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顧見臨雙手插在口袋裡,一動都沒動。

那雙宛若深淵般的眼瞳里,閃過稍縱即逝的,憤怒威嚴的金色。

黑袍男卻已經砰的一聲跪在了地上,身體發出不堪重負的破碎聲響,地面被砸裂出無數道裂隙,宛若蛛網般蔓延開來,轟然塌陷。

他仿佛被某種力量給壓制了,發出痛苦的哀嚎聲,悽厲嘶啞。

那雙異化成豎瞳的蛇眼驟然擴張,滿是憤怒猩紅的血絲。

渾身的鱗片開闔,然後抖落。

猙獰扭曲的面容,像是在硫磺地獄裡煎熬的惡鬼。

「我是即將成為神侍的人,你竟敢……」

砰!

黑袍男的頭顱重重的磕在地上,像是鐵錘般砸碎了地面,頭破血流。

「抬頭。」

顧見臨淡淡說道。

分明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卻仿佛神諭般威嚴浩蕩,不可忤逆。

黑袍男完全無法控制自己,抬起了滿是鮮血的猙獰面容。

「低頭。」

顧見臨再次說道。

砰!

黑袍男的頭再次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碎石崩裂,裂隙輻射。

顧見臨冷漠地看著他。

他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來自面前這個男人體內的那股力量,那是來自太古混沌的古老之力,仿佛遠古的野獸,兇悍狂暴。

這的確是真正的進化,遠不是那些墮落者可以相比的。

無限接近超維級,而且還有很大的可塑空間。

只可惜,獲得這種力量的代價是……自由!

眼前的這個男人,由他掌握,由他控制,由他支配!

轟!

大地再次顫鳴起來,黑袍男劇烈的掙扎著,憤怒猩紅的蛇瞳幾乎要瞪出眼眶,可他的身體卻被死死地壓制著,匍匐在地面,動彈不得。

他無法反抗眼前這個少年的命令。

哪怕只是一個眼神。

或者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念頭。

都能夠輕而易舉的控制他。

因為真正壓制他的力量不是來自別人,而是他自己!

哪怕是世界舉重冠軍,也無法將自己舉起。

黑袍男也無法用自身的力量,來對抗他自己!

當這個少年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

當那雙宛若幻覺般的,黃金的豎瞳燃起的一瞬間。

黑袍男的身體掌控權,就已經不再屬於他自己了!

「很奇怪,對吧?」

顧見臨面無表情:「那麼,繼續。」

砰!

黑袍男抬起右手,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右臉,恐怖的勁力炸裂開來。

漆黑的鱗片脫落,顴骨被砸的凹陷下去。

他噴出一口濃腥的血,帶著破碎的牙飛了出去。

砰!

又是一拳。

黑袍男重擊自己的小腹,頓時如同蝦米般蜷縮起來,猙獰可怖的面容痛得抽搐,蛇瞳驟然瞪大,嘔出一口帶著內臟碎片的血。

下一刻,他喉嚨里忽然發出破碎的嗚咽聲。

蛇一般的豎瞳充血,泛起觸目驚心的猩紅,渾身抽搐不已。

仿佛被扼住了命運的咽喉。

顧見臨卻始終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什麼都沒做。

荒誕。

荒唐。

匪夷所思。

不可思議。

以黑袍男的智力,顯然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剛才說,我不知道你是誰?」

這時,顧見臨俯身在他耳邊,淡漠說道:「那你說說,你是周庭,還是……書翁?」

有那麼一瞬間,書翁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仿佛墜入了無盡的深淵裡,被黑暗的漩渦所吞噬。

眼前的黑髮少年在他的眼裡,宛若惡魔般燃燒起來。

熾烈的黃金豎瞳在黑暗裡亮起,仿佛點燃了神怒的火!

不,那哪裡是什麼少年!

那是一尊古奧威嚴的麒麟,仿佛神靈般俯瞰著他。

不是仿佛。

祂,就是神靈。

「你了不起,你走上的的確是真正的進化之路,你是即將成為神侍的男人,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誰能擋你?沒有人能擋你。」

顧見臨俯下身,輕輕地拍了拍的他的肩膀,在他的耳邊低聲呢喃:「可惜,你卻看不清這條路的盡頭,是什麼。」

現在看清了,卻已經晚了。

書翁被他拍打著,引以為傲的進化之軀仿佛一寸寸坍塌,連帶著他的信念和三觀,以及作為獨立個體的尊嚴,全都灰飛煙滅。

他的身體顫抖著,本能地想要跪拜下去。

嘴唇顫抖著,仿佛要吐出那兩個字。

然而,黑髮少年卻抬起一根手指,抵在了唇邊。

噓。

書翁渾身僵住,那個令他敬畏又恐懼的稱呼,無法說出口。

至此,他終於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

神侍,永遠都是神侍。

更何況他還沒有成為神侍。

而更殘酷的現實是,哪怕他成為了最強大的神侍,也無濟於事。

因為站在他面前的人,是無法跨過天塹,是太古時代的神明,是凌駕於一切的偉大存在,是高天之上,是萬物主宰!

祂是……至尊!

然而令他無法理解的是,至尊不是應該被封印在麒麟仙宮裡嗎?

為什麼,又會出現在這裡呢?

書翁怎麼也想不到,他剛剛想通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但答案,卻更加令他毛骨悚然。

也給他帶來了無盡的困惑。

·

·

這詭異的一幕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在旁觀者的視角里,這個黑髮少年還沒用力,黑袍男就已經倒下了!

這可是可控畸變啊,真正的踏上了進化之路的存在。

怎麼可能會被如此輕易的碾壓!

霎時間,長谷川信一在巨大的驚恐里渾身顫抖,他仿佛已經猜到那位大人為何一定要從這個少年的手裡得到什麼了。

顧辭安生前,一定給這個少年留下了什麼東西!

於是,貪慾戰勝了恐懼,他拔刀起身,刀鋒顫鳴。

與此同時,唐綾也抬起凜然的雙眸,她知道這是關鍵的時刻了。

一旦那少年被偷襲,就全完了。

她仿佛下定了決心,將唇邊的血液塗抹在極雷巨劍上。

劍鋒顫動,隱約醞釀著森然的劍氣,蓄勢待發。

這件神話武裝仿佛甦醒了過來,在沉睡中睜開了雙眸。

一道威嚴強勢的虛影,仿佛跨越千萬里從天而降,附身在劍上!

唐綾拔劍,然後消失,斬切!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顧見臨察覺到了刀鋒的顫鳴,也聽到了劍氣醞釀的呼嘯。

他依舊動也不動,只是在心裡下達了一個念頭。

轟!

原本動彈不得的書翁,驟然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殘影消失。

一拳轟出,宛若鐵炮開火!

血肉被撕裂的美妙聲響,迴蕩在寂靜里。

長谷川信一手裡的太刀跌落在地,低頭看著貫穿胸前的那隻手,又抬起頭。

變異的複眼里,滿是不解。

書翁望向他的眼神里,也充斥著震驚和迷茫。

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憐憫。

然而在無法抗拒的命令下,他毫不留情地抽回了手。

只聽噗嗤一聲,鮮血飆射出來,仿佛煙花一般絢爛,潑灑在黑夜裡。

長谷川信一無力倒地,死不瞑目。

鮮血如瀑,落了下來。

唐綾握著鐵劍身影在血雨里浮現,這一劍自然而然是沒有揮出來。

因為目標已經倒下了。

那張素凈無暇的容顏滿是困惑,眨動著一雙清亮的眸子,睫毛微顫。

漫天潑灑的血雨里,顧見臨雙手插在口袋裡,面無表情地跟她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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