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他忽然朝謝姝寧湊了過來,修長手指拂上她的衣裳,將領子往下拽了拽,蹙眉道:「青了。」

情動之時,他也沒個輕重,一不小心在她身上留了忒多痕跡,清晨見時,還是嫣紅的,這會再看,斑斑駁駁卻都成了青紫色。

他摟著她親了兩下,嘆口氣,鬆了手起身就要下去,口中道:「我去找點活血化瘀的藥膏來。」

謝姝寧聽著窗外的陣陣雷雨聲,急忙伸手去扣住他的手腕,搖搖頭說:「哪這麼嬌貴,過兩日自個兒便消了。」言畢,她手下用力,將他往回拖,道:「外頭那般大的雨,你出去一趟還不得又濕了衣裳,晚些等雨停了再說不遲。」

外頭雷鳴電閃,豆大雨珠將檐下的花都打碎了,她可捨不得叫他這麼出去。

風大得像是要將房頂掀飛,這種天氣往屋外去,不管是打了傘還是穿了蓑衣,都照樣得叫雨水打濕了身子。

她緊緊抓著他的手腕,嗔他:「還不上來!」

燕淮循著她的手望去,只見細白一截皓腕露出衣外,仿佛輕輕一折就會拗斷,端得是柔若無骨。

他便不敢用力掙脫,索性就著她的力道重新上了炕床,在她身旁坐下。

謝姝寧這才鬆了手笑,又撿了那方圖紙塞進他手裡,而後同他肩並肩頭碰頭靠在一塊,指了上頭的一角細細道:「這幾年,一來沒有需要用大筆銀子的時候,二來也沒有多餘的精力擱在上頭,金礦的事雖由雲師兄打理著,但真論起來也只能算是照看罷了,鮮少派了人去採礦。」

她當初搶了先機找到金礦,提前占為己有,卻並沒有萬全打算。

彼時肅方帝還有意與此,仍等著淑太妃娘家那頭的動作。但謝姝寧先找著了,使了計牢牢瞞了,叫容家人遍尋不著。肅方帝那會已惱了淑太妃,又被容家這慢悠悠的動靜給折騰得耐心告罄,沒過多久便認定這金礦的事是容家胡亂編造出來的,乃是天大的笑話,一時怒上心頭,沒多久便將淑太妃跟容家先後給收拾了個利索。

自容家之後,京都里也便沒了繼續追尋金礦下落的人。

畢竟打從一開始這金脈的事,便是從容家人嘴裡說出來的,誰也沒親眼見識過,容家的消息是從何處來的,也沒有人知曉,難保不會真的是個愚蠢又貪婪的笑話。

所以肅方帝後來,便也熄了找到金礦的念頭。

他開始日漸沉迷於女色後,便更是將這些事拋之腦後,連半點也不再記得。

可謝姝寧仍不敢掉以輕心,畢竟一旦動作大了叫肅方帝察覺,這金礦將來是誰的便要兩說了。

她對招惹無妄之災沒有半點興趣,也不願意同朝廷的人多打交道。

於是數年來,金礦的事,一直無人知悉。

燕淮亦不知情,婚前二人說的話不少,卻不曾提及過對方手中的產業。

而今成了親,他們倆才得了空閒坐在一處仔細談論這些事。

燕淮素來知道宋家富裕,謝姝寧她娘雖為外嫁女,但因為家中原就只有兄妹二人,她昔年上京時,曾帶了大筆財物,莊子鋪子田地琳琅滿目,數不勝數。但他從來沒有料到過,謝姝寧手裡竟然會有一座金礦!

他眼中難掩震驚,望著謝姝寧白皙手指點著的那一處,喃喃問她:「宋家究竟有多少銀子?」

謝姝寧低著頭看著圖紙,聞言漫不經心地回道:「即便日日吃喝玩樂,不事勞作,但養大曾孫子總是不成問題的。」

言畢,她慢半拍地反應過來,燕淮這般問她怕是將金礦的來處弄混了,誤以為是宋家的產業,立即補充了句:「不過我眼下給你看的這些,倒都同宋家沒有干係。」

手中圖紙被她一抖,簌簌作響。

身旁坐著的人卻半響沒有動靜,她不禁疑惑,抬頭側目去看。

燕淮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的臉,像是嚇了一大跳。

謝姝寧瞧著,皺皺眉,抬手置於他眼前,喚一聲「默石」。

他輕輕抓住她的手,隨後深吸了一口氣,抓起二人跟前的一本帳簿來,看了兩眼便放到謝姝寧邊上。然後又抓起一本,周而復始,不知不覺便在謝姝寧手便疊起了厚厚一沓。

他指著那一沓,徐徐道:「胭脂鋪子綢緞鋪子米糧錢莊酒樓,能插手的行當,幾乎便沒有落空的。」說著話,他抓著她的手低頭輕輕咬了下她的手指,蹙起了眉頭,「竟連賭坊也沒放過……再加上各地田莊裡的產出……你得給帳房先生漲薪餉了。」

謝姝寧聽他一樣樣派著自己的私產,眼神也不變一下,只眨眨眼道:「你漏算了商隊。」

每年來往塞外的駝隊,運氣不差的,走上兩趟便能謀一筆暴利,可比什麼賣胭脂水粉的鋪子掙錢得多。

「不過這樁生意,倒委實沾了舅舅的光,算不得是我自個兒的。」她微微搖了搖頭。

燕淮聽著,則倒吸了一口涼氣,咬了咬牙道:「還有金礦……」

謝姝寧頷首。

他忍不住捂臉背過身去,喃喃自語道:「我這哪裡是娶了媳婦,分明是娶了座金山回來……」

謝姝寧在旁聽得分明,不由笑得打跌,靠在他背上揶揄道:「你媳婦我還真有座金山。」

他驀地一把轉過身來,將她往身下一壓,摟著她狠狠親了兩口,貼著唇含含糊糊喊她「小金山」。

謝姝寧聽得直笑,手臂掛在他脖子上,道:「停停停,還有正經事沒說完呢!」

再這麼鬧下去,過會可就收不了場了。

燕淮這才不舍地揉了她兩把,翻個身躺在了她邊上,長出一口氣。

他一直知道謝姝寧手裡很有些私產,可怎麼也沒有想到,竟會富足如斯,便是支軍隊,只怕她也輕輕鬆鬆就給養了。

他支起半個身子,低頭看她,雙目熠熠生輝,說:「你手裡的產業,原先如何安置的,往後也照舊那般打理著便是。至於我手底下的那些,趕明兒讓如意去找冬至,看看該怎麼動。」

「好。」謝姝寧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他們二人相識多年,對方的脾性也都摸了個差不離,說話間從來不需拐彎抹角。這樣的相處方式,不由得便叫謝姝寧陷了進去,心情愉悅。

燕淮便笑著打趣:「小金山,往後咱家的銀子,可就都交給你了。」

謝姝寧繃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不准胡叫!」

燕淮笑著應好。

結果,到了夜裡,他卻反悔了。

夜深人靜,外頭大雨卻猶自不歇,只小了些變得淅瀝瀝作響。

他將她摟在懷裡,親著揉著,咬著耳朵喚她「小金山」。

謝姝寧哆哆嗦嗦的,軟成了一灘水。

翌日起身,她懶懶蜷在被窩裡,忍不住沒好氣地喚他:「小燕子,遞身衣裳來……」

燕淮一聽,樂不可支,長腿一伸擠進她兩腿間,壓著她又鬧了一回。

圖個嘴上便宜倒換了他獸性大發,惹得謝姝寧再不敢這般叫他……

這一日,倆人耳鬢廝磨著,不由又起得晚了。

外頭天氣大好,雨後草綠花紅,空氣清新,蟬鳴鳥叫。

卓媽媽正吩咐著人將廊下昨兒個被風雨吹進來的落葉掃去,見他二人起晚了也不多言,只讓廚下送了備好的養身滋補的湯上來。

新婚燕爾,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

眾人也都見怪不怪。

須臾,二人用過了飯,便各自忙開。

燕淮去前頭見吉祥幾個,謝姝寧便先去找了燕嫻。

嫻姐兒住得地方偏,草木也茂盛,昨天大雨瓢潑,少不得要打落些枝葉,鬧個一地狼藉。

她昨兒已派了人去看顧著,但心裡還有些挂念著,索性先不理旁的事且親自去看一看她再說。

謝姝寧領著小七沿著抄手游廊往前走,一面走著一面數著步子,這宅子倒比她先前看時覺得的還要大上些許。

很快一行人到了燕嫻門前,啞婆正端了藥進屋要伺候燕嫻服用。

謝姝寧便將人都打發了出去,捧了藥碗親自喂她,一邊閒聊起來。

想起昨夜雨聲嘈雜,謝姝寧見她面色似乎不大好,便問道:「昨天夜裡,可是沒睡安生?眼下都青了。」

她眼下只怕也有青影,但她顏色好,瞧著倒不顯。

嫻姐兒精神氣本就不佳,這會更是懨懨的沒有力氣。

謝姝寧說完,見一碗藥將將要見底,遂舀了最後一勺喂給她,一面道:「晚些我讓人去請鹿大夫來看一眼。」

「不用請鹿大夫來。」燕嫻聞言卻連忙搖了搖頭,踟躕了片刻後說,「嫂子,我身子沒事,就是昨夜做了個噩夢,不曾睡好罷了。」

謝姝寧一愣,將空了的藥碗擱到紅木茶几上,問道:「夢見了誰?」

燕嫻乾瘦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擺,輕聲道:「夢見我死了。」

「胡說!」謝姝寧握住她的手,正色道,「不過就是個夢罷了!」

燕嫻搖頭:「人終有一死,我倒不怕這個。」她聲音愈輕,嘆口氣,「可嫂子跟哥哥放心不下我,我不願意見到你們傷心。」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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