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兩位恐怖文學作者,回到了靈思風的辦公室。

他們兩個看上去都神采奕奕,卻又安靜平和。

無意間對視一眼,都明了對方的感受——

正是有這如同「競賽」般的創作,自己才能獲得如此專注的體驗。

原本是一出鬧劇般的比賽,此刻看來竟是莫大的收穫。

靈思風縮在自己的辦公桌後面,本就被鏡片放大的眼睛,此刻顯得更大。

一邊閱讀著手中的稿紙,一邊瘋狂啃咬著指甲,像是某隻巨大的松鼠在享用自己的冬藏……

樓下,兩台黑白兩色的教化局汽車停靠在了路邊,幾名穿著雙排扣黑色制服的教化官,肅殺地朝著《新恐》編輯部走來——

他們接到了居民報警,編輯部所在樓棟,發生了神秘事件。

在委派探秘者或者「牧羊犬」小隊之前,他們將負責為事件定性和定級。

頭髮濃密、眼神堅定,佩戴著銀制菱形盾牌徽章的教化官隊長,走入了花園之中。

樓上,正在閱讀的靈思風輕輕呵出一口氣,桌上散落的稿紙飄飛到了地上。

與此同時,花園中颳起了一陣微風,不知為何,在趕來的神廷執法人員的眼中,編輯部所在的陰霾散去了一點,不再顯得那麼陰森可怖了。

一直逐行閱讀著的靈思風,眸子突然停住了。一樓,端坐於前台中的一名女編輯起身,走到了門前,在教化官隊長敲門之前,便打開了房門。

她臉上的笑意純凈無害,讓上門的執法者們的表情都緩和了一些……

「剛剛我們有個實習生跑出去了,好像引得周圍的居民有些不安……」

在樓下的工作人員應付教化官之時,靈思風放下了稿紙。

厚鏡片下一雙眼睛,看了看肖恩·狄金森,又望了望洛夫·克拉夫特。

「兩位。

「不知道是由於鄙社的氛圍,還是我的任性引發的這場競爭……

「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我竟然在一天內,得到了兩篇創刊以來,最優秀的短篇作品。」

微微地搖著頭,古怪的總編輯將雙腿縮在了自己那表皮已經破破爛爛的皮椅上:「關於誰才是《新恐》最優秀的作者……

她輕輕旋轉著椅子,笑了起來:「我還是不知道——而且,我已經不在乎了。」

肖恩與洛夫對視一眼。對於靈思風的頑童做派,洛夫只是托著腮,而肖恩露出了無奈的笑。

引發爭端的兩位友人,月光和弗雷迪,一個聳了聳肩,一個手指輕輕敲擊著大腿,似乎事不關己。

「無論如何,我打算出一期增刊。

「增刊的名稱就是,《新約恐怖故事》大師特集——洛夫·克拉夫特與肖恩·狄金森。」(註:肖恩仍將使用筆名)

「專為刊載這兩篇故事。」

樓下,為了雜誌社的狀況出警不止一次的教化官們走了個過場,囑咐了幾句後轉身收隊走掉了。

靈思風站起身,在圓窗前目送著他們的背影。

「先生們……」

怪咖編輯似乎忽有感觸:「也許,這個神秘橫行的年代,並不是一個糟糕的年代。

「因為這個時代……」

她轉過了頭,看向兩位作者,眯著眼露出了一個笑容:「出現了你們這樣的人。」

肖恩·狄金森如同渾身過電一般,汗毛湧起了一陣旁人無法查覺的浪潮。

剛剛,靈思風眯著眼的模樣讓他記起來了。

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在第一次進入舊書墳場之時,肖恩就見過她。

當時的她正半躺在舊書墳場的斷牆之中,聚精會神地讀著什麼。

由於她渾身上下散發著迥異的氣息,所以,當初的肖恩不敢輕易打攪。

「靈思風……《新約恐怖故事》總編,米婭·弗朗倫是一位探秘者?」

位階?

肖恩無法得知。

他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的感覺。

——

離開編輯部之後,肖恩與洛夫站在街上互相道別。

在靈思風的辦公室,兩人已經閱讀過對方剛創作出來的作品。

相對而立,肖恩伸出手,與洛夫·克拉夫特握了握。

兩人都能感受到,手掌傳來了比初次見面時更大的力度。

「等到您的短篇集面試時,我一定會買來一本收藏的。」高大的男人說道。

肖恩打趣道:「我就不同了——今晚回家,我得將您寫的故事再讀一遍。」

克拉夫特罕見地露出了笑容。

認為《來自大洋的呼喚》這部作品,無論如何都跟克魯維坦有所牽連的肖恩,莫名地為面前的作者感到擔憂,於是,他委婉地問道:「克拉夫特先生……

「我聽說,在我們這個行當——」肖恩指的是恐怖作者,「有很多人因為各種原因,不可避免地被捲入到神秘之中而……遭遇厄運。

「您務必要小心一點兒。」

看似陰鷙但實則溫和的作家,眼神中顯露出安定的光芒:「不用擔心……

「與那些不可名狀的事物,我已經找到了一種獨屬於我的共處之道。

「它們不會加害於我。

「或者說,至少現在不會。」他「無奈」地聳聳肩。

肖恩當然不會去試探他人的秘密,便沒有再追問。

遲疑了一瞬,克拉夫特開口問道:「狄金森先生,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請說。」

「這是個電影和戲劇的黃金時代,閱讀我們這種怪奇物語的人,永遠都是小眾的——

「您為什麼要選擇書寫這樣的故事呢?」

肖恩愣了愣。

作為一名記者,之前,他從來沒有計劃過進行虛構的創作。

但是,由於自己的經歷,和「雙日之城」神羽的存在,自己就這麼開始了,還一路走到了今天,甚至於還差一篇就能出版一本短篇集……

要說單單是因為能掙錢,他覺得並不能說服自己。

「我覺得……」肖恩眼神略微飄忽了一瞬,抓到了某種不曾審視過的感覺,「還挺有趣的。」

身後,月光咧嘴一笑。仿佛為自己成功將「痴迷神秘症」傳染給好友而驕傲。

洛夫連連點頭,奇怪的是,他似乎顯得很感動:「我也是這樣的感覺。」

似乎從沒遇見過肖恩這樣的人,他的笑容更顯真摯:「我從沒考慮過,是不是有更多的人會讀……

「還有人因為我寫的東西,而罵我是怪人,說我的作品都是垃圾。

「但是……」他的聲音變輕了,「我不在乎。」

笑容中浮現出一絲桀驁和倔強,他想起那些書架環繞的童年歲月,以及各種古怪事物飛過眼前的感覺:「我就是想寫。」

肖恩打趣道:「現在確實沒有什麼人能讀懂您的作品。

「不過,未來呢?

「也許,會有很多人為您的創作而痴迷的。」

「也許,未來甚至會有人願意,將他們拍成有聲電影?」

肖恩並不能預見未來,記者只是如此想,便如此說。

洛夫·克拉夫特哈哈笑了,好像那是什麼不會實現的夢幻:「或許吧。

「看來。」他眯著眼,似乎有些捨不得結束這段對話,「我還是得好好寫。

「畢竟,我的讀者們,在未來。」

兩人相視一笑,鄭重地點了點頭:「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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