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好痛!

雖然季然很想這麼說,但是其實並沒有那麼痛。

床頭的螢光鬧鐘顯示的數字無聲地跳動著,顯示時間清晨六點。在冬天,這個時間天甚至還沒有亮。

他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然而他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那個夢的內容,只是覺得胸口隱隱發痛。

季然伸手摸了摸身下,床單已經被冷汗浸透,入手濕黏一片,讓他徹底沒了躺回去繼續睡的念頭。於是他雙手撐起上半身,靠在床頭上緩緩調整著呼吸的節奏,等待著胸口的疼痛平復下來。

過了幾分鐘,季然感覺那些不適基本消失之後,動作緩慢地下床洗漱。中間他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確認了那裡沒有洞,自己也沒有成為非凡者,胸口疼只是自己之前熬夜寫稿留下的毛病。

季然是一名全職寫手,儘管沒什麼大名氣,但是他並不討厭這份工作,畢竟比起996,這份工作要輕鬆多了,而普通寫手的收入在小城市足夠讓獨居的他過的很舒服。

最近他的上一本書剛剛完結,前幾天剛剛通宵寫完了用來續命的番外,現在正處於構思新書的階段。然而,從他桌上散落的速溶咖啡袋子和一片空白的word可以看出,他的進展並不順利。

……

「要我說,你應該出去散散心。」

當季然和他的髮小,同時也是他的責編滕宮說起自己的事情時,滕宮這樣說著。

「散心?」

季然重複了一遍這個詞。

「對啊,散心。」

滕宮用吸管扒拉了一下杯子裡的冰塊,然後把吸管拿出來對著季然比劃。

「你最近那幾篇稿子我也看過了,雖然文筆還是很紮實,但是你沒發現你自己的毛病嗎?」

「什麼毛病?」

季然一邊問,一邊拿起自己的吸管和滕宮擊劍。看起來有點蠢,但是你不得不承認男人的快樂有時候就是很簡單。

「我說這話到不是我不想過你的稿啊,」滕宮抓准機會,一下捅在季然的手背上,「一比零。你不是不會寫東西,倒不如說你有點太會寫了,所以別人很容易就能和你共情。人家是來圖個放鬆的,你寫那麼苦大仇深給誰看?」

「想讓我心情好可以啊,讓歡歡姐晚上過來和我打一晚上怪獵,我借她歐氣出幾個稀有度12珠子。」

季然翻了個白眼,反手一挑,吸管划過滕宮的手腕。「一比一。順便讓她幫我抽幾個卡池,我保證第二天神清氣爽。」

高歡歡是季然的髮小之一,和滕宮青梅竹馬,不光勤儉持家運氣還好的離譜,曾經有過十連四金的輝煌戰績,讓著名非酋季然眼紅不已,想罵狗托而不敢,只能對滕宮無能狂怒。

我管你女朋友叫姐,你管我叫爸,咱倆各論各的,合情合理。

「想都別想,我女朋友的歐氣你不准吸,有本事你自己找去。」

滕宮撇了撇嘴,繼續和季然擊劍。

「凡爾賽是吧,我破防了,嗚嗚嗚。」

季然有些惱火,手中吸管越來越快,逐漸對面前仗著女友是歐皇加入了狗托陣營的髮小起了殺心。

「有人急了,但我不說是誰。」

滕宮笑了笑,在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張門票。

「好了說正事,現在這裡有一張新開業的動物園門票,你改天去放鬆一下。和女朋友分了就分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你倆都是保底人,誰也蹭不到誰的歐氣……「

「你再罵??!」

季然抬手把長柄勺抄在手裡,「覺得我刀不夠鋒利了是吧?」

「我劍也未嘗不利……好吧,串台了。」滕宮笑了笑,「據說這動物園新開業拿了最近很火的開放世界手游的授權推廣,去動物園玩送十連……」

「行,不用說了,這頓飯就當我孝敬您老人家的。」

季然立馬變臉,一把把滕宮手中的票撈到手裡。

抽卡嘛,生意,不寒磣。

「術士要學會克制啊。」滕宮模彷著基爾加丹,一臉痛心疾首。

季然嗤之以鼻。雖然術士手黑是常識,然而開箱子開的最歡的還是一眾糖門滾。

正所謂出裝上短見,對線上弱智,團戰上低能,人菜癮還大。

……

還真讓這傢伙說中了,我現在看自己寫的東西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季然苦笑了一聲,把桌上的東西大致收拾了一下,草草地給自己做了個早飯。

今天他打算去滕宮推薦的動物園玩一圈,一是為了爭取趕緊度過分手的低迷期,在下一本書里好好整個大活,二是為了放鬆下身心,調整一下前兩天爆肝已經有些混亂的生物鐘,三是給自己的新書尋找新的素材,在遊覽的過程中代表FFF團監視那些背叛組織出雙入對的狗男女……

反正我季然行事光明磊落,絕對不可能是為了區區十連。

季然把自己準備好的麵包和保溫杯塞進包里。動物園裡食物飲料貴的離譜,他可不想當冤大頭。

實際上,找到這些東西並不容易,尤其是在前不久季然和屬哈士奇的前女友吵完架之後就再也沒收拾過的情況下。除了季然自己的房間,剩下的幾個房間拆遷隊看了都直呼內行。

房間的角落裡丟著一個相框,封裝著一張四人合影,滕宮和高歡歡站在一起,而和季然站在一起的卻不是季然的前女友蘇沫。而是那時候看起來還有些清澀的葉棠。

自從上了大學之後,葉棠就去了外地,自己逐漸聯繫不上她了……

回想起往事,季然忍不住嘆了口氣,感覺自己似乎忘了不少東西。

和葉棠相處的日子比起和蘇沫相處時要輕鬆許多。葉棠的父母都是一家很有名的水族館的員工,因為工作忙所以陪伴葉棠的時間並不多,導致葉棠一直很討厭水族館和類似的遊樂設施。務實的季然和她相處起來就像是在和另一個自己相處,和現在相比自在的多。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接過她父母的工作呢?

季然胡思亂想了一陣,還是出門了。

季然乘地鐵很快就到了動物園,一路上異常順利,畢竟不是誰都能像季然一樣在工作日跑出來摸魚的。

「你好,這是我的門票,要一份那個遊戲的兌換碼。」

季然把手裡那張做工精美的銅版紙門票遞給對方。門票印刷的相當漂亮,上面用金色的藝術字寫著動物園的名字,藝術字的周圍畫著憨態可掬的大象、踩著皮球的山羊、騎著小車的猴子以及軟萌可愛的兔子。

當然,季然一開始就沒有關注那些,他只是確認了一下售票員要收取的活頁上記錄的兌換碼活動是否過期。

身穿藍衣服的售票員看了一眼手中的門票,熟門熟路地用能讓排隊的所有人都聽見的聲音對身後的同事喊了一聲:「一張二次元門票。」

季然:「????」

我能理解你年紀大了對氪金遊戲不感興趣,但是拜託能不能換個說法?先不說我怕不怕社死,光是這頗具江湖氣息的台詞就讓人覺得這大門後面不是什麼動物園,而是藏著一個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後面有十輛整裝待發的泥頭車,只待售票員一聲令下就油門踩死隨機挑選一位幸運遊客送去二次元……

不過腹誹歸腹誹,兌換碼還是不能不要的。季然硬著頭皮在對方的手裡接過印著兌換碼的刮刮卡和一本藍色的守則。

「動物園的地圖就在裡面,請務必妥善保管。一旦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請立刻打開手冊閱讀應對方法。」

藍衣員工對季然笑了笑,然而季然總覺得對方的笑容有些詭異。

不過,季然很快就把不安拋到了腦後,先就近在動物園的長凳上坐了下來,打開刮刮卡進入遊戲領取獎勵一氣呵成,準備等到出園之後找歡歡姐勐吸一波歐氣再來抽卡。

此時,一陣寒風突然吹過,季然打了個哆嗦,手中的手冊一下子掉到了地上。他連忙俯身撿起,手指碰到了十連抽的按鍵。

「我靠我靠我靠!」

季然捶胸頓足,後悔不已。他和蘇沫兩人都是頂級非酋,一個人拉低百八十號人的中獎率的那種。先前他每次抽卡都恨不得先沐浴焚香,然後借著孝敬大姐的名字勐盤高歡歡一頓,這才把他的幸運拉到正常人水平。

沒事,離保底又近了一步……

季然安慰自己,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手機,然而只看了一眼他就傻眼了。

螢幕的抽卡介面上,整整齊齊排列著三個五星角色,而且沒有一隻抽歪。

夭壽啦,非酋出金了!

然而,季然並沒有表現得過於激動。相反,他反倒有些憂慮。

「實在是太幸運了,讓人總是覺得會有什麼報應……」

季然苦笑了一聲。

運氣人人有,誰先用完誰先走。如果只出了一隻,季然可能會不顧形象直接大聲歡呼起來,雙黃的話,他甚至可以直播倒立洗頭。但是這一下出了三個五星,季然就有些害怕了,如果今天不是萬里無雲的好天氣,他甚至會擔心下一秒天空會不會卡察一聲打個雷下來把他噼死。

有那麼一剎那,季然甚至想要轉身就走,然而最終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

畢竟,有一句老話說得好,「來都來了」……

季然定了定神,打開剛剛撿起來的那本手冊,一邊走一邊翻看。

「■■市動物園園區遊客守則

親愛的遊客,歡迎你們來到本市最大的動物園。我們收錄世界上大部分動物,並保證為每一種動物都打造適宜它們的環境,希望您和您的孩子可以觀光愉快!在觀光遊覽時,請各位遊客務必遵守以下規則,以確保你們的安全,否則後果自負。「

不知為何,看到這裡的時候,季然的嵴背沒來由地一陣發涼。儘管類似的動物園守則都是類似的開頭,但是這份說明本身就能讓人感受到明顯的不適。

季然快速翻了翻自己手上的那份守則,準備以讀網文練出來的一目十行的閱讀速度將整份守則過一遍。然而,在他看到第一條的時候,就覺得彷佛有芒刺在背,坐立不安起來。

「本園安全措施保障絕對沒有問題,動物沒有出逃的可能性,尤其是小型草食動物大多被關押在不可觸摸的封閉性環境里。」

「因此,如果您看見路邊有逃跑的兔子,請立刻帶著您的孩子遠離並報告工作人員,不要靠近,不要觸摸。」

「尤其是,當兔子發現、並且開始高速靠近你的時候!」

在基督教的典籍里,兔子往往因為多產被視為慾望的象徵,聖母像往往手抓一隻兔子,藉此表現克制慾望。

在非洲布須曼人的民俗傳說中,野兔和它的諸多詭計被用來解釋死亡的起源。而希臘神話中,也有相應的描述。

嗶嘀閣

因為寫而對於這些知識有所涉獵的季然一下子就想起了類似的傳說,這讓他的不安感又加劇了。

至少據我所知,兔子在正常情況下應該是一種很溫順的動物,但是這動物園守則里怎麼描述的好像殺人魔一樣,見到人就高速衝過來?又不是在拍《巨蟒與聖杯》。(註:英國喜劇,MC里殺手兔的由來)

……

…………

………………

等等。

季然勐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他的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那表情正在一點一點變成恐懼。

並不是因為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也不是因為詭異的動物園守則,這種恐懼來源於他的思維深處,有點類似於考試時發現了自己剛剛看過但是清楚的記得自己沒記住的題目時的絕望感,但是其程度還要嚴重無數倍。

雞皮疙瘩逐漸爬滿全身,季然能聽到自己的牙齒在微微打顫的聲音。恐懼正如瘟疫一般侵蝕著他的四肢百骸,但是他完全沒工夫理會,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忘了一件事情。這件事情雖然不太重要,卻是原本絕對不可能忘記的常識之一!

園規當中描述的兔子不正常,這是母庸置疑的。

但是……正常的兔子應該是什麼樣來著?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