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癢得不行，李奇打了個噴嚏，醒了過來。
他帶著三姐妹回到歸隊堡後，就堅持不住了。叫來緹娜照顧魅魔姐妹，自己跑回結界塔的宿舍，顧不得外面還槍炮齊鳴殺聲震天，倒頭就睡。
並不是受傷或者開大招的原因，而是小紅急吼吼的給他丟高階治療神術，讓他的身體和靈魂不堪重負。
意識還有些模糊，但感覺有些不對。
胸口壓了個嬌小的身體，正努力屏住呼吸。
李奇嘆氣，一隻手揉眼睛，一隻手揉那顆小腦袋：「菲妮，如果沒什麼大事的話，這麼調皮是要付出代價的哦。」
壓在身上的份量再熟悉不過，正是菲妮，剛才肯定是她用頭髮撓自己鼻孔。
銀髮在手掌里晃悠著，菲妮撒嬌道：「來啊來啊，不管是牛奶還是鞭子，我都不怕！」
剛說完就咯咯大笑，使勁扭著身子，甚至打起了哆嗦。
「不、不要了！哈哈……我說……」
她抵抗了幾下就挨不住了，告饒道：「小紅姐給安妮和瑪麗動完手術了，已經回了宇普西隆，要我叫你起來管事。」
李奇不再撓她腰肢了，舉起手伸出食指，淡金星點在指尖跳躍，神氣的道：「算你老實，現在可不是以前了，我的痛苦神力也是傳奇級別，收拾你輕而易舉。」
以前菲妮仗著是傳奇，可沒少調皮，不換到奇麗的話，還真治不住她。現在嘛，李奇總算揚眉吐氣了。
菲妮用胳膊肘頂著李奇胸口，支起小腦袋跟李奇對視，腳丫歡快的拍著李奇大腿，碧綠眼瞳里蕩漾著無盡的歡喜。
「我果然是第一呢，源初魔女名至實歸呀，勝利！」
她刻意揚起的腔調有點奇怪，似乎在對著別人說一樣。
原來是為這個高興啊，李奇笑道：「平常我一直在用痛苦神力，當然會先升到傳奇啊。」
痛苦神力本來也是最方便最泛用的，不是需要奇麗出現的場合，李奇基本都是用痛苦神力。
「很好……」
菲妮揚起下巴，傲然發表宣言：「我的水晶高跟鞋還是你的，等我成了女神，會踩在你的腦袋上，賜予你效忠我的資格！」
之前因為冷落了她，她曾經宣布過收回這個資格，現在居然再度「恩賜」，說明她的確非常高興。
「你啊，真成了女神，先跟小紅打一架再說吧」，李奇把她拎下床：「現在，先出去，我要穿衣服了。」
菲妮撇嘴：「又不是沒看過，而且當初是誰把我剝光了洗白白啊？」
當初那個天真純潔的小菲妮果然已經不在了啊……
把李奇臉上的悲傷失落當作美食，用滴溜溜的眼神一吞而盡。菲妮發出桀桀的邪惡笑聲，邁著八字步，一步三抖的出了門。
李奇搖著頭，正要取床邊的衣服，衣服卻自己飛起來，落到了他手上。
果然，就跟厄普西隆魔女小院的家一樣，還有個魔女掛在牆腳。
空氣中擠出纖瘦身影，正是緹娜，剛才菲妮自然是在對她炫耀。
告死魔女期期艾艾的說：「下一個，該輪到我了吧？」
李奇有些頭痛，這台詞不對啊！
緹娜說的當然是他晉升傳奇的事，以她的理解，李奇在痛苦神力上到了傳奇，那下一個就該是告死了。
問題是，李奇可沒想過在每系神力上都晉升到傳奇，這又不是卡牌升星，級別到了有材料就行。
「緹娜啊……」
李奇沉重的道：「地主家也沒餘糧啊，晉升傳奇是要資源的，我總不能一個人占了一半。」
緹娜很失望：「哦，那下一個是歐蘿拉姐姐？」
不是啊！
老實說歐蘿拉的旌旗神力他很少用，沒想過在旌旗上晉升傳奇。
等等，緹娜臉上的失落讓李奇一個激靈醒悟過來。
如果告訴歐蘿拉，不打算在旌旗神力上晉升到傳奇，她的表情會跟緹娜一樣吧？
過去李奇只有在奇麗狀態下才是傳奇，對魔女們來說沒什麼影響。
現在他在菲妮這一系升到傳奇，其他系不升傳奇，在魔女們看來就是厚此薄彼了。
跟情愛無關，對魔女得一碗水端平啊。晉升到傳奇的話，就意味著他在這一系神力對應的信仰上更加深刻，跟魔女的靈魂關聯也更緊密，魔女們當然會在意。
就算其他魔女不在意，歐蘿拉是肯定在意的，她還一直為不能跟李奇合體而憤憤不平。
李奇暗暗呻吟，這可是個巨大到難以想像的挑戰！
「緹娜……」
他拍拍緹娜的胳膊：「下一個當然是你，不過什麼時候能晉升到傳奇，就不能保證了。」
沒錯，按先來後到原則，一個個晉升。在緹娜這裡始終升不到傳奇，其他魔女也沒辦法抱怨。
所以，在有生之年裡，慢慢熬吧！
領導的藝術就是這麼深奧，也是如此奧妙啊。
緹娜的表情瞬間如鮮花綻放，屋子都亮了起來。
尖耳朵染得通紅，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等你晉升到傳奇，我就把那件禮物送給你！」
然後她又有些慌張：「不過不能太快啊，我還沒攢夠錢呢，本來在克斯特撈的那筆都夠了，為了救你被夏安用了。」
記起她在克斯特積攢的外快是怎麼沒了的，李奇心虛的道：「還缺多少？我給你吧。」
緹娜搖頭，很堅決的說：「不，必須是我完完全全自己掙的錢！」
她低頭對手指，語氣虛弱下來：「如果你給我加點工作，讓我薪水多點，也算是我自己掙的。」
李奇有些心酸，這可憐的娃啊，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生造就了她這樣的追求？
揉著緹娜的耳朵尖，李奇說：「好，我聘請你當安妮瑪麗和米娜的師父，就是伊斯特塞斯那種師父，你要像徒弟那樣教導她們。這是額外的，並且私人的工作，是要付薪水的，月薪嘛……相當於一百個金蒲耳的金幣。」
緹娜瞠目結舌，一副幸福得要暈過去的模樣：「一、一百個？」
然後她使勁搖頭：「不！不行！你是總樞機，不能犯政治錯誤！」
嘿……你這時候怎麼就這麼講原則了呢？
李奇勸解她：「這也說不上是政治錯誤啊，就算我們進入到大同主義高級階段，也不可能限制私人之間的委託。」
如果直接從財政里抓錢當然是錯誤，不過李奇迄今為止都沒花過一點貢獻點數，兌換成金蒲耳或者其他國家的金幣，也是一大筆錢了，足夠滿足緹娜那點小小心愿。
說到這個，李奇終於忍不住問：「你每個月的貢獻點數也不少啊，換算下來可不只一百個金蒲耳，難道都花光了？」
魔女們享受的是配給制，接近按需分配的程度。即便有些需要是很私人的，每個月還有足夠的貢獻點數給她們自由花銷。
不過魔女們沒多少需要是私人的，也沒什麼機會花銷貢獻點數，都像牛一樣被費共和李奇揮著鞭子，在建設大同主義的道路上埋頭狂耕。
「那、那是嫁妝！」
緹娜腦袋又低了下去：「媽媽說，女孩子掙的每一個銅子，除開維持生活的必要開銷，不管剩下多少，都要好好的存起來，給自己準備嫁妝，免得嫁到別人家裡被欺負。」
李奇撫額，這就是費共告死魔女的思想境界……
在這丫頭心裡，給自己買禮物，就是從嫁妝里摳錢，自己還真是該感到榮幸。
想到塔倫斯說過她家裡的情況，李奇憐意大作。
她的父親是個浪子，一直在外冒險，到死的時候也沒給過家裡多少錢。母親在她十來歲的時候也亡故了，逼得她也成了冒險者，為掙銅子出生入死，又因為半精靈的身份飽受歧視和欺凌。
當初她找到自己當護衛，還那麼黑心的壓榨她，真是罪孽啊！
李奇再問：「也就是說，你其實已經存夠了買禮物的錢，只是因為那是嫁妝不願意動？」
緹娜很理直氣壯：「禮物可以慢慢買，萬一要嫁人了錢不夠怎麼辦！？」
李奇皺眉：「你就這麼想嫁人？」
緹娜下巴尖杵到了胸口上：「誰、誰知道呢？那種事情，我根本做不了主啊。」
李奇不爽的哼了一聲：「在我的告死神力沒晉升到傳奇之前，你休想嫁人！就算拋開你是我的魔女這層關係，我和塔倫斯也算你僅存的長輩了，這事我總還能作主。」
緹娜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哦……」
想到緹娜要買的禮物肯定價值非凡，一旦把禮物送給自己，就意味著報恩了，李奇眼珠一轉說：「我剛想起來，你能不能當好安妮她們的師父，還得觀察。所以你的這份工作，先只是實習，實習期限不定，月薪十個金蒲耳。」
緹娜抬頭，難以置信的看著李奇，表情漸漸轉為悲痛欲絕。
她捧著心口說：「我喘不過氣來了！我要死了！」
「所以啊」，李奇把她的尖耳朵擰了個圈：「慢慢攢吧，攢個一百年都沒關係。」
穿好衣服，李奇背著手，邁著八字步，一步三抖的出了門。
緹娜趴在床邊低聲哽咽，像被欺負得指頭尖都動不了的小媳婦，紅彤彤的耳朵尖微微抖動，卻跟開心到極致的動靜一模一樣。
李奇出了宿舍，一看隨身助手，發現自己居然睡了整整一天半！
難怪小紅搞定了手術，有了凱恩和米娜的經驗，原以為最多要一天。
隨身助手推送來一大堆信息，都是跟戰況有關的報告，李奇這時候也顧不得看。外面依稀還能聽到零星的槍炮聲，歸隊堡里人來人往，臉上都洋溢著滿滿的喜意，結果如何一目了然。
這時候他就急著一件事……
急匆匆去了醫療中心，沒見到人。
不管是奧圖還是凱恩，或者茵絲米絲她們，都忙著料理戰後的事情，不知道這事。蕾塔娜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隨身助手聯絡不上，李奇想了想，進了服務中心。
雖然不太可能，不過有米娜的經驗在，說不定她們已經恢復過來，在服務中心熟悉自己未來的工作呢。
一進大廳，三個俏麗身影歡呼著奔了過來。
都是魅魔，而且不是煉獄魅魔，是有正常人身，只多了尾巴和角的赤紅魅魔。
那個跑在最前面，俏麗中帶著絲妖艷，馬尾在腦袋後面晃著的少女，不正是安妮？原本是偏馬尾的，因為腦袋上多了雙角，只要紮成中馬尾了。
安妮身後是米娜，最後面是個眼鏡娘……
原本容貌算不得多出眾，可加上一雙眼鏡，頓時抓人眼球。那對彎角本該很違和的，加在一起卻溢著強烈的奇異之美，這自然是瑪麗。
三隻魅魔少女衝過來在他身前立定，臉頰生暈，眼波流轉，相互用胳膊肘撞著，像是事先約定好了什麼。
然後她們同時脆聲道：「歡迎光臨！主人！」
安妮踏前一步：「作為最強氣也最美麗的大姐，主人您不把我設置成看板娘嗎？」
瑪麗抬抬眼鏡：「看板娘應該最耐看，推薦三無屬性的眼鏡娘。」
米娜抱住李奇的胳膊撒嬌：「不該是活力滿滿的元氣魅魔嗎？」
李奇呆住，這三個難道被夏安或者安希婭發展成萬萌聖女了！？
注意到了三姐妹的尾巴搖動頻率一致，李奇恍然。
「莎佳妮！」
他氣惱的道：「再搗蛋我就把你吊到歸隊堡的大門上！」
三姐妹身影變得恍惚，漸漸消散，連同裹住她們的光芒，凝結成綠髮蘿莉。
莎佳妮懊惱的道：「哎呀觀察時間太短了，居然讓你一眼就認了出來，失敗！」
這傢伙，肯定是不爽之前沒發揮作用，在服務中心逗人玩呢，看那些排隊辦理業務的人一地下巴就知道了。
莎佳妮能變出三姐妹，說明她見過了，問到去處，她說：「應該在地下的訓練場吧，我看到蕾塔娜拉著她們。」
蕾塔娜！
這幫傢伙，都是不省心的主啊，不早點安排好三姐妹的事情，說不定真要被夏安拐走！
李奇匆匆趕到訓練場，還沒進去就聽到咚咚的沉重摔打聲。
裡面不會是蕾塔娜大戰三個狂暴魅魔吧？
那樣的畫面太美，簡直不敢想，李奇一時猶豫在門外。
門忽然開了，果然是蕾塔娜，不過裡面沒有三姐妹，而是安希婭。穿著膠衣，四肢大張癱在地上，一副阿黑顏的樣子，只剩喘息的力氣。
蕾塔娜說：「米娜她們？應該在東邊的監獄區吧。」
顧不得問這傢伙怎麼又找上安希婭肉搏，李奇轉頭就走，蕾塔娜在背後叫道：「奇麗殿下什麼時候來啊？這裡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放心，她會很快回來的，不好好把你收拾一頓，你這是要翻天啊！
到了歸隊堡另一側，原本是冥石監獄的地方，現在變成了一個大坑，裡面居然是無數惡魔，像遲鈍的活屍般在裡面悠悠晃著擠撞著。
「這是……」
李奇抽了口涼氣，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您拯救回來的凡人靈魂……」
一個脆亮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再是米娜的歡呼：「李奇！你睡醒啦！」
剛轉身就被拉住了胳膊，元氣魅魔哈哈笑著指著另外兩個魅魔說：「看看她們是誰？」
安妮和瑪麗，跟剛才莎佳妮變出來的一模一樣，不過神色可沒那麼……蕩漾，雖然眼裡都閃著激動的淚光，卻顯得很拘謹。
心中一顆大石完全落地，李奇喟嘆道：「安妮、瑪麗，歡迎回來。」
安妮和瑪麗深深低頭行禮，抬頭時，淚水還是禁不住湧出眼眶。
「不要說感謝啊什麼的，也別叫老爺或者總樞機，就叫李奇。」
李奇欣慰的道：「現在你們獲得了新生，應該好好想想未來。」
「未來……」
安妮轉頭看看坑裡至少上千惡魔，再看李奇時，眼裡充盈著熱烈的光彩：「我們的確獲得了新生，但不意味著會忘記過去，我想在這裡拯救更多的靈魂。」
瑪麗低聲說：「這些都是在子爵……哦，李奇您的禁咒下還活著的惡魔，他們找回了一些凡人的記憶，就像我們一樣，甚至有一些人和我們一樣，都是康拉德城的遇難者。」
李奇瞭然點頭，原來是這樣……
米娜為姐姐們爭取待遇：「她們想加入地域公社，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空了的話也會到服務中心，和我一起當接待員！」
李奇沉默了片刻，向安妮和瑪麗伸出手：「歡迎加入地獄公社，這的確是值得你們為之奮鬥終身的事業。」
又露出懷念的笑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你們在招呼我，那都是快三年前的事情了啊，現在我想再聽聽。」
加上米娜，三姐妹的手跟李奇緊緊相握，她們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默契的同聲道：「歡迎來到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