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北京城就像被燒透了的磚窯,到了晚上還是處處乾燥、處處燙手。街上的柳樹像病了似的,王妃母子的。」

裕王點點頭,又嘆口氣道:「我還擔心父皇和高師傅、沈師傅他們,也不知道現在怎樣了,千萬不要遇到什麼不測啊,三天前,王府收到沈默的急報,告訴他們嚴世蕃的事情。至於伊王的異動,更是於一個月前,便知會了,要他們早做應變。

但是裕王並不是監國,只是以皇子身份留守京師,換句話說,除非皇帝突然駕崩,否則他沒有任何權利,也只能幹著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這些事情轉告徐閣老。

徐階立即八百里向皇帝示警。密令京畿守軍一級戰備,並要求河南巡撫對伊王府屬地加強監管、衛所軍隊緊急集中,在洛陽附近舉行大規模軍事演練,以震懾某些人的不法之心。但誰都知道,大明的衛所軍已經糜爛了。根本指望不上」

不安的感覺籠罩在三人心頭,他們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窗根之外。那遙遠的南方…

樊城縣,天上的雨絲毫不見停歇,披著雨衣的嚴世蕃。站在漢水上游的高地上,望著傾瀉而出的洪水,放肆的哈哈大笑起來,甚至壓過了大水的轟鳴聲。

羅龍文打著傘,眺望著遠處王師軍營方向,嘖嘖有聲道:「那裡應該已經亂成一團了吧。」說著心悅誠服道:「東樓公,您真乃神機妙算,就是諸葛再世啊!」

「多哼」嚴世蕃得意的臉上肥肉亂顫,指著羅龍文看的方向道:「這世上最厲害的還是智慧,讓陳洪那種蠢材指揮,他就算有千軍萬馬又有何用?」

「陳洪這個蠢材,果然跟東樓公猜得一模一樣,提前一玉就到了樊城。」羅龍文道:「您怎麼猜到他會加快度的?」

「那傢伙是一等一的勢利自私鬼。」嚴世蕃桀桀笑道:「見自己大權在握,肯定不想和我合作,而要獨吞勝利果實的,所以我故意用個假圈套騙他,正好把這個真陷阱掩蓋住!」

「東樓公妙算無敵啊!」羅龍文又贊一句,說著有些可惜道:「只是您為何不把堰口都打開,要是那樣的話。大水驟,保准把他們都衝去喂王八。」再看看後面的上百艘沙船,上面儘是手持刀槍火鑲的武士,他不禁搖頭道:「再把這些人派出去,就可畢其功於一役了。」

「不懂了吧?他們全死了。咱們以後的日子就困難了。」嚴世蕃顯擺的笑道:「這個戰場我研究了半年,現在…。品方向、環有度,都是經討測算的,方圓蘭十里內糊,洪水,誰都跑不出去說著在胸前比劃一下道:「以這個水流,到天亮時,應該到胸口這麼高,正好把那些人全都困住了、嚇破了膽說著一揮手道:「到時候咱們再引舟過去,誰想獲救,就必須先誓效忠,豈不比殺了更爽?」又仿佛對自己道:「還有景王,必須找到他。沒有他的話,我拿什麼壓住伊王那個白痴?!」

「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算無遺策嗎?」羅龍文已經陷入了個人崇拜中,嚴世蕃很是受用。放聲笑道:「從今天起,我嚴世蕃又回到歷史舞台,要書寫我自己的本紀了,」

話音未落,大江對岸從東邊衝過來一騎,大聲吼著什麼,但被江水轟鳴聲掩蓋,根本聽不見。一艘沙船過去,費了好大得勁,才將他接過來,跑到嚴世蕃面前道:「啟稟主公,他們,他們在下游建起一座浮橋!已經開始陸續過河了!」

「放屁」嚴世蕃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嗷嗷叫道:「難道他們是神仙嗎?這麼短時間就能架起座橋?。

「屬下親眼所見!」那探子道:「他們用一些木箱子連成一塊,變戲法似的就整出一座浮橋來!」

「不管是不是真的」羅龍文回過神來道:「東樓公,給我些兵力,屬下將那浮橋毀了去!」

。去吧」嚴世蕃的獨目放射出幽怨的光。仿佛被甩了的怨婦一般。咬牙切齒道:「給你十艘船,不,二十艘,將任何能過江的東西,全給我拆光!」

。得令」。羅龍文領命而去。

與此同時,沈默也率領上千軍士返回了營地,地上的水已經沒過人的腳脖子,且明顯有上漲的趨勢。只見衣衫不整的官兵們,無頭蒼蠅似的亂竄,帥找不著將、將找不到病,不時有人跌倒,被踐踏而死,整個軍營亂成了一鍋粥。

得益於在混堂司送水的經歷。沈默對大營的格局捻熟之極。帶著一干軍士。如游魚般穿梭在輪換的映中,七拐八扭的便到了皇帝的駐蹕所在,正碰見一群戴尖帽、著褐衣的東廠番子,簇擁著全身戎裝的陳洪,從皇帳中湧出來。

沈默眼見,看到陳洪身後一個東廠頭目,背著個用被子蓋著的人。兩個太醫緊緊跟在後面,目光全放在那被背著的人身上。

陳洪也看見沈默,但此時此地,並不打算跟他算帳,帶人拐個彎。想要避開他們。

沈默正要命人阻攔,卻見又一隊人馬,從那個方向過來,正好把陳洪堵住。

。什麼人敢擋陳公公的駕!」東廠番子拔動兵器道。

那些人也毫不示弱,也亮出兵器,嚴陣以待。便聽其陣中一個憤怒的聲音道:「陳洪,你把我瞞的好苦啊!快把我父皇交出來」。

陳洪聞言瞳孔一縮,目光便落在那人,還有他身邊的一個只穿著白紗中單的老者身上,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他努力以平靜的語調道:「我當誰呢,原來是景王爺和袁閣老,皇上就在這兒好好的,有什麼話。咱們先轉移到安全地帶再說。」

。你先把父皇交出來」。景王根本不跟他叨叨,道:「父皇在我這個當兒子的這兒,比在你這個奴才那安全!」

如今這個局面,嘉靖已然是陳洪最後的救命稻草了,哪能給他呀?便咬牙道:「休想」。說著一揮手道:「我們走」。

原來那袁姊見軍營被大水泡了,終於知道自己被算計了,立馬找到景王,跟他說明實情,兩人便帶著衛隊急匆匆過來,想要搶到皇帝」正如陳洪一樣,嘉靖也是他們的救命稻草。是以景王絕對不會放棄的,咬牙切齒道:「上」

有道是物以類聚,景王狂恃的性子,著實吸了了一批亡命之徒,加入到他王府之中,聽到命令,想都沒想,便叫囂著衝上去,跟東廠番子殺做一團!」一、

看到雙方真刀真槍幹起來了。跟著沈默前來的武鑲左衛官兵,登時膽兒寒了」他們本是在用餐,被東寧伯忽悠起來,然後卯足了勁兒干工程,就算原來有人穿著盔甲、帶著武器。也早不知丟到哪裡去了,就這麼赤手空拳的上前送死?給再多的錢也不幹。

好在沈默並不為難他們,朗聲道:「武鑲左衛的弟兄們,你們立刻散開。尋找諸位大人,把他們帶到河對岸去」。頓一頓,還得補充一句道:「可按品級領賞!最高五百兩!」

這正對了一干兵士的心思。便嗷的一聲散開,到處尋找「金娃娃。去了。轉瞬之間,沈默身邊只剩下何心隱和一干護衛。他看看左右這一幕是多麼的熟悉,數年之前,就是這些人護衛省占…一在戰火紛飛的漸江境內穿行,經歷了大大小小一幾,相互間的信任和默契,無可比擬!

感受到他的目光,何心隱笑了,三尺笑了,所有的親衛都笑了,面對著眼前的殺戮,仿佛回到了那個血火交織的年代!戰意再次高漲。熱血又一次沸騰,就連沉寂已久的兵刃,也變得滾燙滾燙。

「大三才陣!」三尺代替缺席的鐵柱,喊出了戰鬥的強音。

剎那間,三十個護衛立刻分成十組小三才陣,每三組又組成一個大組,三個大組還是按照三才陣的方位,相互呼應,彼此支援,這正是唐順之《兵》書上所載,兩軍混戰之終極陣勢,早已被護衛們爛熟於胸了。

還有一組小三才陣,則緊緊跟在何心隱的身後,他們將充當箭頭,撕裂對方的陣勢,身後的大三才陣便會趁機而入,防止箭頭被合圍,保住勝利果實口

「將軍只手斬黃龍,血染東方一片紅!」何心隱長嘯一聲,拔出寶劍,當先衝進了混戰的人群,他江南狂俠的名號絕非易於,劍走龍蛇,快若奔雷,每一擊都會命中一個」也不管是番子還是景王護衛,眨眼間便連傷了五六人,衝進去一丈近遠。

突然來了這麼個殺神,顯然讓雙方都感到不安,反應過來後,竟全都朝他一個人招呼,好在身後的三才陣馬上擋住,沈默護衛雖然比何心隱的武藝差遠了,但配和嫻熟、水潑不進,以少敵多也毫不含糊。

何心隱酣暢淋漓的施展渾身解數,一直突進去五六丈遠,用餘光看見三才陣快跟不上了,他才停下前進的步伐,招式一妾,只守不攻。

遠處的沈默在馬上觀戰,一看到何心隱停下,馬上打個嗯哨!

衛士們聽到信號,便猛然加力,逼退周圍亂七八糟的敵人,奮然趕了上來,轉眼將何心隱護在中間。

何心隱便垂下兵刃,渾身放鬆,抓緊時間調息起來,他信任這些傢伙,知道他們一定會保護自己的。

沈默的衛士們,已成功吸弓雙方所有注意力,完全成了眾矢之的,四面八方全是敵人,此時大三才陣的好處才顯現出來,這個陣勢根本沒有前後左右,哪個方向都有充足的人手,抵禦著對方的進攻根本傷不到分毫。

此時水深已經沒過膝蓋,沈默焦急的觀察著場上的形勢,突然看見陳洪帶著皇帝,悄悄脫離的戰局,調頭往回去了。他立刻連吹三聲急促的嗯哨,然後朝著陳洪逃去的方向,放出一支煙花!

何心隱立刻睜開眼睛,目光那煙花曳出的軌跡,在煙花爆開的瞬間,看到了沈默想要他看他東西!

「天外飛仙!」何心隱開始蓄力,中氣十足道。

衛士們想也不想,便用身體為他搭起一道人梯。

「好漢憑藉力!」何心隱一個早地拔蔥。便跳到一個衛士的肩膀上,在人梯上奔跑起來。而且越跑越快,到了盡頭的小三才陣時。當先的兩個衛士高叫著:「送你上青天!」單手猛然一推,便將他彈射出去。

混戰中的人們不約而同仰起頭,看見何心隱如一隻大鳥般,瀟洒的飛躍過自己的頭頂,轉眼便出了戰圈。就連陳洪也不由自主的看著他飛到自己面前,然後」一頭栽倒水裡,濺起七尺高的水花,然後就呈大字型趴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沈默的衛士們齊齊張大了嘴巴,懊惱道:「配合生疏了,如果這招是五年前使出來,應該以天外飛仙的姿勢,人劍合一、直取陳洪的胸口」誰知何大俠竟摔了個狗吃屎。

雖然情勢萬分危急,但還是有很多人笑出聲來,立刻惱羞成怒的衛士瘋狂的攻擊,雙方重又混戰成團。

陳洪看了看在地上**的何心隱,著實猶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上前補一劍,後來心說,這傢伙不死也殘了,我還是別費事兒了,便一揮手道:「咱們走」。

誰知他網轉身,就聽身後有人咳嗽道:「站住」

陳洪回頭一看,就見那人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從水裡爬起來了。

「***」。陳洪抽出寶劍,冷冷道:「比試一下吧,高手」。

誰知噗通一聲。何心隱又仰面摔倒在水裡。

陳洪頓感無力,但無論如何,還是送他歸西吧,便兩步跨過去,舉劍朝何心隱刺去!

卻看到那傢伙的臉上,掛著嘲諷的笑容。

分割」

今晚還有第二章哦,要是耍賴就不要月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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