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們不遠千里來到拜亞姆,是有什麼安排?」

見過了蕾妮特·緹妮科爾之後,達尼茲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畢竟,那位詭異的女士是連那個格爾曼·斯帕羅都要以禮相待的存在。

莎倫依舊沉默寡言,所以回答達尼茲的仍然是馬里奇。

「主要是來提醒你,因蒂斯這段時間估計會有大動作,你要以神使的身份傳達消息,讓教會的人多加防範,尤其是你自己。」

馬里奇依舊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儘管他的話在某些語境之下甚至可以理解成生命威脅,但達尼茲卻絲毫不敢怠慢。

「那群傲慢的傢伙又要幹什麼?」

達尼茲本想脫口而出,不過話剛要出口就想起了對方的來意,意識到自己就算什麼也不做,對方也會詳細地提醒自己,所以並沒有做多餘的事情。

這種習慣是他和安德森相處的那段時間中養成的,那個討厭的獵人會在達尼茲沒有意識到某件他認為顯而易見的事的時候大肆嘲笑,逼得他硬生生改掉了話多的毛病。

果然,馬里奇只是稍微頓了頓,就繼續說道:「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表明,因蒂斯的『鐵血十字會』為代表的團體正在大肆收集獵人途徑中序列以上的非凡特性,為此甚至不惜採取暗殺的手段。」

「雖然你現在是海神教會的神使,但是在類似的事情上,這個稱號並不能保證你絕對安全。」

神使名義上是神的代行者,是被神選中的人,但是這種選擇並不都是精挑細選,大部分教會的神使的選擇更類似與抽籤,只要抽出人來就好,至於抽到誰,並不重要,她也不關心。

因此,儘管神使在教派內部的地位崇高,自身實力也會因為連通神明得到一定的提升,但並不是絕對安全的,並且因為敏感的身份反倒容易吸引高層次的針對。

——諸如此類的例子有很多,比如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X先生。

不過,達尼茲倒是沒有特別惶恐。

畢竟,他現在不是之前那種居無定所的海盜,他現在的別墅就在繁華的拜亞姆,整個白銀城的居民都住在他家附近,這些半巨人們雖然還沒有完全融入拜亞姆的生活,但是確確實實給達尼茲提供了不錯的安全保障。

白銀城的居民里可是有不止一位的半神,還有大量的封印物儲存在原本的海浪教堂的地下,必要時就連序列三的聖者都會覺得棘手,他這個神使的安全倒是不大可能受到影響。

「希望您對此具備足夠的重視。」

見到達尼茲不以為意,馬里奇也不是那種婆婆媽媽追著人囑咐的人,只是簡單解釋了一下。

「到現在為止,已經有一位教會的『收割者』犧牲,是目前確認到的序列最高的非凡者,神奇生物方面,『神秘女王』損失了一隻半神級別的獵人魔偶,是對方目前最高層次的斬獲。」

聽到連半神級別的生物都被獵殺,還是從「神秘女王」手裡搶走的,達尼茲的神色才嚴肅起來,露出了在冰山中將的課堂上經常出現的表情。

「他們真的強到這種程度?」

達尼茲試探著問道,「我聽說,神秘女王似乎已經踏出了之前一直沒有踏出的那一步,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馬里奇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和達尼茲相同的不可思議,他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達尼茲的猜測。

「居然是真的……」

達尼茲有些失神,似乎依然沉浸在這個消息當中,直到莎倫輕輕皺起了眉頭他才反應過來,下意識撓了撓頭對兩人說道:

「好的,我知道了,你們接下來還有什麼行動?需要我做出配合嗎?」

達尼茲現在好歹也算是神使,手下有不少可以調動的人,遠遠比在黃金夢想號上當水手長的時候威風,做出類似的安排的時候完全不需要預先考慮,只是順口一說。

「不用了,我們只是負責通知,來到這裡還有別的任務,到那時如果需要你們的幫助,我會用類似的方式再聯繫你。」

馬里奇起身,對達尼茲禮貌而疏離地微微鞠了一躬,莎倫沉默著跟在他的身後,好像一座真正的木偶。

「不過,除了我們之外,倒是有別人需要你幫忙安置一下。」

即將離開的時候,馬里奇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對達尼茲說道:「我原本是想讓他在旅館稍微等一下,等到我們和你提前打個招呼,再帶他來你這裡,但是他說他和你的關係不需要計較這些,所以他就跟過來了。」

「和我的關係不需要計較這些?」

達尼茲疑惑地重複了一遍,好像除了鐵皮和水桶這些老朋友之外,就沒有幾個和他的關係好到「不需要計較這些」了。

等等……達尼茲在腦海中將那句話過了一遍,然而很快他就驚恐地發現,那句話的主人說話的口氣似乎已經牢牢刻在了他的腦海深處,好像有聲音從他的腦海內自動響起。

「我突然想起來教會裡還有事,就先不奉陪了。」

達尼茲強裝笑臉,「你就和那人說讓他自己找個旅館住就行了,把帳單寄到海神教會……」

然而,還沒等達尼茲找藉口逃跑,安德森·胡德的聲音已經從門口響起,帶著那種熟悉而歡快的欠揍腔調:

「幼,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我又回來了!」

這不是驚喜,是驚悚!

又上了好幾節文法課詞彙量見長的達尼茲下意識地在心裡糾正了用詞,努力讓自己不去看正在從門口走進來,穿著白襯衣黑馬甲,梳著一頭三七分金髮的年輕男子。

「見到老朋友,怎麼不打個招呼?還是說,這是你對『挑釁』的進一步探索?」

安德森的話依然欠揍,不過達尼茲早就有了一定的抵抗力,黑著臉對馬里奇問道:「你們為什麼不把這傢伙直接扔到海里?」

「事實上,老師就是在海里發現他的。」

馬里奇輕輕咳了一聲,「他受到了那伙獵取特性的人的襲擊,有什麼想要了解的事情,你們兩個可以好好交流一番。我們就先不打擾了,願你有一個愉快的下午。」

如果你真的希望我能有一個愉快的下午,就該把這傢伙的嘴封上沉海,而不是帶著他到我這裡來煩我!

達尼茲在心裡惱怒想著,但也只是想想罷了。

看了看訕訕笑著的安德森,達尼茲問道:「你的那些手下呢?我記得你晉升鐵血騎士的時候不是組建了一支幾十人的小隊嗎?」

「死光了。」

安德森無精打采地說道,「他們被那個追殺我的半神重點照顧了,一個都沒有活下來。」

達尼茲一愣,有些不知道是該安慰安德森好還是該嘲笑他沒本事好。

「那還真是……太遺憾了。」

想來想去,達尼茲也只是乾巴巴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是啊,太遺憾了。」安德森懊惱地說道,「為了保命,我召喚了那位信使幫我解決了追兵,現在還欠她好多東西和一項任務。真是的,要是能把他們的非凡特性撈出來多好……」

「狗屎,你還真是和之前一樣不幹人事……」

面對安德森,達尼茲終於繃不住了,索性直接甩開了神使的架子,粗俗罵道。

「害,我還以為你都忘了這一點了呢。」

安德森笑了笑,指了指前面的吧檯:「要不要喝一杯,邊喝變談?」

「還怕你不成?」達尼茲翻了個白眼,和安德森一起走到前面去了。

……

與此同時,存在時差的「雪風」號上又一次迎來了凌晨。

水手們早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就在阿黛爾的指揮下重新回到了「雪風」號,雖然有不少船員對這條命令並不理解,但當他們看到華格納三人的屍體時,紛紛很明智地閉上了嘴。

輕生樂死、勇勐好鬥是一回事,但在獎勵已經到手的情況下,水手們繼續戰鬥的意願已經沒有襲擊這條船之前強烈了。

現在要求這些水手們再占據這條卡拉克大帆船,他們反倒會不願意。

卡拉克大帆船畢竟是很老的技術了,航速和「雪風」號完全無法相提並論,占據這條新船的必要性並不大。

況且,非凡者的屍體給水手們帶來的震撼力遠在阿黛爾想像之上,以至於昨日凌晨轉移的時候並沒有聽到多少反對的聲音。

來到炮位附近,阿黛爾打了個手勢,很快,船頭的軍官迅速揮動旗幟,雪風號上的炮塔旋轉起來,四門後膛填裝的12英寸大炮和戰艦側面尺寸略小的副炮轟鳴起來,炮彈在空中拉出一道白煙,隨後不分先後在「尼布甲尼撒」號上炸開,炸到艙板木屑飛濺,出現了一個個誇張的大洞。

同時,「雪風」正在不斷拉開和「尼布甲尼撒」號的距離,直到兩者之間的距離達到了最大射距一半的最佳射距,又進行了一輪穩定的轟炸。

在鐵甲艦的連續炮擊下,老式的卡拉克大帆船終於沒能逃脫厄運,它的彈藥庫在轟炸中被榴彈命中,引發了殉爆。

剎那間,巨大的轟鳴聲在海面上響起,掀起了滔天巨浪,白色的水花衝上數十米的高空,帆船的殘損船體只是沉入水中一小會,就緩慢上浮。

在此之前,阿黛爾早已讓康斯坦丁的亡靈士兵將那些藝術品轉移到自己的船上,之後索性直接把可能存在神秘現象的船隻整個炸掉,這恐怕是她能想出的最保險的方式來了。

不去看緩緩沉入水面的殘缺船身,阿黛爾徑直返回船長室,找到了正在那裡破譯羅賽爾大帝留下的筆記的溫蒂。

——當然,破譯只是掩人耳目的說辭,實際上比起破譯,溫蒂做的不過是翻譯罷了。

「辛苦了,新的一篇上面寫了什麼?」

阿黛爾向披著船長大衣坐在她桌前的溫蒂打了個招呼,隨後湊到她的身邊去看。

「上面寫了什麼……」

溫蒂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不過很快她就找回了思路,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筆記。

「5月16日:」

「媽的,那些倫堡的知識信徒居然看不起我這個偉大的蒸汽之子,說我只是會擺弄些小玩意,對普通現象背後的理論知識缺乏體系。」

「我當時就氣壞了,老子好歹也是民科大老,背後還有一整套完善的哲學、物理學……總之這個學那個學的記憶傳承,這群倫堡人居然敢看不起我?正好,我今天就讓他們開開眼界。」

「正所謂遇事不決量子力學……不知道那些知識的信徒們能不能理解量子力學的深奧,就讓他們好好想想薛丁格的貓是什麼意思吧!」

不得不說,大帝還真是活得像篇古早爽文的主角一樣,仗著自己穿越掌握的知識一路打臉過去……

看著這篇似乎是大帝早年寫下的日記,溫蒂有些唏噓,又有些不滿。

大帝啊大帝,你當文抄公就當文抄公,但是你別全抄了啊,好歹給後人留點活路行不行?

溫蒂重重嘆了口氣,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對阿黛爾轉述道:

「這篇日記里,大帝寫到早年他和知識與智慧之神教會的人就他提出的一門新學科的知識進行辯論的故事,而那個學科的相關理論我也有所耳聞。」

隨後,溫蒂簡略地給阿黛爾講了講「薛丁格的貓」的故事,末了補充道:「羅賽爾認為這門學科對於知識與智慧之神教會的人足夠高深了,但是我看不出這和我們的處境有什麼關聯。」

「不管怎麼說,我們現在至少離開那條不詳的船了。」

阿黛爾點了點頭,「好了,反正破譯這些東西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先休息一會吧,把筆記放到我的抽屜里。」

溫蒂答應了一聲,拉開抽屜,準備把筆記放進去。

然而下一秒,她像是觸電一樣彈了起來,眼神驚駭欲絕,似乎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阿黛爾發現不對,連忙疾步上前,走到溫蒂的身邊。

在溫蒂面前的抽屜里,放著一張邊緣捲曲的白紙,上面的字跡殷紅如血。

「第二天夜晚,有五顆星星將會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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