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窗外的棗樹上響起了隱約的鳥啼聲，清脆悅耳。
顧見臨打了一個哈欠，他一夜沒睡，全都在學習。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用功學習過了，主要是學校的課程對他而言都是很基礎的東西，理解起來並不需要什麼門檻，但超凡世界的東西不一樣，全都是新奇的。
以太協會的行為準則，以及升華者的常識，他已經看完了。
最讓他在意的，也是最有價值的，其實是關於祭司的途徑簡介。
「祭司，古稱神司。毋庸置疑，在東方所有的古老途徑中，祭司都是最強大的。如果你要問我為什麼？因為在我活著的這一百三十年里，我都是最強的。」
——青之王。
顧見臨對此只能評價，這個人在裝杯。
他如今只是一個剛進入超凡世界的菜鳥，還不知道所謂的最強是什麼概念。
但如果說，如今躺在驪山的那位也是最強，那就有點滲人了。
當然了，這份文檔並不是青之王本人來寫的，只是借用了這麼一句話。
他從裡面提煉出的關鍵信息有以下幾點：
第一，祭司是古老途徑里人數最少的，因為進階困難，也很難駕馭。
第二，祭司是能力最全面的途徑，最早是什麼時候誕生的以及不清楚了，但卻集中爆發在先秦時期的楚國，並且留下了非常燦爛的文化，因此以《九歌》命名。
第三，這條傳承途徑的晉升也很有趣。
祭司，司命，少司命，大司命，雲中君，東君！
至於剩下的，暫時不得而知，或許是涉及到了機密，並不透露。
祭司能力的本質，是掌握生命奧秘，通過向自然溝通，獲得強大的力量。
因此核心能力有兩個。
其一，生命感知。
其二，神祭之火。
前者是被動，後者是主動。
「神祭之火，通過溝通自然的方式，汲取生命力，回饋到自身。類似於花草樹木，包括一些動物，乃至人類，都是可以獻祭的對象。」
顧見臨呢喃說道：「這裡說的應該是那道蒼白的火焰。」
他集中注意力，額頭上再次浮現出蒼白的鬼火。
與此同時，他的氣質也變得陰寒邪異起來，漆黑的眼瞳里倒映著隱約的火光，伸出去的右手五指，也在指腹上燃起了蒼白的鬼火。
他嘗試著把手按在窗台的仙人掌上，低聲說道：「祭祀！」
只見他右手五指上的鬼火搖曳起來，無數漆黑的咒文如活物般扭曲著蔓延開來，仿佛在虛無里構築成一道詭秘玄奧的古陣，燃燒起一簇簇火光。
肉眼可見的，翠綠的仙人掌冒出一陣黑煙，竟是詭異的枯萎了許多！
顧見臨心中恍然，當仙人掌枯萎的一剎那，他感覺到一股濃郁的生命力，如同冰涼的清泉般湧入體內，額頭和肩膀上的傷口變得痒痒的。
他遲疑了一秒，直接把繃帶和紗布取掉。
沒想到，傷勢竟然已經癒合如初！
神奇！
顧見臨真的被這一幕震撼到了，這就是超能力。
從這一刻起，他才真正有了作為一個升華者的實感。
太好了，等媽媽回來不用挨罵了。
除此之外，零階的祭司還掌握著一個能力——鬼咒術！
以對方的身體組織，以及衣物和常用品等為媒介，燃燒自身生命為代價進行詛咒，可以造成肉體或精神上的破壞，很難被抵禦。
看似是以傷換傷的能力，實則不然。
因為祭司途徑，真的一點都不怕受傷，隨時可以汲取生命力補充。
「零階的祭祀，就只有這三種能力，我大概明白為什麼說祭祀途徑難以駕馭了。舉個例子，正常人如果獲得了生命感知這種能力，直接多了一種感官。正常人恐怕很難適應，跟別人相處的時候，也會被那些韻律影響。」顧見臨喃喃說道。
世上那麼多的生命，那麼多人的，那麼多的韻律。
無論好的還是壞的，都在你耳邊迴蕩，確實是一種折磨。
不過，顧見臨倒是挺習慣的，本來他的側寫就已經很邪門了。
「其次，神祭之火也一樣，剛才汲取了仙人掌的生命力，明顯有種上癮的感覺，如果克制的不住的話，很有可能就停不下來了。」
顧見臨冷靜的判斷。
至於鬼咒術，他到現在還沒用過，不知道具體有什麼感受。
他看完那些文檔以後，知道升華者最怕的就是失控。
一旦失控，就會變成墮落者。
而祭司途徑，似乎對精神有著很嚴重的影響。
「既然已經成為了祭司，那就想辦法進階。」
顧見臨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早上七點了，晚上他就要回學校。
昨天夜裡，他就已經在深空網絡的物資庫里，輸入了兌換碼。
兌換了他的三瓶靈性秘藥和專屬的鍊金武裝。
升華者想要晉升，最重要的東西就是靈性秘藥！
這時，隔壁的房門忽然打開。
蘇有珠打著哈欠，迷迷糊糊地走出來。
「沒睡？」
這姑娘素麵朝天，卻依舊精緻嬌俏，穿著寬鬆的粉色弔帶睡裙，踩著拖鞋。
頭頂上還有一根呆毛翹起來。
「昨晚有點事。」
顧見臨嗯了一聲：「媽媽和蘇叔叔今晚回來，你作業抄完沒有？」
蘇有珠聽到這個，明顯垮起一張小臉：「作業太多，沒抄完。」
顧見臨看到她這樣，估計是生理期快來了的原因。
想到昨晚這姑娘對他的評價，他眼角抽動了一下。
「沒睡好的話再回去補個覺吧，我剛才已經叫了早餐外賣。」
他誠懇建議道。
蘇有珠輕輕嗯了一聲，轉去了洗手間。
忽然間，叮咚一聲。
門鈴被敲響了。
顧見臨還以為是送外賣的來了，起身去開門。
沒想到門口竟然站著一個黑衣人，手裡捧著一隻圓筒狀的快遞盒和一個保險箱。
「深空網絡，為您服務。」
他壓低聲音，遞出手裡的東西：「預備役專員顧見臨，請簽收。」
顧見臨一愣，沒想到竟然這麼快，下意識接過了快遞盒。
黑衣人轉身就走，毫不留念。
「誰呀？」
蘇有珠從廁所探出半個腦袋，精緻可愛。
顧見臨看著快遞盒上標註的文字。
「深空科技，初級靈性秘藥，型號C**113號。」
至於那個保險箱上，則標註著一串醒目的文字。
「深空科技，改裝版消音式沙漠之鷹，配備一百發鍊金子彈，慎用！」
見鬼，這群人怎麼把名字都貼在包裝上。
顧見臨心想這玩意可不能被看見，急忙藏在身後：「沒事，快遞而已。」
「那有什麼可藏的？」
蘇有珠見到他神情如此緊張，狐疑問道：「你不會買的飛機杯吧？」
顧見臨愣住了，神情呆滯。
「不用藏，你想用就用。」
蘇有珠面無表情說道：「你們男孩子的正常需求，我懂。」
顧見臨：「……」
不，我覺得你不懂……
·
·
深空科技大廈頂樓，陸子衿面無表情地擺弄著平板電腦。
「姓名：約翰·伯格。」
「位階：一階墮落者，魔術師途徑。」
「身份信息：四十六歲，西裔男性，被檢測出升華者資質後就讀於密蘇爾斯大學，哲學系古代工程學系雙料碩士，半年前參與麒麟仙宮項目，擔任維度檢測員。」
「四個月前曾在血月屠戮事件中重傷倖存，搶救過程中發生精神畸變，當場殺死了三位護士，兩位主治醫生，挾持一位傷患人質逃離醫院，並連夜利用身份權限，盜竊兩件尚未運送入庫的神話武裝。後連續殺害五十七人，至今在逃！」
「註：此人為墮落者，性格極度扭曲嗜殺，以支付生命為代價強行收容神話武裝，極度危險！戰力不可以常規尺度揣摩，一旦發現行蹤，立刻上報！」
一串醒目的紅字，仿佛如鮮血般流淌。
辦公室的玻璃門自動打開，腳步聲從側方響起。
「姐。」
陸子呈步履匆匆地走進來，神情凝重。
「坐吧。」
陸子衿倚在鬆軟的真皮座椅上，裙擺下一雙細長的腿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陸子呈坐在她對面，直接問道：「一夜沒睡麼？結果怎麼樣？」
縱然一夜沒睡，陸子衿依然如洋娃娃般精緻，像她這種部長級的升華者，精力早就不是常人可以媲美的：「跟審判庭的人談了兩個小時。」
她的眼神很平靜，語氣也是淡淡的。
陸子呈有種不好的預感：「然後呢？考核任務能更改麼？」
「不能。」
陸子衿幽幽說道：「能讓他加入以太協會，已經是很難得的結果了，十三位部長投票表決，最終的結果是七比六，剛剛好。至於考核任務，無法更改。」
說完，她敲擊了一下平板電腦的螢幕，播放了一段錄音。
「既然那個孩子能在尚未覺醒的情況下，反殺一位墮落的一階魔術師，那就證明他有個素質。如果他完成了考核任務，不僅能夠加入以太協會，就連小丑所盜竊的兩件神話武裝，也送給他當做戰利品也無妨。」
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這是對天才的考驗。」
陸子呈聽過這個聲音，這是審判庭的聶執事。
真會畫餅啊。
這跟讓你去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然後把以太協會的會長位置讓給你一樣。
根本就是扯淡。
陸子呈眼神冷下來，質問道：「那這樣做跟拒絕他加入有什麼區別？小丑有多危險，我們都很清楚，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去了，就是送死，如果不去，那最後還是要抹掉他的記憶，等到他晚年全家被殺。」
「姐，我不管顧教授做過什麼，但當年他對我們顧家有恩。」
他頓了頓：「做人要知恩圖報，我們得幫那孩子。」
陸子衿抬起塗成粉色的指甲，慢悠悠說道：「送死，倒也不是。」
陸子呈愣了一下。
「審判庭沒有你想的那麼蠢，他們可精明著。你覺得為什麼偏偏把這個任務放在他身上？原因很簡單，因為之前那個叫李長治的，也找到了他。」
陸子衿淡淡說道：「約翰·伯格和李長治的職務雖然不同，但他們都在遺蹟挖掘的前線，也都是血月屠戮事件的倖存者，都有著向顧教授復仇的理由。」
陸子呈眼瞳劇烈收縮，下意識說道：「這才是真正的考核？」
陸子衿嗯了一聲：「至今為止，我們都不知道顧教授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審判庭想借著這次事件，看看他的兒子是否乾淨。你知道的，他們不相信神話武裝，也不相信任何的吐真劑和催眠手段，他們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審判庭也想知道，顧教授到底有沒有給他兒子留下什麼。」
她伸了一個懶腰，冷笑：「至於小丑，那根本就不是讓顧見臨去殺的，審判庭不會放心他，自然會派來相應的人處理。換而言之，顧見臨只是一個誘餌。」
陸子呈沉默了很久，問道：「也就是說，只要這次任務順利，顧見臨沒問題，他就可以不被洗去記憶，順利的加入以太協會？」
陸子衿瞥了他一眼，算是默認。
「但是這也太危險了，讓一個零階的新手去做誘餌。」
陸子呈臉色依舊不好看：「萬一出了事呢？」
以太協會的戒律非常嚴格。
像這種級別的行動，是不太會允許其他調查員私自參加的。
陸子呈就算想去保護一下那孩子，一旦被發現過後，審判庭又有話可說。
雖然協會高層，包括各大家族，都會想辦法幫助後代在各種任務里獲取便利。
但起碼不會有人明著來，因為那就是作弊。
可是現在，想給那孩子懟資源，都來不及了。
到時候審判庭想要取消那孩子的資格，還是動動嘴的事情。
陸子衿斜眼瞥他：「你覺得審判庭在乎過這種事情？只有顧見臨能夠引出小丑，倘若小丑堅定的認為，顧教授把某種東西給了他兒子的話。」
陸子呈輕啐一口。
「不過，峰城是我的轄區，而且市區內還是我的本部，我也不希望那孩子出什麼意外，畢竟天賦又好，長得又好看。所以，我從家裡給你帶了個大寶貝。」
陸子衿忽然笑眯眯的，水潤清澈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狡黠。
陸子呈有種不好的預感：「女屍的頭蓋布？」
「是的，」
陸子衿趴在桌上，雙手托腮：「只要戴上這個，你就能暫時隱去氣息，沒有人會發現你的蹤跡，暗中出手保護一下孩子，問題不大。」
陸子呈以手扶額：「救命啊……」
那東西是鍊金武裝的一種，具備隱匿氣息的功效，但代價卻是戴上頭蓋布以後，連續一個月都會做噩夢，夢裡會變成一具女屍的新郎，陪她渡過漫漫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