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花街17號的客廳里,阿泰爾正在看著薇娜塔給她自己泡著咖啡。

「說實話,我不建議你喝咖啡,畢竟即使你的傷口已經基本痊癒,也不適合這種刺激性飲料。」

阿泰爾勸阻著,不過看到對方沒有聽的意思,他也不再繼續糾纏,而是給自己泡了一壺茶水。

「你也不想睡覺嗎?」

薇娜塔看了阿泰爾一眼,問道。

「算是吧,畢竟今天的計劃都沒怎麼做,得好好考慮下明天該幹什麼。」

阿泰爾輕輕晃了晃茶壺,讓茶葉渣旋轉著升起又下沉。

「進來說吧,正好我有事情要問你。」

薇娜塔有些彆扭地拉開了自己房間的門。阿泰爾愣了愣,還是跟了上去。

「你和那位半神說了嗎?巴菲特成衣工廠的事。」

薇娜塔把咖啡放在一邊,在地板上坐了下來。

「嗯。但是她似乎處於某種事態中,並沒有給我們回應。」

阿泰爾點了點頭,四處打量著。自從薇娜塔住進這間房屋,樓下的這間次臥他就沒有進來過。現在看到房間裡的布置,感到有些驚奇。

房間裡的一切都和阿泰爾還在使用這間屋子的時候幾乎-模一樣,似乎這位獵人在這裡生活的幾個月里並沒有留下她的痕跡。就連阿泰爾一直沒找到的刮鬍刀也還是原樣擺在桌上。

床鋪倒是不至於一直沒有使用,不過可能使用者一直是來這邊學習的索菲,而薇娜塔全部的家當都擺的整整齊齊,擺在一塊由多種獸皮拼接而成的地毯上,這是房間裡唯一增加的家具,而薇娜塔就坐在那張大地毯的一端。

「坐。」

薇娜塔拍了拍她身邊的地毯空位。

「你這是覺得我把壁爐燒的太熱了嗎?有床不待非要呆在地上。」

阿泰爾開了個玩笑,不甚在意地坐在薇娜塔的身邊。

「你明天準備怎麼做?」

看到阿泰爾坐下來,薇娜塔向遠離阿泰爾的方向稍微挪了挪,然而實際上卻並沒有移動多少。

「還能怎麼做?」阿泰爾聳了聳肩,「明天早上起床之後一個人出門去買需要的豌豆和豬肉這些食材,然後試著做豬肉黑豌豆蓋澆飯,請索菲和斯坦森先生一起來吃晚餐。」

薇娜塔愣了一下:「你似乎一點也不著急。」

「為什麼要著急?」阿泰爾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你知道我的廚藝,即使之前沒做過,一道蓋澆飯顯然也不是什麼難做的食物。簡而言之,並不是花費很多時間的工作。」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外面的工廠里還藏著可能和惡魔有關的東西,而我們作為知情人卻在這裡討論明天晚上的蓋澆飯。」

薇娜塔煩躁地搖了搖頭,「好吧,實際上我們甚至連知情人都不算,畢竟裡面究竟有什麼我們一點也不知道。」

「所以呢?你希望我們直接衝進去嗎?」

阿泰爾嗤笑了一聲。

「有那位半神的暗示在,你甚至可以命令我這麼做。」

薇娜塔的神色晦暗,但仍倔強地保持著冷淡的表情。

「我不想讓你這麼做。」

阿泰爾搖了搖頭。

「你可以這麼做,而且早一點弄明白這些事情,或許可以少死很多人。」

薇娜塔堅持道。

「也可能沒有什麼用。總之,我還是不想那麼做。我即將成為魔女,而魔女不會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阿泰爾看著薇娜塔的臉認真地說道,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你和我見過的那些弗薩克男人都不一樣,不論是黑幫還是教授,他們都很著急。」

薇娜塔沉默了一會,如此總結道。

「哦?他們是什麼樣的?」阿泰爾頗感興趣地問道。

「他們總是喜歡直來直去,想著一天之內達成目標。做學問如此,打群架也是,談感情也同理。」

薇娜塔看著窗外的紅月說道,

「第一天,他們和我聊古典音樂,聊羅塞爾的發明,聊盧爾彌的哲學,聊他童年的悲慘遭遇。而第二天,他們就想把我的裙子脫下來。」

「所以,當我因為非凡者身份被強征入伍之後,我並沒有那麼失望。」

「如果你和魯恩的中產階級們多接觸幾次,你就會知道,在這裡,我們講究的是含蓄,這是一項很重要的品質。」

阿泰爾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

房間裡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有壁爐里的柴火還在噼啪作響。短暫的小陽春已經過去,真實而嚴峻的冬日在房間外盤踞不退,窗外櫸樹的樹枝如同發出警告的老人手指,在暗淡的紅月光芒下顫抖不已。

「這張地毯,似乎不是在市場上買來的?」

阿泰爾收起支撐在地板上的手,指尖上傳來溫熱的破舊皮革特有的味道。

「那是從部落帶出來的東西,每個賽文斯部落的獵人都有一張,每次打到獵物,就在它身上取一塊巴掌大的皮縫在地毯上。如果打到的是無法取下皮的鳥雀,就取下它們的絨毛點綴在上面。」

薇娜塔靠在床邊,一雙美眸有些出神地看著空中的紅月。

「數目上有什麼要求嗎?」

阿泰爾看著身下那張有長寬都有接近六魯恩公尺(約合2米)的地毯,保守估算,這張地毯上也得有接近四百塊皮革了。

「等到獵人去世之後,如果他的毯子不能將他的遺體完全裹住,那麼他的靈魂就無法穿過陰風呼嘯的雪原獲得安寧。即使後來我們知道了森林的外面也沒有所謂的安寧之地,只有那些吸血的官僚,但是這種說法在一些守舊的獵人心中還有很重要的地位。可以說,這張地毯就是獵人心靈歸宿的象徵。」

「之前在被那些人帶出雪原的時候,我幾乎賣掉了所有的戰利品,包括四個鞣製的狼頭、兩個鹿頭和兩個熊頭、用它們的骨頭雕刻成的護身符、還有我的第一隻老死的獵鷹,我把它做成了標本。」

薇娜塔懷念地說道,

「然而,只有這張地毯,被我一直保留下來。不管我身處哪裡,只要把這張地毯展開,我就感覺我至少擁有了一塊四平方米的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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