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多鎮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建立這個小鎮的埃及人們操著一口阿拉伯味的漢語警告著鎮上的開荒者們,他們都觀測到了遠方風沙里拔地而起的參天古樹,還有盤踞在樹冠上的巨龍,那是一尊古老的祖在咆哮著宣洩怒火。

方圓五十公里範圍內的古神之息都在暴動,強磁場徹底擾亂了通訊設備,開荒者們的對講機里都是電流聲,蒼穹被深沉的陰霾遮蔽,暗無天日。

唯有風暴在醞釀。

古神種們從沉睡中甦醒,它們嗅到了死亡的氣息,暴走逃竄。

參天的古樹籠罩著天穹,它的枝杈宛若魔鬼的觸角。

四散奔逃的開荒者匯聚成洶湧的人潮,他們跳上越野車想盡一切辦法撤離。

遺蹟里只有三個人氣定神閒,恍若對即將降臨的災厄視若無睹。

「第七祖,懿!」

太華凝視著風沙深處的古樹,隱約能夠看到一尊盤踞在樹冠上的古龍,輕聲感慨道:「兩千五百年前,祂曾經參與過東海一戰,是為數不多活下來的祖。的確是有幾分本事,否則當年也沒法率領群龍追殺我們整整十年。」

總會長對此自然深有體會,畢竟在人類的黃金時代之前,的確是有過那麼一段黑暗歷史,那個時候的人們只能在古神的威壓下苟延殘喘,尋求著一線生機。

時至今日那些血與火的歷史都寫在史書上。

無論是皇朝顛覆,亦或是異族侵略,包括天災人禍。

一切的背後都有古神族的影子。

戰爭從未停止,只是換了無數種方式。

因為人類的歷史,就是跟古神族的戰爭史。

「話雖如此,我記得第七祖不還是被師母和老師聯手重創?」

白銀之王跟在她的背後,霜白的長髮拖曳到地上,黑色的風衣在風裡獵獵作響:「否則的話,第七祖的力量也不至於堪堪恢復到聖域級。」

古神族在降臨到地球之前,往往都是通過吞噬同類來恢復自身的力量。

自從降臨地球以後,古神族找到了更新鮮的血食,那就是人類。

因此在遠古時期,古神族們才用人類作為祂們恢復力量的祭品,一次盛大的血祭就能夠吞噬方圓百里的一切生靈,史書上所謂的生靈塗炭不過是被人為潤色後的慘劇,真實的歷史往往要比書上記載的還要殘酷千萬倍。

「可惜不周山的維度不允許半神的存在,否則誓要清算這血海深仇。」黃金之王面容肅冷,眺望遠方的眼瞳里暗藏肅殺的味道。

這源於太清對於學生們的教導,具體可以總結為八個字。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白銀和黃金都是黃金時代之前的戰爭遺孤。

他們是師兄妹,也是表兄妹。

黃金出生在宗家,白銀則是分家。

嬴家是先秦時期的王族,也是繼姜家和姬家以後的最大家族,兩千年來都是對抗古神族的中堅力量,也是流血最多的家族。他們帶著巨大的榮耀延續至今,卻在二百年前遭受重創,險些被燭龍氏族屠戮一空。

若非白銀和黃金的崛起,嬴家或許早已覆滅。

這個世界上最不能忘記的,就是仇恨。

正因如此,他們才都是強硬的鷹派。

「過了那麼多年,你們依舊還是放不下。」

太華淡漠說道:「你們兩個的天賦,就算比青和赤要差,也差不太多。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實力差距,不就是因為你們太過憎恨古神族?」

因為過於憎恨,所以不想把自己變成古神族。

升華者的一切修行都源自於精神。

因此他們始終無法跨出最後一步,也就無法變得像自己的師兄們那麼強大。

黃金和白銀之所以會成為天災,實際上都不是他們的本意。

而是被兩位師兄給逼得。

甚至是驪山天衍閣的合作,若非是始皇帝的遺命,他們也不會遵守。

「如果老師還活著,看到我們的樣子或許會很失望。」

黃金之王對古神族的厭惡素來是不加掩飾,他凝視著風沙里的古樹,漠然說道:「如果那個瘋子真的要回來,我會不計一切的代價再殺死他一次。」

白銀之王赫然抬起頭,那尊參天的古樹被沖天而起的金色氣焰轟然吞沒,無盡的光和熱里似乎屹立著一道風華絕代的側影,她的輝光如日之升!

光輝的冠冕在她的頭頂上空凝聚,酷似竟是一尊半朽的黃金樹,樹冠上閃滅的焰火宛若海潮,燃燒的枝杈仿佛自然的脈絡,延伸到世界的盡頭。

那是天人界域!

世界上再無如此霸道的天人界域,方圓百里的古神之息頃刻間便被蒸發殆盡,就像是空寂宇宙里的太陽轟然爆發,釋放出的威能足以焚盡一切黑暗蒙昧。

哪怕是總會長親至,倘若不施展天人化,大概也不過如此。

甚至可能會有所不如。

當然是在同境界的前提下。

這證明那個人對於燭照律法的領悟,儼然已經是登峰造極。

除了總會長之外,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做到這種程度。

雖然沒人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雲雀!」

黃金之王眯起銳利的眼瞳,像是即將撲食獵物的雄鷹,聲音雄渾:「看來雲雀真的跟麒麟在一起,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但這是很好的機會。這是不周山創造出的終極兵器,而我們已經有了應對的手段。」

白銀之王眼神寒冷,被無盡輝光照亮的眼瞳里滿是忌憚。

「她確實很虛弱,必須趁著這段時間動手。」

她冷冷說道:「我們有麒麟,這是致勝的王牌。」

麒麟仙宮第一層攻略完成以後,秩序世界曾經召開過一個秘密的會議。

這次會議討論的內容,只針對一個人。

雲雀。

因為秩序世界沒有任何的戰力能夠應對她。

總會長也已經病重垂危。

至於青之王,根本就不跟你玩。

誰能想到,雲雀在經歷過永生之海一戰以後,竟然會變得如此虛弱。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尤其是麒麟還在她的身邊。

能夠待在那個女人的身邊,必然是取得了信任。

這種信任就是致勝的契機。

以秩序世界的體量,只要有那麼一線的契機,就能製造千百種殺局。

「師母,收網吧。」

黃金之王背負雙手,望向女人肅殺冷漠的側臉,沉聲說道:「這個時候收手也是為了麒麟的安全,那個女人跟在他的身邊,過於危險。對於秩序世界而言,麒麟也是寶貴的財產。畢竟雷霆跟他是那種關係,將來結合,未嘗不可。」

白銀之王作為雷霆的老師,對此也沒發表什麼意見。

誰跟誰結合,對他們而言根本不重要。

只要能夠創造價值。

太華卻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肅殺的丹鳳眼裡閃過隱有不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之將死,心也變軟了。

財產這個詞,讓她聽得很刺耳。

只是一群孩子而已。

「還沒到時候。」

太華不著痕跡地瞥了自己的兩個學生一眼,淡漠說道:「既然麒麟來了,原先制定的計劃也就廢了。一切行動圍繞他來制定,他是絕對的核心。」

白銀之王皺眉:「師母,您就這麼信任他?」

黃金之王沉聲說道:「他只是個小孩子。」

「如果不是這個小孩子以身犯險得來的情報,我恐怕你們至今都不知道幽熒律法的那條特性,也就無從得知你們那位師兄即將歸來。倘若我沒猜錯,這條規則可能連青都不知道,他自命不凡是要做大事的人,總不會拿命來試。」

太華擺手說道:「也就只有赤那樣的瘋子,才會拿自己的命來賭。」

「如果現在不收網,等到他們闖進葬龍谷,就是黑暗世界的勢力範圍,秩序的世界的力量很難幫到他們。」以黃金之王的氣度自然不會在這種問題上鑽牛角尖,他只關心最終能不能阻止那位師兄的復活,以及摧毀黑暗世界的計劃。

最好還能毀掉不周山的謀劃。

「我只要雷霆活著。」

白銀之王寒聲說道:「這是驪山天衍閣的底線。」

「只要麒麟活著,雷霆就不了,他那麼驕傲的人,會看著喜歡自己的女孩子死在自己的面前麼?至於黑暗世界的人,只是來給他送菜的。」

太華輕聲說道:「我只是在想,兩千五百年前麒麟氏族和燭龍氏族的戰場,就是在這片荒漠裡吧?所謂的葬龍谷,又藏著多少秘密?」

·

·

姜子夜半蹲在地上,撿起一塊焦黑的枯骨,手指當即就被燙傷,千絲萬縷的金色脈絡鑽進指腹,讓他感受到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

就像是基因被瓦解一般,軀體即將崩潰。

這就是燭照的力量,好在已經微弱至極,也不礙事。

荒漠上到處都是焦黑的枯骨,不僅被燒得如黑炭般一碰就碎,還被利刃切割得七零八落,就像是被扔進絞肉機里攪了一番,觸目驚心。

沒有血流淌出來,因為血液已經蒸發殆盡了。

這些骨骼拼湊起來大概能拼出十二個完整的人,那是被強化過的黃昏候選,無一例外都已經喪失了理智,徹底化作了噬人的惡魔。

可惜他們的運氣不是很好,挑選錯了對手。

他們的對手才是真正的惡魔。

不久前的一幕讓人畢生難忘,那個黑髮的少年從越野車的駕駛座上閃爍出來,以手撐著車頂半蹲下來,另一隻手拎著一柄斷裂的黑色鐵劍,磅礴的金色暴雨傾盆而下,落在怪物們的身上卻像是火焰落到汽油上轟然燃燒起來。

那個人拎著斷裂的鐵劍在暴雨里殺戮,斬擊便如同颶風般凌厲狂暴,勢如破竹般衝殺著怪物們,就像是獵人對牲畜們的屠殺,冷酷漠然。

「子夜,彙報你現在的情況。」

無線對講機里響起了沙沙的電流聲,還有那個一如既往的冷酷聲音。

那是姜楚歌的聲音。

「我還在追擊,第七祖燃燒了生命,即將引爆這片區域。」

姜子夜撫摸著自己的心臟,他的心口處被燙傷了古龍的印記,那是他被強化過後的象徵:「我的體內流淌著祂的血,祂為我開啟了進化之路,因此我才能幸免於難。但有兩個目標已經快要踏入葬龍谷的範圍,我未必能擋住他們。」

「我會配合你,一起去阻擊他們。」

姜楚歌的聲音傳來:「你的體內有進化之血,可以追得緊一點,你不該失手。這次任務結束以後,家族會剝離你的進化之血用來研究。作為對你的賞賜,我會嘗試著為你爭取保留一部分,對你將來的晉升也有好處。」

對講機里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姜子夜沉默了片刻,無聲地笑了笑。

「明白,兄長大人。」

他抬起頭,頭頂的龍角猙獰可怖,眼瞳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血紅。

這個時候,姜楚歌才冷聲問道:

「你所說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是雷霆,那麼剩下一個是誰?」

姜子夜舔著嘴唇,回答道:「麒麟。」

事到如今,他要是還看不出敵人的身份,那麼他就是腦子有問題了。

當然,麒麟的身上也有疑點。

比如麒麟為什麼長得跟大小姐一模一樣。

再比如,麒麟為什麼也能同時掌握兩種至高律法。

只是不知是什麼原因,姜子夜沒有對自己的兄長提及這些。

一個字都沒說。

「我知道了,我會儘快來接應你。」

姜楚歌沉聲說道:「等我。」

通訊中斷。

姜子夜起身眺望無盡的風沙,那輛越野車已經漸行漸遠。

「本來你們是能逃出去的,可惜因為戰鬥拖了那麼久。」

他輕聲說道:「現在你們該怎麼逃呢?」

遠方響起轟動的爆炸聲,參天的古樹轟然坍塌下去,然後被沖天而起的金色氣焰焚燒,即便如此也依舊有磅礴的血霧瀰漫過來,海潮般洶湧地掠過他。

血霧裡隱約有一雙憤怒猩紅的眼瞳睜開,通天徹地的龍吟恍若雷鳴。

那是第七祖的殘留的意志,就是要不顧一切的吞噬掉他們!

那輛即將消失在風沙里的越野車,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吞沒。

這個時候他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因為那輛車奔襲的方向,好像是……

·

·

顧見臨隨手扯掉燒焦的衣服,露出線條流暢的上半身,雙手握著方向盤,視線牢牢定格在後視鏡的血霧上,它像是妖魔般扭動翻湧著,蔓延而來。

冥冥中睜開那雙眼睛,仿佛讓他聽到了耳邊響起的獰笑聲。

「靈性濃度被削弱了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依舊那麼恐怖。如果不是雲雀出手,方圓百里內的生靈都會死絕。這女人……真頭鐵。」

按照他本來的計劃,是要依靠壞女人的神速來快速脫離戰場。

鬼知道那個女人如此頭鐵,竟然頂著核爆也要硬剛。

如今爆炸的餘波席捲而來,第七祖殘留的意志已經鎖定了他們。

「你確定真的沒問題麼?你到底哪裡來的自信?」

唐綾俏臉酡紅,因為她正在一個很尷尬的姿勢坐在他的身上。

雙腿分開,跨坐在他的腿上,跟他面對面。

這種姿勢在瀛洲的特產電影裡面倒是很常見,包括一些古老的雙修儀式里也會有相似的動作,反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少兒不宜。

她的眼瞳里倒映著撲面而來的血霧,眼神里的警惕濃郁至極。

顧見臨狂踩油門,引擎發出即將炸裂般吼叫,越野車都在瘋狂的顫動著,仿佛隨時都會散架一般:「我不是對我自信,我是對姜家的老鬼自信。」

唐綾一愣:「你說什麼?」

「這就是我要來葬龍谷的原因,因為姜家的老鬼也在這裡。」

顧見臨面無表情吐槽道:「畢竟是無差別攻擊,在麒麟仙宮第二層最高也不過是聖域級。老傢伙如果不出手,那就跟我們一起陪葬。」

唐綾眼神詫異,狐疑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在哪?如果他要躲呢?」

顧見臨淡定解釋道:「他們的隊伍龐大,帶的資源也很多,還有很多行動不便的老人,不會比我們快到哪去。再者,不管他躲到哪裡,我也能找到他。」

畢竟他的本體就跟在姜家的老鬼身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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