被動。

那是一種古代庶民見到帝王,禁不住去頂禮膜拜,甘願任其擺布的感覺。

若不是產生這種發自心底的戰慄,陳魚兒才不會當時就衝上去,死死抱住李南方,請求他的解救。

試問當時那種情況,泄露絕密劇情的大罪,若非神人,又有誰能救得了她。

陳魚兒選對了,或者說她命該如此,所以才活到了現在。

段零星也是同樣的命相,沒理由不活下來的。

可惜,這些話陳魚兒不會,也不敢告訴段寧。

「段寧,對你來說,原因真的很重要嗎?」

陳魚兒盯著段寧的雙眼,問出這句話。

段寧微微一愣,隨即幡然醒悟。

是啊,原因根本就不重要。

她早就接受了,段香凝和段零星為了段家的利益而剋死他鄉的事實。

就如同她早就接受了自己在段家的地位和命運。

「呵,我明白了。」

段寧悠悠嘆息一聲,又恢復了之前那般噬魂落魄的樣子,轉身邁步離開。

陳魚兒傻眼了。

她之所以會跟段寧說這麼多,就是想這個人陪自己說話的。

怎麼鬧到最後,事情又回到了原點呢。

「段寧,你別走。段零星真的不會死,你還是要對生活有希望、有信心的。」

陳魚兒趕緊出聲安慰。

段寧卻頭也不回,只顧邁步向前走。

「就算零星能活著回來又怎樣,為了整個段家的利益,可以隨意把我們犧牲的這些事實不會變的。」

「對,過去的事實不會變但是以後的命運可以改變啊。難道你就不想看著段零星活生生回來,不想看到自己的命運跟著一起改變嗎?」

陳魚兒的語氣變得愈發急迫,都恨不得追上去死死拉住段寧,好好教育一番了。

眼看段寧越走越遠,她再也無法淡定,大聲喊道:「段寧,我通宵玄門占卜之術,看出了段零星的命相,才會知道她不會死。難道你不想知道自己是什麼命相嗎?」

這話一出,段寧前行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你會看相?」

段寧回頭,從上到下把陳魚兒打量了一遍。

她不是不相信相術玄學,她是不敢相信陳魚兒這個年輕女人的本事。

察覺到段寧的心思,陳魚兒的臉上再次浮現出笑容。

「你不相信我是不是?那好,我們打賭的。」

「賭什麼?」

「如果段零星活著回來,就算你輸,到時候你就要陪我說話。」

陳魚兒用一個賭約想把段寧綁在自己的身邊,聊以解悶。

段寧只感覺這賭注實在是太兒戲了。

正在段寧想要開口諷刺兩句的時候,山下人聲鼎沸,遙遙望去,正是岳清科已經到來。

岳清科以段家二姑爺的身份,由段儲皇陪著,走進了段家。

遠遠看到這一幕,段寧忽然靈機一動,扭頭看向身邊的陳魚兒。

「你不是會看相嗎,那你說說岳清科是什麼命?」

聽到段寧的問話,陳魚兒隨意瞥了一眼正走近段家大門的岳清科。

「呵,那小子,無非是個跳樑小丑罷了。」

陳魚兒冷笑一聲,言語中充滿了輕蔑和不屑。

可是隨著話音落下,當她再次把目光定格在岳清科身上時,臉色劇變,所有的不屑都被震驚所取代。

陳魚兒說不出話來了。

這第二眼之後,她再也不敢去看岳清科,雙眼之上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刺痛。

因為,她所看到的岳清科,恰如當初見到的李南方那般。

其整個人被一團黑霧所籠罩,全然看不出絲毫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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