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臨吃了一驚:「你媽?」

這倒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因為他曾經聽過母女二人在電話里的對白,雖然只有短短不到十秒的時間,卻足以透露出很多信息。比如母親的關切和溫柔,言語裡透露出的謹小慎微,還有女兒的敵視和無情,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這對母女都是升華者。

如今想來也是,升華者也是人,也有自己喜怒哀樂。

還有摯愛親朋。

再厲害的女人,面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也會變得謹小慎微,收斂鋒芒。

「嗯,姜明硯,霸王途徑的八階,天將。」

月姬每當提起自己的生母,嗓音就透著一股子冰雪般的寒意。

「霸王途徑的八階叫做天將麼?」

顧見臨微微頷首。

天台上的那個女人的眼神是如此的冷厲,只是隨意地瞥了他一眼,就讓他有種被狙擊槍的槍口鎖定的感覺,仿佛隨時都會被一槍轟爆腦袋。

這是最頂級的殺手才有的眼神。

她甚至不在意你能察覺到她的殺意。

因為當你意識到她鎖定了你,你就已經死了。

這不是他胡扯。

而是因為雲雀剛才已經在心裡提醒過他。

通過未來視,他的死亡機率的確很高。

當然,這裡有個前提。

那就是他什麼底牌都不用。

倘若當場解放古神語,那麼想一擊殺死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月姬之所以挽住他,就是在跟自己的母親示威,她表達的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了,你要殺人那就連我一起殺了,否則想都別想。

「那個女人對我的一切都知根知底,如果你是以自己的身份來的,那麼她看在老師的份上,肯定不會為難你,只是會讓我遠離你。可惜現在你是司行夜,她對你的敵意就會被無限的放大。當然,她現在大概知道你是誰了。」

月姬朱唇微動,無聲道:「她知道我的潔癖,我不會故作姿態觸碰別人。」

確實,作為一個冰山美少女,她最討厭的就是跟別人有肢體接觸。

這也是她會義無反顧選擇斬鬼途徑的原因。

一招把敵人秒了,簡單省事。

「你本來沒打算告訴她麼?」

顧見臨忽然說道。

「因為我信不過她,所以不想告訴她,你到底是誰。」

月姬用唇語回答道:「問題是,她剛才都想殺你了,我能怎麼辦?」

「這麼看她好像挺愛你的。」

顧見臨有意無意說道:「只不過確實太霸道了,蘇叔叔當年是怎麼……」

不得不說,蘇叔叔真是個令人敬佩的男人,竟然能馴服如此霸道的女人。

「你沒聽說過女妖怪和書生的故事麼?這些霸道的女人,就是喜歡那種不畏強權的老實書生。我爸就是那種很古板很老實的男人,老老實實上班工作,回家照顧老婆孩子,工資什麼的全都上交,做事一絲不苟,出了事就自己扛。」

月姬冷漠說道:「這女人,怎麼能配得上我爸?」

顧見臨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蘇叔叔這種男人放在升華者的世界裡,就如同螻蟻一般。

問題在於,人格從不該以力量和地位區分是否高貴。

蘇叔叔品格正直善良,也是一個為了生活勤勤懇懇的男人,他本該可以過上很安逸的生活,不該被超凡世界的人打擾,捲入血腥的糾紛里。

人家進京趕考的書生背負著全家乃至全村人的希望。

要考取功名,要養家餬口,要報效祖國。

人家招你惹你了。

「走吧,先上車。」

月姬坐回到副駕駛上,冷冷說道:「今夜這女人是行動的監察,我不太想在她眼皮底下執行任務,我們直接去新宿區,那裡也有一些實驗體。」

她的手機里多了一條信息,是姐姐發過來的。

蘇有夏在催促她儘快離開。

「你母親如果意識到了,會揭發我們麼?」

顧見臨隨意問道。

這件事他倒不是很擔心,因為他有底氣。

雲雀給的底氣。

壞女人剛剛就在心裡暗戳戳地告訴他,讓他不用擔心。

因此他也就沒說什麼。

「姐姐會去幫忙擺平這件事。」

月姬認真思考片刻:「但我們也要做兩手準備,先離開這裡,不行就撤。」

顧見臨嗯了一聲,他親自開車坐在駕駛座上。

這個時候,司若薇湊過來的,低聲問道:「姜旭,需要爭取一下麼?」

顧見臨搖了搖頭:「不用,留給姜家玩吧。」

雲雀曾經確認過,這種級別的隱修會成員,已經加入了統一意志。

哪怕用安魂鈴拷問,也什麼都問不出來。

顧見臨曾問過,什麼是統一意志。

雲雀卻沒有回答。

「快點走,今晚事情還沒完,待會兒還有好戲看。」

雲雀空靈又曼妙的嗓音響起,輕哼道:「一會我要先去做個實驗。」

顧見臨一愣,心想她果然不是單純來砍人的。

「怎麼了?」

月姬狐疑問道。

顧見臨搖了搖頭:「沒事。」

這一刻,他忽然感應到了什麼,抬頭望向漆黑的天幕。

·

·

這是東京都從未有過的大事,實驗體們掙脫了牢籠,紛紛走到了街上。

就像是古老文明遺留的魔鬼,終於暴露在世人的眼裡。

如果不能阻止,那麼整個世界都會劇烈動盪。

實驗體們以幼體居多,絕大多數隻具備超凡級的戰鬥能力,體內孕育的祖也並不是古老的存在,因此不具備威脅性。真正棘手是成體,這種級別的必須要黃昏候選出動才能斬殺,澀谷區的各個角落裡都在激戰,相當兇險。

最為可怖的病變體,甚至具備相當高的智慧,竟然隱藏在了夜幕里。

姜明硯半跪在天台的圍欄邊,架著一柄黑色的反器材狙擊步槍,身側是銀色的金屬箱,裝著琳琅滿目的槍械,以及搭配使用的彈藥。

作為今晚的行動監察,她已經占據了制高點,俯瞰著繁華的澀谷區。

瞄準鏡掃過街上的實驗體,卻沒有開槍。

只是當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呼嘯而過的時候,她卻有點想扣動扳機。

一槍給它轟爆。

萬事皆休。

「這就是你沒反對婚約的原因?」

她面無表情說道:「你早就知道他是誰了?」

不知何時,蘇有夏已經倚在安全通道的門口,點燃一根纖細的女士香煙,幽幽說道:「當然,畢竟我又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她為什麼要瞞著我?你要是想殺人,那就扣動扳機啊,就這麼一發子彈的事情。」

她頓了頓:「前提是,你要做好被她恨一輩子的準備。」

「我要是真想殺人,早就動手了。」

姜明硯專注地望著瞄準鏡,冷哼一聲:「我不會瘋到連我的女兒都一起殺,更何況就算今夜只有他一個人,我也未必能夠殺得死他。」

作為一個職業的殺手,她對於收割生命這件事再熟悉不過了。

瞄準,扣動扳機。

只需要靜等一聲轟鳴,目標就會暴斃而亡。

很少有人被她鎖定以後,能夠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存在。

甚至察覺到以後,也並未流露出任何畏懼的眼神。

對於殺手而言,是否能夠殺死目標,實際上並不在於位階的差距。

而在於信心。

你的殺意和信心足以壓垮敵人,那麼贏的人自然是你。

反之,最好立刻收槍走人。

「只要你今天對他開了一槍,那你就要準備承受整個秩序世界的怒火,整個黑暗世界都遭殃。」蘇有夏面無表情地抽著煙,想到了那棟大廈里發生的事情。

沒想到,顧見臨能夠同時修行兩種至高律法,這個世界真的太扯淡了。

姜明硯想到秩序世界對這個少年的重視,漠然說道:「既然如此,那麼就應該儘快把他給送回去,而不是潛伏在黑暗世界裡。這是顧辭安的兒子,我欠他們家一個人情,但這不意味著我要把我的兩個女兒都搭進去。」

「你們跟他走的太近,一旦他暴露了,你們都要完蛋。」

她提醒道:「姜純陽有多可怕,你應該知道。」

蘇有夏輕輕吐出一口煙圈,沉默不語。

「為了保護女兒,我可以不擇手段,恩將仇報對我而言不算什麼。」

姜明硯忽然說道:「你在那棟大樓里做了什麼?」

蘇有夏淡淡說道:「跟你有關係麼?」

當初顧見臨曾經意識到,她的生命韻律曾經短暫消失過一段時間。

轉而又再次出現。

沒人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姜明硯也意識到了這件事,眼神變得愈發寒冷起來:「我再提醒你一遍,這裡是黑暗世界,不要做那些多餘的小動作,很危險。」

「我不想再繼續耽擱下去了,今夜的事情結束以後,你們姐妹兩個必須回家,由我親自保護你們。只要你們沒有多餘的心思,服從於姜家的族規,就不會有任何問題。有我在,誰也動不了你們,姜純陽也沒有幾年可活了。」

她強調道:「你當年在宗家選擇的未婚夫已經死了,當年的情分未必能讓他們無條件的支持你。有珠選擇的男人是敵對陣營,我不可能同意。」

蘇有夏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她夾著香煙,平靜問道:「如果拒絕呢?」

姜明硯淡漠說道:「明天,姜純陽就會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蘇有夏眯起美眸,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竟然會這麼無恥。

咔嚓一聲。

姜明硯扶著狙擊槍的槍口,瞄準鏡望向五公里開外的瞭望台。

磅礴的殺機如寒風般席捲天台,她的鷹眼如刀劍般銳利,凌厲至極。

槍口震怒咆哮,宛若怪物。

蘇有夏吃了一驚,因為這個女人明顯處在極度戒備的狀態下。

對,不是殺意。

而是警惕。

她也是霸王途徑,鷹眼卻不足以貫穿如此遙遠的距離。

姜明硯之所以那麼警惕,是因為她在瞄準鏡里看到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瞭望台上,依舊是那麼的溫文爾雅,像是英劇里走出來的英倫紳士,他端著一杯熱咖啡,用勺子輕輕攪拌,優雅從容。

當他抬起頭的時候,笑容溫和古雅。

同樣都是八階,姜明硯卻沒有任何開槍的想法,就像是剛才面對這個人的師弟的時候,她罕見的對自己的狙擊槍失去了信心,沒有一擊必殺的底氣。

她是絕對不可能一槍殺死這個男人的。

反之,這個男人卻能夠輕而易舉的跨越五公里的距離來殺死她。

景辭,代號惡魔。

青之王的第一個徒弟,也是隱藏在黑暗裡的一位天災級。

之所以藏在黑暗裡,是因為他擁有足夠的實力,卻始終沒有跨越那個門檻。

很顯然,他壓抑自己如此之久,晉升九階的時候必然驚天動地。

那個時候一定會有人死在他的刀下。

問題就在於,你不知道他蟄伏這麼久,到底是想要殺誰。

但你只能祈禱,希望那個倒霉鬼不是自己。

景辭隨手把鐵勺放進咖啡杯里,右手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

噓。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你在威脅我?」

姜明硯冷冷說道:「你居然在威脅我?」

她的右手摩擦著扳機,她很想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有麼的強大。

傳說中,景辭曾經以一己之力打穿整個黃昏。

那個時候的她還在待產期,並不在被碾壓的行列里。

所以她很想試試,這個男人到底有多強。

然而就在此刻,天幕里響起了悶雷般的轟鳴聲,死亡的氣息籠罩東京。

·

·

勞斯萊斯急剎在路邊,顧見臨一腳踩下油門。

紅綠燈是綠色的,斑馬線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具實驗體低頭啃食著路邊的屍體,鮮血汩汩地流出來,血腥味瀰漫開來,令人作嘔。

「什麼東西?」

月姬吃了一驚,腦袋探出車窗外,望向天空。

宛若怨魂般的悽厲咆哮聲響起,夜幕里是一張如鬼如神的恐怖面容。

他宛若神靈般憤怒猙獰,醞釀著可怖的天罰。

此人毫無疑問是姜純陽,放眼整個東京都都再也沒有如此強大的人,他的咆哮聲仿佛地獄深處的罪與罰,濃郁的死亡氣息瀰漫開來。

顧見臨眼睜睜地看到,那具被啃食的屍體瘋狂抽搐,額頭上浮現出了一道漆黑火焰的印記,灰白的雙眼驟然變得漆黑如墨,咆哮著挺身而起!

很顯然,這是被改造成了屍鬼!

咔嚓一聲!

那具實驗體的腦袋被硬生生掰斷。

屍鬼一口咬在他斷裂的脖頸上,痛飲鮮血!

這具屍鬼明顯是剛剛異化,渾身卻遍布漆黑的符咒,本來只是一個瘦弱的流浪漢,此刻渾身的肌肉都隆起來,肌理間涌動著炸裂般的力量。

「屍鬼術。」

月姬眼神凝重,解釋道:「忘記提醒你,姜純陽是這個世界上對屍鬼術造詣最深的人,因此他曾經是人類世界最大的隱患。姜純陽善於利用鍊金矩陣,大幅度增強屍鬼術的能力。關於這點,青之王都自愧不如。」

顧見臨眼神茫然:「姜純陽要做什麼?」

他也抬起頭望向夜空,能夠感受到潮水般的死氣在城市裡蔓延。

這就意味著,眼前的一幕可能發生在澀谷和新宿的任何一個地點。

死人們,都在復活!

那尊如鬼如神的面容,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這是姜純陽的報復!

「你說是因為什麼?」

雲雀嘲弄的嗓音在他心裡響起:「當然是因為姜純陽和姬子川非要強行留下所羅門,結果不僅人沒留住,自己還被詛咒了,蠢貨。」

顧見臨微微一愣:「詛咒?」

雲雀淡淡說道:「嗯哼,這些人不該低估所羅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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