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臨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這裡,他抬頭望著這棟坐落在新宿站附近的古老一戶建,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破敗里透著幽靜和寂寥,像是個鬼屋。

「你確定你真的沒找錯地方?」

他嘗試著在心裡呼喚,忽然感覺到一道曼妙妖嬈的側影從黑暗裡浮現出來,隱約還有曼陀羅花的花瓣灑落,撲面而來的是濃烈的蘭麝香氣。

「你是在質疑你尊貴的姐姐麼?隱修會存在的時間,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古老的多,你這種還沒成年的小雛兒怎麼跟他們斗?不要跟我呱呱呱,也不要有任何的疑問,你只需要無條件相信你的姐姐就可以了。」雲雀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她宛若幽魂般若隱若現,眼角眉梢的嫵媚和誘惑卻流露出來,轉瞬即逝。

悄無聲息的,她再次消失。

月姬盯著少年的眸子,低聲說道:「你怎麼在走神?在想別的女人?」

顧見臨被噎得無話可說,總感覺這姑娘也學會了側寫。

女人的直覺真是太可怕了。

「噓,總之小點聲,有的實驗體是能察覺到我們的存在的。」

顧見臨壓低聲音,不存之鎖纏繞在他的手上,散發著虛幻的光芒。

另一端則纏在少女的手腕上,隱匿了他們的氣息。

之所以要這麼做,是因為長街上遍地都是實驗體,他們宛若行屍走肉一般藏在黑暗裡,慘白的眼童里隱約可見猩紅的血絲,散發著極為危險的氣息。

瀛洲警方已經出動了,當然他們的背後是本土的古來傳承,也就是八岐社。

這些升華者們有組織的混入普通人的隊伍里,保證他們的安全。

這座城市裡不斷迴蕩著劇烈的爆炸聲,沖天而起的火光照亮夜幕里的黑暗,街上到處都是汽車鳴笛的聲音,還有消防車在噴水,直升機在頭頂盤旋。

簡直就像是在救災。

市民們已經紛紛撤離,匯聚到已經清理完實驗體的安全地帶。

公寓樓里亮著燈,空蕩蕩的便利店裡響起嘰里呱啦的日語廣播,大概是說有一種新型的不知名寄生蟲正在城市裡擴散,被感染者會表現出喪屍般瘋狂的攻擊性,請廣大市民們做好防護,近期內不要到處走動。

「想都不用想,這應該是八岐社和幽熒集團商議過後,對外宣稱的結果。這種說辭很可笑,普通人居家或者在外走動,對實驗體而言都沒什麼區別。」

月姬眼神寒冷:「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顧見臨心想確實,他是研究過人類升華者公約的。

隱修會搞出這些實驗體,基本是壞了人類升華者文明數萬年的基本盤。

升華者有一個共識就是不牽連到普通人。

無論是以太協會還是幽熒集團。

因此哪怕大家在超凡世界打的再凶,也沒有找普通人麻煩的。

只要你敢這麼做,那麼你就等同於壞了規矩。

從此以後你就會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殺。

無論走到哪裡都被人唾棄。

「所以儘量要把實驗體們扼殺在東京,不能讓他們擴散出去。」

月姬眼神凝重,認真說道:「東京距離峰城,只需要一個小時的航班。」

顧見臨微微頷首,放任實驗體們自行活動,他們早晚會渡海航行,直到在東海沿岸登陸,到時候峰城就會淪陷,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他們的父母可都在峰城生活。

「說起來,媽媽怎麼樣了?」

顧見臨嘗試著空間跳躍,卻感覺到時空的維度里隱約有一道屏障阻隔。

看來這棟房間是真的有問題,不得不直接破門而入。

「已經睡著了。」

月姬輕聲說道:「現在的問題不是很大,以太協會為此成立了一個專項應對小組,他們發現這個詛咒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媽媽現在已經開始夢到朱雀氏族的古神了,對於她一個普通人而言,這種負荷無疑是巨大的。」

顧見臨眼神微變,明顯緊張起來。

「只是,以太協會畢竟是以太協會。」

月姬認真解釋道:「他們專門聘請了一位大天神,配合一位魂術師來進入媽媽的大腦,強行穩住了她的精神。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媽媽對於自己的情況倒不是很擔心,她更在意的是你,她認為有什麼東西會來吃掉你。」

顧見臨吃了一驚:「能讓她以為我死了麼?」

他知道這麼做不太好。

但是為了保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不能。」

月姬眼神變得幽深起來,幽幽說道:「聖域級的魔術師都無法催眠她,專項組也為之震驚,他們至今都沒能搞清楚其中的原理。那位魔術師如果不是嘗試了催眠其他人,他恐怕都要懷疑人生,質疑自己的能力了。」

顧見臨沉默良久,抬手觸摸著一戶建的房門,指尖微顫。

「別太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月姬柔聲勸解道:「如今看來,這個詛咒並不是靠離婚就能夠解決的,而是有什麼別的原理。或許你不知道,媽媽除了夢到你被雀鳥般的怪物吃掉以外,她還說自己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站在暴雨里,隔著遙遠的距離呼喚她。」

「那位大天神駐守在她的夢境里,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她輕抿朱唇:「媽媽聲稱,自己看到的那個人是……」

顧見臨愕然扭頭望向她,彼此之間的了解已經不需要她把話說完了。

「是的,是老師。」

月姬眼神流露出惘然和不解,輕聲說道:「她說她看到老顧了。」

顧見臨一愣,額發被風撩起,暴露出驚愕的眼童。

「老顧,你確定?」

倘若是一般情況下,他肯定會覺得這是幻覺,或者是單純的夢境。

然而問題在於,媽媽做的夢並非是沒有依據的,因為顧家的詛咒來源於朱雀氏族,因此她就夢到的就是雀鳥般的怪物,而且還要吃掉她的兒子。

一切都對得上。

那麼她夢到自己的前夫,是不是有什麼更深層的原因呢。

「老師當年確實請人對媽媽做過一些催眠,因此她離婚的時候並沒有什麼感覺,很快就投入到了新的生活里。再次提起老師的時候,也不會有什麼情感上的波動,只像是提到了故人,言語裡透著澹澹的懷念。」

月姬抬手按在房門的鎖上,隨手一推便震碎了鎖芯,嗓音清澈沉靜:「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沒有什麼誰離不開誰。合適就在一起,不合適就分開,誰都有犯錯的時候,也有重新開始的權力,只是苦了孩子。」

「問題就出在這裡,當初老顧出車禍的時候,她都沒有做過夢。」

顧見臨輕聲呢喃:「為什麼現在卻夢到了老顧。」

兄妹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想到了那個可能性。

這會不會是老顧留下來的後手。

月姬很清楚那個男人多年來都在做什麼,倘若他真的以為離婚就能夠拯救自己的妻兒,那麼顯然是他過於天真,也配不上世界第一考古學家的名號。

顧辭安死前留下了那麼多的信息,還有遍布世界各地,乃至古神界都存在的秘密基地,你就可以知道這個人到底有多麼的謹慎和狡猾。

甚至於,他或許把自己死後的事情都提前安排好了。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提前留一手呢。

「因此我覺得,媽媽夢到老師,是好事。」

她認真說道:「這證明老師提前預料到了這一點。」

顧見臨微微頷首:「我也更傾向於這種說法,那你為什麼板著一張臉?」

月姬戴著貓臉面具,看不清具體的表情。

眼神卻一直冷若寒霜。

「你覺得呢?」

她冷冷說道:「那個女人一直都在陪著媽媽,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你們顧家的兒媳婦一樣。本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我這種白痴女人才會願意嫁到顧家,一起去面對那個該死的詛咒。沒想到,我居然遇到了一個跟我一樣蠢的人。」

字字誅心,宛若刀劍。

顧見臨覺得自己的心臟被她捅了一刀,鮮血狂噴。

「那個女人喜歡你。」

月姬推開房門,隨手打開了一戶建里的燈。

燈光照亮了古舊的客廳,家具都是木製的,看起來有些年頭。

電器也都很陳舊,像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

這棟一戶建有種撲面而來的年代感,顯然這是一個獨居老人的房間,其主人可能已經過世了,家具上都是歲月的痕跡。

瀛洲有很多這樣的獨居老人,留下這種空房子也不奇怪。

顧見臨倒是沒想別的,他只是在想剛才的那句話。

那個女人喜歡你。

其實他們之間本是親密無間的戰友關係,有共同的目標和敵人,因此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共同去面對未知的危險。一起組隊冒險,探秘古神界的隱秘,尋找過去的真相,反抗命運里的不公,完成自我的成長和救贖。

她救過他,他也救過他,是過命的關係。

顧見臨當初請她來幫忙殺人,條件就是幫她找到她祖父的真相。

因此當初他毅然決然地趕往了永生之海。

不僅僅是因為唐子敬和顧辭安是曾經是隊友,他的手裡握著巨大的秘密。

也是因為當初的那個承諾。

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結果誰能想到,最後居然要面對夔鳥始祖的靈魂。

那種情況下,顧見臨又怎麼可能捨棄自己的戰友獨自逃命。

因此他們一起登了天。

最後,被徐福坑了。

想起這件事就尷尬。

現在的事情變得好像有點麻煩。

顧見臨不可能對那個女孩沒有好感。

唐綾這樣的少女,每個男人都該喜歡。

蘇有珠也一樣,誰看了不喜歡呢。

顧見臨的性取向又沒有問題,他忽然意識到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那個女人現在已經變成了爸媽公認的兒媳婦了,長得漂亮胸又大腿又長,家裡又有錢,還是秩序世界的接班人,關鍵是還那麼喜歡你。」

月姬眼神愈發的寒冷,咬牙切齒:「而我為了操控分身,每天像個痴呆兒一樣找個地方一坐就是一天。深空總部有個不長眼的神官甚至表示要幫我看看腦子,他居然覺得我真的是痴呆。我真的好想一刀砍死他!」

顧見臨默默地掐著自己的大腿,不讓自己笑出來。

「總之,我現在的優勢全都沒有了!」

月姬兇巴巴說道:「我跟你接個吻甚至都要背著爸媽?」

「接吻?」

顧見臨無奈地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你的腦子裡每天都在想什麼?」

「你說呢?」

月姬沒好氣說道:「如果她知道你還活著,到底會發生什麼?下次一起回家的時候,她是不是就在你房間過夜了?我覺得媽媽一定能做得出來這種事,我爸也肯定不會拒絕。而我呢?我都沒有辦法名正言順的在你房間裡過夜!」

她鼓起腮,眼神變得愈發寒冷,像是瀰漫著冰雪。

「你為什麼要在我房間過夜?」

顧見臨的腦迴路委實無法理解這種問題,認真說道:「唐綾又為什麼要在我的房間裡過夜?你們在我房間裡睡,那我睡哪?」

月姬一口血憋在喉嚨里,就差噴到他的臉上了。

「你的腦袋是鋼筋吧?」

她目瞪口呆,頭頂的呆毛都氣得翹起來了。

「怎麼了?」

顧見臨皺眉:「我從小就不喜歡跟別人睡在一起,會影響睡眠。」

然而話音剛落,他聽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笑聲。

很顯然,雲雀偷聽了全部的談話,正在肆無忌憚的嘲笑他。

神經病,偷窺狂,壞女人。

「說正事,一個平平無奇的房間,不可能被人施加空間結界。」

顧見臨在房間裡翻箱倒櫃,卻沒有發現什麼特殊的地方。

「所羅門先生,我倒是沒聽老師說過這個名字。」

月姬明顯又被新的話題帶過節奏了。

她確實是戀愛腦,但面對正事的時候,又從不含湖。

顧見臨正想說什麼,忽然聽到內心深處壞女人的嗓音。

「我聞到味道了,這裡就是所羅門的一處據點。」

雲雀澹澹說道:「他曾經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時間,最近的一次不超過三天。這裡的結界很有趣,封印著一個單獨的時空,倘若你直接毀掉結界,那麼那個時空里的東西也會被一起毀掉。很聰明的做法,可惜他遇到的是我。」

顧見臨一愣:「你是屬狗的?」

雲雀也一愣,嬌斥說道:「你說什麼?」

她的聲音拔高,透露出一絲錯愕。

「我是說,你是怎麼聞到味道的?」

顧見臨認真詢問道:「所羅門先生沒有什麼體味。」

雲雀似是銀牙緊咬,惡狠狠說道:「神經病,我怎麼可能去記住他的體味?我又不是狗,我嗅到的是他身上的神髓的味道,那是夔的神髓!」

顧見臨再次認真問道:「神髓是什麼?」

雲雀被氣到了,嗓音里透著兇狠:

「古之始祖死後的結晶,屍體里的血脈精華,蘊藏著絕密的基因。隱修會就是通過夔的神髓,才能批量製造古神族,放在那些實驗體里養著。」

她寒聲說道:「太華什麼都沒教你?青之王也沒告訴你?」

顧見臨搖頭又點頭。

「神經病吧,自己的傳人自己不教,要老娘來替他們養你?」

雲雀忽然覺得不是自己抓住了這個少年,讓他來當男祀。

而是她主動湊上去,當了一回媽。

她終於理解所謂的長姐如母是什麼意思了。

「總之你記住,所羅門先生今晚確實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因為他沒想到我還能出手,甚至還能夠找到他,一刀把他重創。再加上姜純陽和姬子川的聯手,逼得他不得不儘快逃離,臨走前留下了一道詛咒。」

雲雀嬌哼道:「否則的話,他會回到這裡,取走房間裡的東西。」

「也就是說,以他的謹慎,本不該犯錯的。」

顧見臨恍然大悟:「但你是個變數。」

「嗯哼。」

雲雀澹澹說道:「而且你不妨想一想,所羅門先生為什麼要把東西留在這裡?以他的謹慎,重要的東西,難道不該隨身帶在身上?」

顧見臨沉吟片刻,分析道:「除非是他無法攜帶的東西,或者說一旦帶在身上,就有可能被人發現端倪,從而識破他的身份。」

曼妙誘惑的虛影再次浮現出來,滿意地摸了摸他的頭:「孩子真聰明,姐姐很欣慰。」

顧見臨面無表情:「雲雀小姐,請你放尊重一點。」

雲雀輕哼一聲,融入到他的身體里,澹澹說道:「接下來把身體的控制權給我,我要一拳打碎這裡的時空。愚蠢的所羅門,敢在你我面前面前班門弄斧?」

燭龍氏族掌握著時空的力量。

斬鬼途徑也是由此而來。

這條路的盡頭是燭龍尊者。

如今的麒麟和雲雀,都擁有那位至尊的龍骨。

因此在他們面前操縱時空的力量,本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這一刻,顧見臨抬起眼睛,眼童里盛開著妖異魅惑的曼陀羅花。

月姬望向他的眼睛,驚訝地瞪大美眸。

「後退半步。」

顧見臨抬起右手,無聲地握緊拳頭,骨骼噼啪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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