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的進展有些離奇。不過,肖恩發現他們的調查卻陰差陽錯地回到了軌道上——離幫派成員器官失蹤的謎底越來越近了,而且,那些由於發現了血腥麗莎殘骸而找上門的惡靈都退出了酒館。

作為新客,小隊四人每人都得到了三枚籌碼——這是硫磺酒館贈送的賭資。

對於亨利的擅自行動,肖恩能看出來,凱薩琳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為了顧全大局,她才沒有發作,她儘量壓抑著自己的怒火,說道:「現在我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投入到賭局中,直到弄清楚是誰取走了那些人的器官。

「還有一條路,我們輸光手中的籌碼,然後找機會離開這裡。

「我傾向於後者——我對於咱們小隊內某個成員已經有了不信任……」凱薩琳冷冷地望了亨利一眼,「我認為在這種情況下繼續任務非常危險。」

在現在的情況下,多一份力量就多一分離開的希望,小隊無法拆分,凱薩琳只能徵求所有人的意見。

肖恩對亨利也有不滿,但是他的思維更理性一點——無論亨利做了什麼,他們的調查如果要進展下去,加入硫磺酒館的賭局都是必然的。

另一方面,肖恩必須解決那個取走活人器官的麻煩,否則他無法從比爾的手上拿到甘迺迪的調查資料。

而那個資料,是找到艾莉雅的關鍵線索。

肖恩穩了穩心神,聲線平穩地說道:「凱薩琳,我理解你現在的情緒。

「不過,如果我們要完成這個任務,只有投入賭局一條路。

「而且……」肖恩望了望不遠處的神秘酒保,「我認為,如果我們不能贏到一定程度,是很難有機會離開這裡的。」

凱薩琳明白肖恩的意思:這裡並非新約城某個地下賭場,而且,從進入暗流街開始,他們這些外來者就惹了不少麻煩,所以他們的生命其實已經成了一部分的籌碼,如果不能橫掃這裡的賭局,他們很難離開暗流街。

凱薩琳湛藍色的眼睛眨了眨——脫離表演之後,雖然仍帶著染血侍女的面具,但此刻的她已經完完全全是凱薩琳了。她捏著戲劇之神的吊墜,嘆了口氣:「好吧。肖恩,你是對的。

「不過,我不會賭博,上了賭桌也只有輸的份。」

月光也舉起手:「我也不會。」

剛剛肖恩已經觀察過外面六桌賭桌,進行的都是名為「德州撲克」的賭戲。

肖恩在學院讀書的時候,幾乎每晚都跟同學玩這種遊戲。

由於他的水平還不錯,甚至一度晉升到了學院教授們的秘密賭局,讓他在畢業之前在教授圈混了個臉熟。

「我來吧。」肖恩淡淡說道。

凱薩琳點點頭:「那我們把手中的籌碼都交給肖恩。」

「我也可以的!」亨利將自己的三枚籌碼緊緊攥著,「我一輩子都在做這個,我一定能贏!你們看看我的面具吧!」

凱薩琳冷冷地看著他,將手中籌碼交給了肖恩。

「你最好配合一點,交出籌碼。」凱薩琳望著亨利的眼神有些冰冷。

亨利有些焦急,他攤手道:「相信我,我一定能贏的!我會讓大家都平安回去的!」

凱薩琳的手又移到了刀柄處——她最厭惡的就是一意孤行的隊友。

肖恩握住了凱薩琳的手腕,眼神望向遠處的酒保,搖了搖頭。

亨利握著自己三枚籌碼,一邊後退一邊說道:「你們可以不相信我,不過我會證明自己的!」他的眼神堅定,「我會一直贏下去,直到讓我們都可以離開這裡!向聖父起誓!」

他轉身走入了一場賭局之中。

凱薩琳說道:「他有問題,肖恩,不要相信他。」

肖恩無奈地搖搖頭:「人們在恐懼之時總會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也許他現在正處於一個偏執的狀態……

「不過,多一個玩家,我們贏面更大——讓他試試吧。」

肖恩拿著三人的籌碼,在六張賭桌之間行走著——他要分辨誰是惡狼,誰是肉雞。

不多久之後,他坐在了一個已經有了四個賭客的桌旁。凱薩琳和月光則坐在了他的身後。

四個賭客中,有一個是人類,他穿著褐色的風衣,帶著鏡片是圓形的墨鏡,坐在他旁邊的肖恩,能聞到他身上有股刺鼻的味道,像是用香水味掩蓋某種腐臭的味道。

「能來這裡的人類都是有故事的,不是嗎,探秘者先生?」他的聲線低沉,轟隆隆如悶雷一般。圓片墨鏡遮擋了他的面目,讓他顯得有些神秘。

「我倒寧願希望我的人生中沒有這些故事。」肖恩將籌碼放在了桌上。

他忽然有種熟悉的感覺,像是回到了學生時期——無法否認,雖然已經很久沒有接觸了,但是他還挺喜歡這個刺激的遊戲的。

他只有九枚籌碼,而牌桌上最低下注是一枚。肖恩環視了一圈,還有四輪就是他的盲注了。

籌碼太少,他決定在到自己的盲注之前,先贏一筆——如果這時候不冒險一點,那麼之後就沒有翻盤的可能了。

發牌的荷官似乎是某種詛咒的產物,血肉之上覆蓋著鐵皮,臉孔如同鐵初女一般。不過她們的手指倒是頗為靈活,洗牌的手法眼花繚亂,發牌時能精準地將一張張背面有著烈焰圖案的撲克牌送到賭客的手前。

兩張手牌到了面前,肖恩沒有急著掀開,而是先靜靜觀察幾個賭客——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

第一個是一個體型格外臃腫的惡靈,讓肖恩聯想到癩蛤蟆。「癩蛤蟆」粗短的手指翻開了牌面,然後撓了撓自己側臉的一個瘤子。

第二個是一個灰撲撲的影子,身上瑟瑟地抖落了許多粉塵。「灰塵」的手指顫抖,看過牌之後坐直了身體,似乎被燒毀的臉上,嘴唇翕動。

第三個是由幾個骷髏扭結在一起的血肉混合物,奇怪的是,縱然他的觸鬚上滿是血污,卻無法弄髒桌面和牌面。「血肉骷髏」中,有一個骷髏有著渾濁的眼球,它看過牌之後,眼珠轉動了一下。

第四名則是那個帶著圓片墨鏡的人類,他看牌之後沒有任何動作。

這之後,肖恩才翻看了自己的手牌——一對五。

不算好,也不壞。

第一個下注之後,幾乎所有人都跟注了。但是,即使有著一對五,肖恩卻選擇了棄牌。因為他還需要觀察。

肖恩身後的月光吞了吞口水。從他較少的打牌經驗來看,一對五是值得跟注的。

五張河牌翻開,遊戲結束,圓片墨鏡收走了所有籌碼。三個惡靈都是嘟囔了一聲。

在肖恩眼中,這是一幅有趣的畫面——三個惡靈能輕鬆取走一個人類的性命,但是由於賭局的規則限定,他們也只能願賭服輸。

鐵面荷官繼續發牌。第二局,肖恩依然在觀察每一個人,之後,拿到一張K和一張Q的肖恩還是選擇了棄牌。

K和Q是很值得一博的高牌,月光有些按捺不住,小聲說道:「肖恩,為什麼?」

肖恩只是在唇邊豎了豎手指。

此時,身後不遠處的另一張賭桌爆發出一陣聲響,轉頭望去,亨利竟然起身攬回了不少的籌碼——他已經贏了第一局了。而且,看上去是一次豐收。他的籌碼從三枚,變成了十幾枚。

第三局開始了,距離肖恩下盲注還有一局。他又拿到了一張對五。

這次,肖恩跟注了。在翻開第四張河牌的時候,肖恩將手頭的籌碼都扔了進去,換來了其他玩家棄牌。

他贏了,不僅收回了自己的九枚籌碼,還贏回了十二枚。

同樣是拿到對五,肖恩第一次選擇棄牌,第二次卻打得非常冒險。

月光皺起了眉頭,又一次在身後悄聲問道:「這是為什麼?」

趁著洗牌的功夫,肖恩決定說一說——否則身後的月光真的會化身十萬個為什麼。

「那個癩蛤蟆,拿到好牌的時候會一動不動;如果牌不好,他就會撓臉。

「那個灰塵男,拿到好牌的話,會時不時看手中的牌;牌不好就顯得興味索然。

「旁邊這個骷髏,就更明顯了——如果眼珠轉動,就是好牌;不轉,就是差牌。而且它棄牌非常果斷。似乎不會詐唬。」

「至於旁邊這個老兄……」肖恩的聲音更低了,「我暫時還不能完全看不透,不過,他剛剛下盲注的時候,動作特別慢——似乎是不情願一樣。這讓我看到了勝機。」

「所以我拿著對五,發現其他人的牌都不好,所以在翻出第四張河牌之前,把所有人都嚇走,就能贏了——這是有些冒險的打法,不過大家都打得比較謹慎,反而我的贏面更大。」

肖恩發現自己的牌技沒有任何生疏,甚至比學生時代更加精妙——如果說當時是知道這些方法,但並不能做到如此完美的話。那麼神根覺醒了的肖恩,已然可以將一切盡收眼底。

「惡靈真的不是好牌手,」肖恩暗暗想到,「他們的情緒反應更明顯,而且本身就有一些刻板行為,非常好觀察……」

月光在身後猛戳了肖恩一下:「牛逼啊!肖恩!」

凱薩琳嚴峻的表情,也終於舒緩了一些……

發牌之前,旁邊的圓片眼睛說道:「朋友,你是個好牌手。」

肖恩按照自己以前的習慣,把玩著手邊的籌碼,客套地回應:「你也不錯。」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把玩這些籌碼了。」圓片眼鏡的肘支撐在賭桌上,雙手交叉,視線似乎落在了前方的桌面。

肖恩側頭:「為什麼?」

「你仔細看看這些籌碼。」

肖恩拿起籌碼凝視。然後他的眼神呆滯了,嘴也微微張大。

籌碼像是一片薄薄的透明牢籠,封裝著一個似乎在不斷哀嚎的靈魂——在這非人的世界,這顯然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一直沒有仔細思考過這件事的肖恩這時才知道,他們正在賭博的,是一個個人類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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