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又停了。

帝王谷前,安靜了下來。

剛剛那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誰也沒幾乎仔細思考。

如果非要認真解釋起來,各種事件的發生,一定有個順序。

最先爆發的,是龍南城的啼哭。

嬰孩的啼哭過後,帝王谷內楊甜甜歡快的聲音停止。

接著是岳梓童瘋了似的,掐著龍南城的脖子後仰墜崖。

然後是白衣女人尖嘯著,在千鈞一髮之際,把岳梓童和龍南城救回來。

再之後是帝王谷內,黑龍控制下的李南方發出一聲憤怒的,如同龍吟一樣的叫聲。

最後,才是白衣女人大喊著「楊廣休傷我兒」,消失在深深的帝王谷內。

就這樣,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那樣。

如果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那就好了。

岳梓童被謝情傷接住之後,就迅速轉交給薛星寒。

在薛家婆娘的攙扶下,岳阿姨勉強站住身子,沒有了剛才那種癲狂的樣子。

可她安靜之後,完全傻掉的模樣,更讓人覺得可怕。

師母抱著龍南城躲得遠遠的。

老頭和謝情傷,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分站岳梓童兩邊,隨時提防著意外發生。

這種寧靜,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所有人都感覺心頭上壓著的那塊巨石,越來越沉重,無法喘氣。

直到一陣清脆悅耳的手機鈴聲,打破了現場的靜謐。

是岳梓童的手機。

常年生活在八百的師母等人,早就和這種現代化通訊工具說再見了。

可此刻,他們發現,這種被稱為年輕人殺手的東西,有時候也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比如說,讓所有人舒緩過來一口氣。

也看到岳梓童恢復過來精氣神。

岳梓童輕輕推開身邊的薛星寒,拿出手機。

這時候能給她打來電話的人,只能是宗剛。

早在來八百之前,岳家主就安排好了一切,只有宗剛能聯繫到她,也只有真正遇到大事的時候,才能聯繫她。

所以,無論如何,這個電話都是要接聽的。

除非,岳家主死了。

「喂。」

「大小姐,岳臨城今早爬山時,不慎跌落山崖,重傷住院,現在正在重症監護室里,隨時都有死的可能。」

宗剛彙報話語很簡潔,也很直白。

岳梓童呆滯的目光靈動了一下。

早在知道陰龍脈的秘密,也確定岳清科為此奔走的時候,岳梓童就命人好好盯著他們的動向。

尤其是岳清科的父母。

誰都看的出來,岳清科不會放棄「陰龍脈孕育皇帝」的傳說機會,那麼他的父母早晚會成為他稱帝路上的墊腳石。

果不其然,岳清科動手了。

那麼岳梓童該做些什麼?

她拿著手機,不知道沉默思考了多久,才緩緩開口:「派人來接我。」

「是,大小姐。」

通話結束了。

岳梓童收起手機,驀然轉身。

伸手扶住了旁邊的帝王谷界碑,再次沉默下來。

只是這一次沉默,再沒有給任何人帶來巨大的壓力。

謝情傷他們聽不到電話那頭說了什麼,但是聽得到岳梓童說「派人來接我」,這就證明她不可能做出任何不理智的舉動。

老頭輕輕揮了下手。

師母暗暗嘆息著,在薛星寒的陪伴下,抱著龍南城回家了。

那麼小的孩子,剛剛受了那麼大的驚嚇,哭暈過去。

很需要薛星寒號號脈,治療一下。

隨著她們的離開,老頭和謝情傷分站在岳梓童身邊兩側。

他們要在這裡等著。

等待李南方回來,徹底結束這種荒唐事。

可是李南方究竟什麼時候出來,他又知不知道自己做了多麼荒唐的事情呢?

他當然不知道。

李老闆很無辜的。

這麼長時間之後,好不容易和他最深愛的小姨,步入婚姻殿堂,完成了生命的交融。

在獲得巨大的滿足之後,本應該好好睡一覺。

然後去度個蜜月,再像岳阿姨之前所說的那樣。

她放棄她的家主之位,他召集他的姐姐妹妹、阿姨大媽,一起回到青山,共同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

多麼美妙的結局啊。

帶著對未來的美好期許,他親吻著岳梓童,沉沉睡了過去。

可為什麼一睡著就會做夢,在夢裡還是那麼不消停呢。

他看到一個女人。

身穿古代皇妃的服侍,跪坐在一處宮殿的門前,迎接他。

當那女人抬起頭來的時候,眉眼間和岳阿姨是無比的相似。

這讓他當時就放開了所有心神,準備再在夢裡來一次洞房花燭夜。

可萬萬沒想到。

等他準備寬衣解帶,持槍上陣的時候,突然被人一腳給踹走了。

他明明看到,是個跟他一模一樣的男人和那個與岳梓童無比相似的女人,在床上做些少兒不宜的事情。

那應該就是他做的。

偏偏他就是站在旁邊看著。

這種感覺相當不爽,李南方只想衝上去把那男人一腳踹飛,然後再好好問問剛才是誰踹走了他。

想法是有的,只是到了行動的時候,半點動作都做不出來。

他艱難地低下頭,就看到自己渾身紅果果的,通體白色。

手腳都有,卻分明是一個好像浮萍一樣的紙人。

「我為什麼變成紙人了?」

李南方想大聲詢問,可他發不出來任何聲音,甚至連嘴都張不開。

他很驚恐,也很憤怒。

不管怎麼樣,哪怕他只是個紙人,他也不能容忍別的男人和岳阿姨做那種事情。

正當他準備突破所有束縛,拼著毀掉自己這個單薄的紙人身軀,也要和床上那個男人拼個你死我活的時候。

那個和他一模一樣的男人,突然轉頭狠狠瞪了過來。

兇狠狠的眼神,仿佛是在告誡李南方,老子辦事的時候,能讓你在旁邊看著,就已經很給你面子了,別特麼得寸進尺。

李南方活了這麼大,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威脅。

他的怒火更勝,身子搖晃更加劇烈。

這樣的表現,令床上的男人極度不爽,一隻手伸過來,死死掐住李南方的脖子。

眼看只要那隻手稍稍一用力,李南方紙糊的脖頸就要被捏碎。

突然間,一個身穿鳳欒服侍的高貴典雅女人出現,一把抓住了那個男人的手腕,幫助李南方解脫出來。

「陛下,您不能這麼做,您是錯的。」

後出現的鳳欒服侍女人說話了,高高舉著那個男人的手,跪在地上。

床上的男人怒了。

「你敢說朕錯了?朕怎麼可能會有錯,朕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任何人都不能質疑。不能!」

男人怒吼著翻身跳下床。

李南方這才看清楚,對方身穿金色龍袍,有著九五至尊的威武氣勢。

楊廣。

沒錯了,他一定是楊廣。

可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

他不應該是黑龍的模樣嗎?

李南方想不明白,艱難地扭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

這一眼看清鳳欒服侍女人的模樣,李南方再次傻眼。

那明明是岳梓童啊。

岳阿姨什麼時候有這麼高貴典雅的氣質了,還是穿著鳳欒服侍,好像皇后那樣。

等等,讓老子捋一捋。

沒錯了。

李南方是楊廣寄身的宿主,兩人的模樣必然是一樣的。

岳梓童是蕭皇后托世,兩人的模樣肯定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就是突然出現的蕭皇后,從黑龍楊廣的手裡,把紙人化身的李南方救了下來。

那麼,床上的女人又是誰?

不等李南方轉頭看過去,就聽見蕭後顫顫巍巍地大聲說道:「陛下,人倫大德,任何人都不能違背。如果陛下您一意孤行下去,勢必會被後人所唾棄的。」

「唾棄?

誰敢唾棄朕,朕就滅他九族!

滾開,朕受夠了!

千年的苦難折磨,好不容易脫離出來,又要待在這麼一個紙人的身體里,做什麼事情都束手束腳。

還有該死的九幽、該死的軒轅大帝、該死的炎。

那三個老匹夫,把朕當成一枚棋子戲耍。

朕如何能忍受這樣的屈辱。

今天,朕就衝破紙人的束縛,回歸本身。

找到陰龍脈,重新成就帝王偉業。

讓天下人,讓諸天眾神,都好好看看,朕不是誰都可以隨意指使的。

你給我滾開!」

楊廣大吼一聲,手臂甩動。

蕭後整個人都被巨大的力量帶動著,倒飛出去。

那架勢,就和岳梓童之前在帝王谷山崖邊緣,後仰著摔下去的樣子,如出一轍。

蕭後消失了。

楊廣再度朝李南方撲過來。

恰在這時,一聲嬰孩的哭嚎響徹雲霄。

楊廣微微一愣。

李南方所化紙人站著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楊廣身後那張床榻上的女人,從原本呆滯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那女人伸手到枕頭下面,抓取出幾根細長的繡花針,先是狠狠刺在自己的腿上。

疼痛讓那女人的目光更加清澈。

她轉過頭來,和李南方有了那麼一瞬間的對視。

對視過後,她尖叫著、瘋狂著,高舉起來還帶著鮮血的幾根繡花針,從床上跳起來,撲到楊廣身上,把針狠狠扎進楊廣的脖子上。

痛。

鑽心刺骨的疼痛。

李南方和楊廣都是清晰地感受到,都是一起仰頭,沖天發出憤怒的吼聲。

一聲龍吟長嘯衝破天際。

只是李南方變成的紙人,空有其形,毫無實質。

反倒是楊廣扭動著身軀,一把抓住敢於傷害其龍體的女人頭髮,猛的向前一甩。

那女人整個身體撞在牆上,軟軟癱倒在地。

憤怒中的楊廣,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將目光定格在李南方的身上,再次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給朕去死!」

窒息的感覺傳遍李南方全身,他想要掙扎,卻無能為力。

眼看就要身死當場。

恰在這時,又是一聲女人的尖嘯傳來。

「楊廣,休傷我兒!」

聲未落,人已至。

白衣女人撲到楊廣的身上,張開嘴狠命撕咬,瞬間就把楊廣小半個身子都給撕扯開。

霸氣的帝王,哀嚎著煙消雲散。

白衣女人嚎叫著消失。

一切都不見了。

唯有那個癱軟在地上的女人,顫巍巍爬過來,抓住了李南方的手,張口說出三個字。

什麼字?

「軒轅鐺!」

李南方驚叫著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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