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君子第一次看見她,是在上海開往濱海的特快列車上。風君子當時正坐在臥鋪車箱的窗邊發獃,目光突然被對面走來的一個女孩吸引。說她是女孩也許不太恰當,她混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成熟的氣息,然而風君子卻很難看出她的年紀。

女孩端著一個水杯正從車箱的另一側打水回來,一路小心翼翼的避讓著走道兩側的胳膊和腿。她的身高據風君子估計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五之間,非常勻稱,給人的感覺就是身體每一部分的曲線都是根據數學或美學最佳比例描畫而成。

風君子最先看見的是她的腳,她穿的是一雙白色的厚底松糕半高腰皮鞋。這種鞋在前兩年曾經很時尚,但是在2004年春天似乎已經過了最流行的時間,不過風君子不得不承認這雙鞋穿在這個女孩腳上確實很好看。

風君子的目光向上看見她的腿,她穿的是一條水磨藍色的半緊身長褲,恰到好處的勾勒出腿部的曲線,大腿的修直與小腿的弧度都無可挑剔。風君子的目光再向上滑過她緊緻而圓潤的臀部,看見隨著走動以一種很美妙的姿勢微微扭擺的纖腰,這是在上下兩段飽滿的曲線中非常巧妙的一種收束。最後目光在她胸前的墳起地方做了短暫的停留。

這大概是大部分男人看女人時形成的一種習慣,風君子也不例外。後來風君子有時候叫她桃子,也許是比喻她**的形狀,但也有的時候叫她木瓜,也許指的是從某個角度她的**給人帶來的體積感受。但是當時風君子不可能看的這麼清楚,她當時穿著一件粉色的緊身長袖衫,風君子只覺得她的胸衣里藏著兩隻可愛的乳鴿。

這時候女孩已經走近了,風君子終於抬頭看清了她的臉。在濱海市的大街上,風君子常常會看風景時感受到一種失望的情緒:有很多女人你在背後看她的身體曲線會感覺很美妙,但是搶步上前回頭看她的臉,你會覺得上帝不應該這樣開玩笑,有時候如果你不小心聽見她開口說話,你會更倒胃口。但是這次風君子卻沒有失望,她的五官很精緻,有一種東方女性古典的美,風君子當時心裡就有了一種比喻:十七世紀日本浮世繪中的仕女圖就曾經用這張臉作為藍本。

然而這個女孩讓風君子最動心的還是她的皮膚。雖然現在受好萊塢的影響,很多時尚女孩也追求所謂古銅色的健康美,但是風君子這種觀點偏向於傳統與保守的男人還是喜歡白色的皮膚,也就是古典詩詞里所講的那種冰肌玉膚欺霜勝雪的感覺。她的皮膚很細嫩,臉部、脖子、手都讓人找不到一絲瑕疵,而且是一種類似於象牙的白色。這種白色指的不是那種發黃的老象牙,而是將一段象牙取來,剛剛剖開時暴露在空氣中的那種嫩白色。

可惜火車走廊很短,女孩走來的時候並沒有給風君子的眼睛留下太多的時間。風君子偷眼觀瞧時,女孩已經小心翼翼的捧著水杯從他身邊走過。空氣中留下一種微微令人陶醉的體香,不知道

真的是女孩身上的味道還是風君子的心理作用。風君子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看她的背影,發現

這一節車廂中有不少人的目光和他一樣在偷看這個女子,有男人也有女人。

火車仍然發出單調的聲音,令人昏昏欲睡。到了吃晚飯時間,風君子決定去餐車喝一杯。當風君子吃完晚飯走回車廂的時候,火車運行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列車已經快到石家莊車站了,他准備

下站台去抽一支煙。

列車員已經站在了車門前做准備

,同時把兩列車廂間的門也鎖上了。風君子站在列車員的身後,點燃了一支煙看著窗外的風景,這時突然聽見了身邊有敲門聲。他回頭一看,門的那一邊站的就是下午看見的那個女孩,她似乎想過來,打著手勢請風君子開門。

列車員也聽見了敲門聲,不耐煩的嚷嚷道:「火車快到站了,等一會兒才能開門。」風君子勸了列車員一句:「算了吧,還沒到站,你就讓人家姑娘過來吧。」

列車員回頭看了一眼,也看見了那個女孩。沒說什麼把鑰匙插到鎖孔里轉了一下,算是給開了門——看來美女走到哪裡都是有小便宜可占的。風君子順勢打開門將女孩讓了過來,女孩很有禮貌的淺淺的對風君子鞠了一個躬,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又向前走去。

這一聲謝謝卻把風君子給說愣住了。不是因為女孩的聲音不好聽,恰恰相反,她的聲音雖然不是很清脆,但卻很柔和,給人一種細嫩甜美的感受。風君子沒想到的是她的發音,謝謝兩個字說的短促而生硬。雖然中國有很多種方言發音各不相同,但是感覺都不是這樣,說出這樣的中文恐怕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不是中國人,至少她的母語不是漢語。她是日本人還是韓國人?

她和風君子的第一次交談只說了一句話:「謝謝」,而風君子站在那裡沒有回答。在隨後的火車旅途中,風君子沒有看見她。

風君子第二次看見她是幾天後在濱海市的一家商場門口。這天下著小雨,風君子正准備

打車回家,這時他看見了火車上曾碰到的那個女孩。她正站在一輛計程車的門前,比比劃劃跟司機說著什麼,似乎碰到了什麼麻煩。

風君子再次看見她覺得很意外

也有一點驚喜,眼見她似乎有了一點小麻煩,理所當然要上前幫忙。他走上前去詢問到底有什麼麻煩,只聽司機說:「她要我送她去黑龍井,濱海哪有這個地方。」

黑龍井?風君子在濱海住了十來年確實也沒聽說過這個地方,他轉身問那女孩:「你確信你要到的地方叫黑龍井嗎?」

只聽女孩用生硬的漢語答道:「沒有錯,就叫黑龍井。」說著還替過來一張紙條,上面工工整整的寫著三個繁體漢字——黑龍井。風君子看見這張紙條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對司機說:「哦!我知道

了,這是三十年代的地名,她要去的是龍王塘。」

女孩很有禮貌的對風君子鞠了一個躬,說了聲:「謝謝。」風君子已經是第二次聽她說謝謝了。這時候風君子已經猜到這個女孩是哪裡人了——她一定是日本人。

濱海這個地方在歷史上多災多難,二十世紀初就暴發過日俄戰爭,先後成為日本和沙皇俄國的殖民地,在二戰前中國東北的淪陷時期,被日本人長期占領。在那段時間,龍王塘那個地方叫黑龍井,日本人起的名字。如果到了2004年還有人拿著張紙條來找黑龍井這個地方,那一定是日本人了。風君子莫明其妙感到有一點惋惜,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怎麼偏偏就是日本人,也許她就是占領過濱海的日本侵略分子的後裔。

風君子還在那裡感慨,卻聽見司機叫他:「先生,您往哪兒去,下雨天不好打車,如果順路的話也捎你一段吧!」

風君子聽的明白,看樣子這個司機想賺兩份錢,而風君子確實也順路,於是對司機說:「我去八仙嶺,正好也順路,一車走吧。」

風君子打開車門坐在了后座上,然而那個女孩卻沒有坐到副駕駛的位置,而是也鑽進后座,坐到了風君子的身邊。濕潤的空氣里風君子又聞到了一種令人很舒服的香味,分不清是香水的味道還是女孩天然的體香。這時候又聽見司機說:「這路怎麼走啊?」

風君子心中暗笑,看樣子司機想繞路心裡又沒底,這條路確實夠遠的。於是答道:「往馬欄廣場走,穿過紅廟路到平游南路,我在八仙嶺下車,你再送她到龍王塘。」

路上的時候風君子沒有說話,倒是那個女孩主動對他說:「這位先生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然的話我還真不知道

黑龍井到底在哪,我已經問過很多人了。」

風君子:「不用客氣,幫zhù

你這個外來人是應該的。當初的黑龍井只是一個小漁村,現在的龍王塘已經是個大鎮了。」

只聽那女孩又接著問道:「為什麼要改地名呢?地名是不應該隨便亂改的,這會造成混亂,給尋找歷史的人帶來麻煩。」

風君子聞言心中不禁有氣,冷冷答道:「那個地方自古以來就叫龍王塘,自從日本人幾乎殺光了整個漁村的漁民之後才又起了個名字叫黑龍井,那是一段扭曲的歷史,而龍王塘才是真正

的歷史地名。你最好重新學習一下歷史再來問這個問題。」

女孩聽風君子的語氣似乎不是很高興,於是就沒有再說話。車到八仙嶺的時候,風君子遞給司機一張鈔票說道:「到龍王塘的車費我也付了,你直接把這位小姐送到地方就行。」

女孩趕緊說道:「您真是太客氣了,怎麼可以這樣呢,您快把車費拿回去吧,我還沒有感謝您,怎麼好意思讓您付車費。」

風君子:「不用跟我客氣了,我幫人幫到底是應該的。」言畢下車沒有再理會那個女孩。

風君子回到家中時,其實心裡還在想著與那名女孩的再次巧遇。他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似乎稍微有點過分,也許對方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是自己想的太敏感了。他甚至有一點後悔沒有問那個女孩的名字和聯繫方式。

如果說第一次相遇是偶然,第二次再相遇是巧合,那麼第三次相遇恐怕只能說是有緣了。不久之後,風君子真的有緣又遇到了那個女孩。

風君子第三次看見她是在濱海市的一條馬路旁邊,風君子正在報攤前買一份報紙,抬頭正好看

見前面不遠處有一個女孩在逛街——背影很熟悉,正是兩次巧遇的那位日本女郎。

風君子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無論是五官、身材還是背影都很具美感,走在大街上也是一道風景線,回頭率絕對不低。想到這裡,風君子又抬頭看了看大街上的其他人是否也在注意這個女孩,然而這一番觀察卻讓他發現

了一件很意外

的事情。

身邊確實有不少男男女女也在打量這個女孩,但是這些人中卻有幾個明顯與其他人不一樣,風君子至少發現

了三個人。這三個人中有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與女孩一側的人行道上,刻意保持著相對固定的距離,過一段時間一個人停下來另一個人趕上去交替一下位置。而在馬路的另一邊,也有一個人與女孩一直保持著平行的速度在慢慢的散步。

風君子本來只是很偶然的觀察,但是現在卻不自覺的也跟著這個女孩慢慢的向前走去。經過一段時間之後,更加確信了這三個人有問題,看樣子這個女孩是被人跟蹤了,而跟蹤她的人並不簡單。這種品字形的跟蹤方式顯然經過有組織的訓練

,很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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