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殺了雁棲吧。」

「這是怎麼回事?」瀾滄洙見狀,急忙問道。

雁棲已經是痛哭流涕,頭埋在雙壁之間,臉上的表情何止是痛苦不堪。

「金貴妃,她……她跳湖自盡了,雁棲想跳下去救人,可是被寒煙攔了下來,再回頭,人已經沒影了,雁棲該死!」

雁棲已泣不成聲。

瀾滄洙聽後,現實一怔,這消息簡直就像是打好的晴天裡突然掉下來一聲炸雷一樣,把他劈了個外焦里嫩,空有一副冷靜的外表,心裡就已經入死灰一般了。

那金元寶,今天早上的時候,瀾滄洙還曾經在南燕宮之外悄悄目送她離開,那一身牡丹紅,也是他親自挑選的。本打算作為她即將解脫的禮物,可卻沒想到,此時竟是成了壽衣……

此時的瀾滄洙,就算是死,也不想去相信雁棲口中所說的話有一個字是真的。

「什麼叫投湖自盡?你給朕說清楚點!」

瀾滄洙大聲吼道,那聲音幾乎是要將他自己的喉嚨都扯破了一半,瞬間就沙啞了下去。

他的喊聲震盪在整個無鸞殿裡面,煞是悲傷。

「陛下,雁棲也沒想到她回突然就那樣跳下去了,金貴妃在玥玦世子的船上待了許久,可明目平安無事地下來了,她自己卻跑到了湖邊,然後……就,跳下去了。」

言語中帶著無盡的悔意,雁棲哽咽著說道。

雁棲的面前,身著龍袍站著的瀾滄洙,只覺得眼前忽然一黑,腦袋裡面瓮地一聲響,身子就劇烈搖晃了一下,差點就沒站住。等到眼前的眩暈逐漸消散而去,他的雙眼裡,已經浸滿了淚水了。

這個打了七年的仗,後又治理了瀾國整整三年的帝王,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且是出了名的冷漠之人。就連跟在他身邊甚久的雁棲也十分清楚,這個人,自大成為了君主之後,便成為了一座冰山了。

可就在剛才,那座冰山,他那狹長而冷漠的雙眼裡,簌簌的落下了兩行晶瑩的淚水來。

一開始還是充滿了期待,期待著雁棲回來告訴他玥玦世子已經離開了瀾國,他可以找個恰當的時機,利用他的權力,讓那個在南燕宮裡面吃了太多苦頭的人,從此脫離苦難,成為他名符其實的妃子。

不再背負殺人的罪名!更不再獨守鳳棲宮,遭人欺辱!

可是希望卻是短暫的,只不過在他的眼裡閃爍了那麼一小會兒,就被一層層的水霧遮蓋了起來,換做鋪天蓋地的悲哀。

他的心,也終於能夠相信,金元寶已經死了!

「她為什麼要跳下去……為什麼不回來見朕……」

恍如自言自語一般,瀾滄洙口中低聲道。

眉頭深深地皺在一起,那眉宇間的一條溝壑,比往日的任何一個時刻都要深得多,仿佛是被人一刀劈成的一樣。

「雁棲也不清楚,那麼突然……雁棲,雁棲不知道!」

堂堂的鐵一樣的男子,跪在瀾滄洙的面前,痛苦地搖著頭,雙眼在絕望和迷茫中滿是淚水。金貴妃的突然跳湖自盡,對於雁棲來說何嘗不是一個巨大的迷!

就那樣在他毫無準備,且並不知道原因的時候,在他的眼前,跳了下去,且他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人消失在漆黑的湖底,越是去想,雁棲就越是覺得痛不欲生。

儘管瀾滄洙准他起身,可他心中感覺自己罪孽深重,就是不肯起來。

可他抬頭看去,瀾滄洙的臉色頃刻間就已經蒼白至極了,只見他搖搖晃換地從雁棲的眼前走過,顫抖的手掀起厚重的簾幕,腳下踉蹌著從裡面的屋子走了出去。

一句話沒有,另雁棲十分擔憂,可大致也猜得出他回去哪裡,雁棲也就趕緊起身來,跟了出去。

平日裡,瀾滄洙走在皇宮裡,都會覺得這裡太過嘈雜,他恨不得一道聖旨下去,將這裡多餘的人都趕出去。可現在,之身一人走在皇宮悠長的迴廊中,身旁有無數宮女太監俯身行禮,他都充耳不聞,仿佛身邊無人走過一樣。

雙目直勾勾的看著前方,瞳孔失焦地在眼眶裡面搖晃,到處看著,仿佛是在尋找著什麼,可是他就是這樣一路走一路看,口中嘀嘀咕咕地喊著「寶兒,寶兒……」

雁棲遠遠地跟在瀾滄洙的後面,生怕他做出什麼事情來。

已經快要進入夏天的皇宮裡,各處都擺著精緻的陶瓷花盆,那盆栽之中,不乏牡丹芍藥之類的珍貴之物,當然,更少不了的是諸如百日紅的花朵,雖然生的低賤,但是開起來卻是一點也不遜

色於那些珍貴之物。

可這宮裡有誰知道,在這樣的深宮裡面,百日紅開得催燦爛的地方也已經被踐踏得一塌糊塗了,就連那裡的主人,如今也已經命沉於覺淺湖底下,已是再不會返回這裡,再不會讓那鳳棲宮重新開滿百日紅。

就這樣,一路失魂落魄地,終於是來到了南燕宮,這個廢棄了許久小地方。

還是一如既往的灰塵滿天,空氣中夾雜著一些淡淡的塵土的味道,若是不常來的人,聞起來便是會咳嗽一會兒。而瀾滄洙卻是在那三天之中已經習慣了那股味道,不但不會咳嗽,還喜歡上了這裡。

因為在這裡,他和沐一一度過了最為珍貴的三個夜晚!

沒有紅螺紗帳,更沒有華麗的琉璃盞的裝點,只不過是簡陋的床鋪,和不太乾淨的屋子而已。可是這裡卻有著那個外面看起來倔強到骨子裡,心裡卻是軟弱如絲髮的女子。

那女子,之前的每一個夜晚都被他那樣緊緊地擁在懷裡,在他的懷裡輕輕喊著冷,可如今,那嬌弱的女子已不再,哪怕是她的一點點氣息,也仿佛隨著不知道從哪裡吹來的過堂風,被帶到了太遠的地方去,讓他想抓也抓不住!

只能伸出手去,在空蕩蕩的屋子裡面摸索著,在空氣裡面不停比划著,想抓住哪怕是一點點她的氣息。可是,最後停留在瀾滄洙手心裡的,也只不過是夾雜著一些灰塵的冷空氣而已。

眼前的一扇窗子,有些破舊,卻是半遮半掩著,瀾滄洙還記得那扇窗子之前,曾經站著沐一一落寞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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