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窟外環，狩獵獸潮的任務快要結束。
便在諸人準備收隊之際——
「轟！」
一道沉悶的巨響，在天頂炸開。
沈離抬起頭來，皺眉看著頭頂密密麻麻的林葉，他的精神力感應並非強項，此刻的抬首隻是做做樣子……在他視野之中，只能看見枝葉遮天，看不清任何異樣。
另外一邊，莊肅先生也神情凝重地仰望天幕。
「莊先生，發生什麼了？」
「不清楚……大量火山灰遮擋，阻擋了我的精神力延伸。」
莊肅皺眉，喃喃道：「我隱約看到了一群穿梭在天頂之上的黑影。」
「穿梭在天頂上的黑影？」
亞當來了興趣，道：「你仔細看看，是不是超凡變異的『大翼雀』？」
莊先生微微下蹲，然後高高躍起，他踩著一株巨大古木，垂直於地面，快速奔跑，最終如一根長針，穩穩立於這株古木尖端。
「是『大翼雀』。」
莊肅聲音凝重，「一共有近百隻……數量還在增加，這些大翼雀正在不斷從深林中湧出，它們是瘋了麼？」
他的話音剛剛傳出。
遠方地面便開始了震顫。
「後退！」
「後退！」
袁碩城的怒吼聲音，在整片深林之中迴蕩，遠方的風暴教會，有大量先鋒隊在往回撤退，原始密林的巨木成片成片傾塌，煙塵四濺，土石翻飛。
巨象，獅豹，數之不清的超凡獸靈，從遠方踐踏而來！
「獸潮……是獸潮！」
小鐵人率先反應過來，他一個機靈，瞬間拽住亞當後退，速度奇快無比。
顧慎交代。
無論發生什麼意外，一定要保護亞當安全。
獸潮二字出口，亞當神情驟變，他的面色變得極其蒼白，任憑高大身軀被沈離拖在地上，也沒做絲毫抵抗……小鐵人直接施展【食鐵之徒】的領域雛胚，一道模糊的高大神形虛影附著在他身上。
【食鐵之徒】加持下，他變得力大無窮，輕鬆將一米九的亞當拽起，三步並作兩步，直接跳上了一株巨木。
「轟隆隆隆……」
獸潮過境，一片喧囂。
有許多風暴教會的教眾，沒來得及躲避，直接被碾壓踩死……悲哀的是這一幕都算不上血腥，因為煙塵滾滾，淹沒了血肉，這些獸靈踐踏過境，持續有數十分鐘，那被捲入獸潮之中的低階超凡者，最後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會被踩得徹底粉碎，血骨全都碾成齏粉。
「太可怕了……」
亞當坐在巨樹的主幹之上，雙手撐著粗壯枝幹，面無血色。
這個向來只是翻卷閱字的羸弱學者，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親眼目睹獸潮。
有些恐怖，不正面直對，是不會理解的。
沈離瞥了一眼，不冷不熱地譏諷道：「知道怕了？剛剛你應該抓緊我！」
看亞當現在這副渾身冒汗的慫樣，想來現在是知道獸潮的恐怖了。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亞當伸出手掌，擦了擦額頭，人慫嘴不慫。
不愧是專門負責研究調查的學者，他只用了十數秒，就從獸潮過境的震撼之中調整恢復過來，而且極快速度地意識到這件事情的背後信息——
「嘟嘟嘟。」
亞當撥打了S12區的預留通訊器號碼。
那一邊的接話人，不是別人，正是祁默！
……
……
S12區熾浪府邸之中。
祁默正全神貫注凝視著眼前的螢幕，遠方的生命艙體之中，一個神色平靜的嬰兒，渾身貼附十數個電磁片，後續是連結數米長的精神導管，以及數之不清的微波脈衝線……
這個嬰兒的一切數據，都在主腦之上顯示。
這是一個沒有「意識」的神嬰。
上蒼給了這孩子幾乎完美的一切，完美的肉身，數年如一日的容顏。
然而命運是公平的。
這世上越是完美之物，越是瑕疵顯著——
這孩子，沒有超凡血脈，沒有辦法修行。
別說修行了，這孩子根本就長不大，也沒法與任何人進行交流。
他什麼都有，唯獨沒有腦子！
「心跳正常，血壓正常……」
「生命體徵平穩，且一直平穩……」
中立者的幾位精英，正在一旁協助分析。
這是一場針對神嬰的實驗！
這場實驗開始之前，顧慎給了祁默充足的計算權限，現在這套儀器正在動用的都是零零么的算力。
褚靈監察著這一切！
不過，【原始碼】的力量，僅限於桑洲窟這種封閉之地使用，無論最終結果如何，這些實驗數據都不會上傳到【深水區】中。
只有這樣，才能讓人放心實驗。
作為古文會餘燼成員，祁默在得知此次實驗數據完全封閉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不能上傳，他才敢放開手腳！
現在他們需要藉助這份算力，挖掘出「神嬰」的秘密！
「滴……」
「滴！」
就在螢幕不斷運轉，無數數據浮現涌動之時，螢幕之上的一些代碼，出現了紊亂波動。
「怎麼回事？」
祁默皺眉挪首。
身後助手一副見鬼的表情，喃喃道：「我剛剛觀察到……『神嬰』的精神連結出現了波動。」
「精神連結波動，怎麼可能？」
身邊諸人聞言，紛紛詫異。
一個沒腦子的人，說他腦迴路異常，還有比這更荒誕的事情麼？
「是真的。」
那位助手無奈扶額，哭笑不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嗡嗡嗡……」
便在此時，祁默一旁的儀器，忽然發出震顫，原先平穩落地歸零的精神數據，竟然開始緩緩攀升！
正如那位助手所說，神嬰的精神出現了波動！
就當在場研究者們面面相覷，還沒搞明白髮生什麼之時，亞當的通訊撥打到了S12區。
「喂，哪位，這裡是祁默。」
祁默立即選擇接通。
他鎖著眉頭，實時觀察著神嬰的數據。
精神海生命跡象，從歸零開始攀升，越來越高，數十秒已經超越了普通人的臨界線……從實驗儀器上的顯示畫面來看，這個小傢伙仿佛忽然睡醒了一般。
這算是覺醒了屬於自己的精神麼？
不。
祁默覺得不算，這更像是一種蟄藏在血脈之中的「潛意識」。
因為那個浸泡在生命液體中的嬰童，神色一如既往的麻木，眼神炯炯有神，瞳心卻又無比空洞。
「我是亞當。」
通訊器那邊傳來低沉難掩興奮的聲音。
亞當嘶啞說道：「就在剛剛，南窟這邊遭遇獸潮了！」
「獸潮？」
祁默一怔，所有人都是一怔。
亞當連忙問：「對，獸潮……你們那邊如何，神嬰的狀態還平穩麼？」
「神嬰狀態……出現了波動！」
祁默眼神亮了起來。
關於「神眷之子」的人選，其實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真正蓋棺定論！
因為上一次獸潮引發之時，顧小滿和神嬰都在曇曜核心區，兩者都有可能是「引召獸潮」的那位神眷之子……按理來說，是需要再進行一輪實驗！
可如今，神嬰的精神異樣，與南窟獸潮，似乎形成了應和！
難道說……真正的神眷之子，不是小滿，而是這個無意識的嬰兒？
「亞當，你們那邊遭遇了獸潮？情況還好嗎？」
祁默趕緊追問：「獸潮的具體信息……能傳過來嗎？」
「滋滋……」
通訊器那邊出現了故障。
由於大量火山灰的堆疊，精神網絡的連結，愈發不穩定！
……
……
「喂，喂喂喂？！」
亞當皺眉，用力戳著通訊器，奈何在獸潮衝擊之下，精神網絡的連結就此斷開。
祁默那邊的回訊，他並沒有收到。
更糟糕的是，獸潮規模越來越大，這場衝擊持續了數十分鐘，而且還沒有停歇。
「這群畜生，到底是受到什麼刺激了？」
沈離站在巨樹主幹之上，神情難看。
以往，【曇曜】獸潮的爆發，沒有這麼大規模過。
他隱約感到了不妙……因為獸潮持續不斷的衝擊，致使他們現在藏身的巨樹已經開始搖晃，再這樣下去，這裡將會暴露！
「警報——警報——」
或許是火山灰全面籠罩桑洲窟的緣故，這次獸潮爆發的警報，竟然延遲了接近十分鐘才發布。
「災難命名：獸潮。」
「危險定義等級：A+。」
「預計抵達時間：倒計時2小時31分03秒。」
【深海】發布了獸潮的捕捉影像，這一次【天眼】傳遞到諸位超凡者心湖之中的影像，已經不如前面兩次那麼清楚……畫面整體的色調都是昏暗灰沉的。
「這一次的獸潮，不僅出現在南窟……」
沈離心跳都慢了一拍。
「而是整座桑洲窟！四面八方的森林外環，都出現了大量的超凡獸靈！」
這一次的獸潮危險定義是「A+」，在【深海】的評級系統之中，是輕易不會給出「S級」評價的，在桑洲窟如果有一場災難，被【深海】定義成「S級」，那麼大概就是曇曜火山爆發這種級別的巨型天災，會導致整座島嶼就此湮滅的那種恐怖災難。
容不得讓沈離有更多的思考時間——
咔嚓！
巨樹斷裂！
一頭巨大化犀牛，在地面之上狂奔，鋒銳至極的犀角，直接將十人合抱的巨樹攔腰戳碎，這隻巨大犀牛竟然生長到了恐怖的十米之巨。
這種級別的超凡獸靈，已不能再算低階……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和顧慎白袖斬切的「女皇鳥翼蝶」齊階的高階生靈！
「轟隆」一道悶響，亞當瞬間向著下方獸潮跌落，他神情慘白，但幸好只是下跌一截，就被沈離攥住衣袖，小鐵人背後的【食鐵之徒】，隱約凝聚出了完整的實體，並且有脫離本尊出竅行動的趨勢。
他停留在深海第九層，凝聚領域雛胚這一步。
下一步——
就是完整領域，自由行動！
【食鐵之徒】的人形擬態，是一具相當魁梧的灰暗魂魄，單手死死攥住另外一根巨樹枝幹，五指與枝幹接觸之處，黑鐵般青冷的顏色瀰漫擴散……數秒之間，便將這一截枝幹同化感染成了鐵木！
「別怕，有我。」
沈離眯起雙眼，微微挪首向後看去。
他背後的食鐵之徒，舉臂攥握之處，也已經開始綻開裂紋，並非是兩人加在一起的重量太大，而是有一隻巨熊，正在不斷拍擊晃動巨樹，試圖將兩人搖下來！
這些獸靈有些古怪……
自己明明藏到了巨樹冠頂的位置，竟然還被發現。
按照先前的規律總結，它們的「衝擊目標」是曇曜才對，怎麼會浪費時間在這裡？
「……放輕鬆，接下來，躲好！」
來不及多想。
沈離屏息發力，他拽住亞當，略微晃蕩，借力將其擲出，猶如擲出鐵餅一般，亞當瞬間被擲出了百餘米，形成一個拋物線。
【食鐵之徒】擲的很準，投擲終點是方圓最高的那株老樹，枝繁葉茂，極易隱藏！
亞當有驚無險落入樹冠葉海之中，與此同時，沈離攥握的枝幹斷裂，他墜入獸潮之中，不過下墜的那一剎，他便操縱鐵徒，將折斷的鐵枝刺出——
「嗤啦！」
鐵枝猶如箭鏃，狠狠穿透那隻撼擊巨樹的黑熊胸口，帶出一連串狂飆的鮮血。
沈離墜入獸靈潮水之中，他在空中擰身就是一巴掌，當面拍碎一隻超凡金錢豹的頭顱，然後攔腰踢碎一頭變異灰狼的豆腐腰，他發現這幾隻在地面等待迎擊自己的超凡生物，進化程度都很高，相當於人類之中的五六層超凡者！
不過，對參悟出「領域」的高階超凡者而言，想要在這種無差別大規模踐踏之中脫身，不算困難，最怕挨上一擊，接著就是永無止境的二三四連擊，直至肉身被踏碎，都沒機會緩一口氣。
這兩下重擊，沈離為自己創造了方圓一米，短暫一秒的「片刻安寧」。
這已經足夠！
【食鐵之徒】重重墜地，雙腿如彈簧，踩踏地面，壓縮到極致——
一秒之後，他再次發力，高高彈射而起。
然而一道巨大黑影陡然撞來——
這出乎了沈離的意料。
這次獸潮之中的超凡獸靈，似乎很有「智慧」，自己緩解了地面之上的危機，但還有空中的猛襲，那是一隻翼展有十五米的黑色大翼雀，超凡進化程度極其恐怖，應該是大翼雀王級別的「三階巔峰獸靈」，一撞之下，沈離雙手回縮，直接鐵化自身，但還是被鑿碎了肌膚！
大翼雀王的雙爪無比尖銳，擦在他的鐵皮之上，爆發出刺耳的摩擦之音！
一蓬鮮血在空中炸開。
沈離硬生生咽下喉嚨的甜意，在空中滑掠出一道頎長曲線，重重撞在地上，他絲毫不覺疼痛，戰意翻湧，在落地之後連忙起身。
但一環出錯，便環環出錯。
此刻迎接他的，就是猛獁巨象抬起的蹄足——
「轟！」
沈離徹底亂了節奏，他被迫後退，這一下連「剎那安寧」都不能得到，只能在獸潮之中被不斷撞飛，靠著鐵化勉強自保。
混亂之中，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巨樹冠頂的葉海位置，那是亞當所在的方位——
「咻！」
大翼雀王在高空之中盤旋，擬人化的眸中露出一抹譏諷笑意。
它尖嘯一聲。
沈離神情頓時蒼白。
黑色大翼雀群，頓時從高空之上俯衝掠來！
那片巨樹瞬間被一片又一片黑翳穿梭撕裂。
葉海支離破碎。
巨樹轟然倒塌，數十隻黑色大翼雀從高空之中掠過，它們所過之處，一片一片破碎染血的衣角，紛紛揚揚落下。
……
……
（PS：今天這一章是還「春雨江上犁」的盟主打賞。另外感謝「餓死街頭清蜉」的盟主打賞，明天晚上還有一章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