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沈默去見了毛海峰。

鐵柱將其安排在一家偏僻的旅店裡,這讓專程前來的毛海峰頗為不爽。

沈默皺著眉頭向他解釋道:「現在開埠的事情遇到了麻煩,所以不得不低調行事。」

「什麼麻煩?」毛海峰蹦起來道:「難道你們要變卦不成?」

「當然不是,陛下金口玉言,豈能變卦?」沈默搖頭道:「是我們下面出了點事兒。」說著用沉痛的語氣道:「江南織造局價值幾百萬的絲綢被倭寇劫了,這讓朝廷上下大為震怒,如果不能追回的話,他們是不會答應再行互市的。」這話倒也不是忽悠,保守一派的言官,確實在拿此事做文章。

這次毛海峰沒有自告奮勇,而是撓撓腮幫子道:「貨到了那些傢伙手裡,想要回來是不大可能了。」

「誰?」沈默不動聲色的問道。

「這個麼……」毛海峰道:「告訴你也無妨,是倭寇辛五郎乾的。」現在毛先生已經自認為脫離了低級趣味,跟倭寇劃清界限了。

「聽這個名字,好像是真倭?」

「嗯,是個戰敗的大名,率領他的部下逃到海上,跟我們干起了同行。」毛海峰有些輕蔑道:「不過這些人,打仗是把好手,但是腦子不好使,要不是跟徐海勾結在一起,我早就把他們給玩死了。」

「徐海……」沈默輕聲道。

「對,就是徐和尚,」毛海峰一臉忌憚道:「那傢伙心狠手黑打仗厲害,吃人不吐骨頭的主,我也不敢輕易得罪他。」說著滿是歉意道:「所以辛五郎的事兒,我不能瞎摻和,不過我可以跟乾爹讓他老人家幫你要回來。」

「他聽老船主的麼?」沈默輕聲問道。

「那當然了。」毛海峰一臉自豪道:「我乾爹跟徐乾學合夥的時候,他還在廟裡念經呢。」這傢伙邏輯比較奇怪,也不知他回答的,與沈默的問題,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不過沈默不抱多大希望,因為他相信有了辛五郎之助的徐海,八成可以壓服悠道:「震川公,說話是要負責任的,你這樣胡亂感慨可不好把大家的酒興都攪合了。」

歸有光心中苦笑,面上悲憤道:「大人恕罪,但現在情勢確實危機萬分,我蘇州城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到時候物價飛漲,銀錢貶值,老百姓什麼都買不起,商人們也越賣越賠本,除了少數人肥了私囊之外,所有都將變得一貧如洗!」

「危言聳弊吧?」沈默不悅道:「你可有證據?」

「有!」歸有光雙手一拍,兩個衙役抬著塊黑板從外面進來,他起身走到黑板前,指著上面的曲線道:「這是常熟從去年臘月到今天的米價變化表,上面每一個點,都代表一天的物價,點越高價越高,反之亦然。」

眾人順著他所指,看到一條開頭平緩抬高,末端急劇上揚的曲線,聽歸有光沉聲道:「臘月到三月初,三個月的時間,米價僅從一兩一漲到岫兩六,漲幅不到五成,但進入三月之後,短短十六天時間,便從一兩七漲到了二兩六!漲幅超過了六成!」說著目光陰沉的望向眾人,沉聲道:「我們蘇州城的糧商,都是每逢朔望去常熟、太倉進一次米,今天是十六,他們最晚十八九便會回來,知道會給蘇州城帶來什麼嗎?」

依然無人回答,但恐懼已經寫到了眾人臉上。

「是直接從一兩八漲到二兩八的米價!」歸有光重重一拍黑板,怒目而視著眾人道:「到時候謠言滿天飛,各種物價應聲上漲,老百姓慌了神,瘋狂的搶購市面上所有的東西,但因為物價飛漲,不如用券買東西划算,對物資的搶購,會變成對各種票券的搶購,你們這些手握大把低價時購進的票券的財主們,便可以坐地起價,不費吹灰之力,坐收漁人之利了!」歸有光大聲質問道:「但你們想過沒有,老百姓成了窮光蛋,商家被迫倒閉,你們抱著那些票券還有誰認帳?擦p股都嫌硬!」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府尊大人,擺的是一場鴻門宴啊!

但歸有光所說的,也確實很有道理,萬一事態發展不可控制了,老百姓鬧事,商鋪倒閉,票券成了廢紙怎麼辦?原先還老神在在的眾人,終於坐不住,紛紛交頭接耳開了。

沈默看一眼累得喘粗氣的歸有光,給他一個讚許的表情,應該說,除了有點做作,表情過於誇張之外,他表現得還是很出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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