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臨捂著耳機，他本以為壹號所說的聖骸，指的就是讓他強行吞噬姜家老鬼的弟弟，這個難度是實在是太大，而且時間也來不及，基本沒得指望。
沒想到壹號接下來的一句話，卻仿佛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的敵人，姜楚歌。」
是啊，眼前就有一位掌握著原始回歸的聖域級進化者。
「理論上，聖骸是幽熒律法傳承的媒介，只有在生命凋零的時候才會被凝聚出來，還需要用極特殊的手法提煉。因此高階進化者的屍體是極其珍貴的素材，必須要在戰場上回收。如果無法回收，就會原地毀掉。」
壹號平靜說道：「原本我們有針對你制定一套奪取聖骸的方案，但眼下是來不及了，只能啟動應急預案。這條方案是在三天前制定的，為你量身打造的一套方案，目的就是讓伱在時間緊迫的情況下，強行掌握原始回歸。但關於這個方案，我並不清楚全部的過程，我唯一知情的，就是我們每個人的分工。」
「我們會分工完成分內的任務來為你鋪路，但最終還是要你自己去奪取聖骸。委實我不知道你會怎麼做，也想不到有什麼行得通的方法。」
她猶豫了一下：「但是那個制定計劃的人認為你可以，那麼你就可以。」
至此制定這個計劃的人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總會長。
實際上顧見臨最初對這個女人的印象並不好，甚至會在心裡把她比作歷史上的那位女皇帝，哪怕能力再傑出，也不會得到人心。
後來他才對這位人類世界的支柱有所改觀。
理解她的苦衷，了解她的掙扎，認同她的理念，敬佩她的氣度。
只有庸人才會認為她是庸主。
她是當之無愧的君王。
總會長曾經說過，他的師祖母對他可一點兒都不好。
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並不是。
對於顧見臨而言，他真的很久沒有感受到來自長輩的關懷了。
最親近的長輩是老師，但他施行的放養式教育。
真正陪伴他一路成長的人，只有總會長。
當初顧見臨曾經讓總會長下來看看，所以她就真的來了。
以姬前輩的名義來到他的身邊，教導他，保護他。
陪伴著他的成長。
老師的教育方式是給他無限的壓力，自始至終都在越階挑戰，最兇險的一次是他要獨自面對一位九階的太一神，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天塹。
在他最孤立無援的時候，只有師祖母來到了他的身邊。
如今的事實確實能夠證明，當初顧見臨在低階的時候鬧出的那些事確實不重要，如果他連這點事情都處理不了，那麼他就不配以最強為目標。
最強者的傳承也不會輪得到他。
諸如師祖母和老師這樣的人，也沒時間把精力浪費到他身上。
即便如此，總會長那麼溫柔的人，依舊在百忙之餘關注著他。
他剛到瀛洲，就被影子部門所保護。
經歷過新宿一戰，總會長還親自來探望他，把自己秘密託付給他。
本以為她已經做的夠多了，沒想到她竟然會考慮得如此深遠。
總會長不僅僅知道他是兩棲的生命，甚至很有可能看穿了他最大的秘密。
至尊位格！
因為顧見臨有一種強烈的直覺，總會長就是要他在不得已暴露古神化的姿態以後，施展那位黑色至尊的權柄，去強行奪取聖骸。
吞噬。
麒麟尊者的權柄是吞噬。
總會長知道他有這種權柄，因此特地做了一層保險的計劃。
或許是怕她出事以後，金鑾鳳羽也會失效，世上再也沒有人再能保護他了。
總會長做這個計劃的目的是為了在他暴露的時候保護他。
為他爭取一線生機。
「那個人說，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這個方案永遠不要被啟動。」
壹號低聲說道：「可惜事情還是發生了。」
顧見臨低頭撫摸著自己的心臟，那枚金鑾鳳羽就放在胸前的口袋裡，即便已經徹底沉寂，也能感受到那種真摯的溫暖，因為帶著長輩的祝福。
這是一種怎樣的信任呢。
總會長如果知道他的秘密，就應該不計一切代價的殺死他。
這是作為秩序之主的立場和責任。
可是她卻沒有那麼做。
哪怕她辛苦經營一生的基業可能因此毀於一旦。
哪怕她所熱愛的世界，也可能因此而毀滅。
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韙。
哪怕背負千古罵名。
這種信任太沉重了，甚至讓他無法承受。
「我明白了，我不會辜負她的。」顧見臨摘掉耳機，把它扔在地上輕輕踩碎，通話到此已經結束了，再說多已經沒有意義，他必須要毀滅證據。
「走吧。」
他輕聲說道：「總會長生死未卜，這個世界即將迎來巨變。唯一可以信任的就是凜冬和他的守夜者們，我要把你送到他們的手上才行。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放心去找能給總會長續命的方法，到時候或許還要你來接應我。」
「嗯。」
唐綾察覺到他的眼神變了，那種冷酷和凌厲里藏著磐石般堅硬的情緒。
「看來總會長還真沒騙我。」
她有意無意說道。
顧見臨低頭望向她，黃金瞳里流露出不解：「什麼？」
唐綾避開了他的眼神，故作淡定說道：「她說我找男人的眼光比她好，她以前總覺得年紀小的男人靠不住，只是一群沒長大的毛孩子而已。但她說你不一樣，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危險，可以相信的人只有你。」
顧見臨無聲地笑了笑，這種話題他也只能笑了，因為不知道怎麼接。
「她那麼傲慢的人，就偏偏沒為自己考慮吧？」
他輕聲說道：「如果她遇到了危險，她可以信任的人，就是你和我。」
多餘的廢話已經不用再說了，他一向喜歡用暴力來解決問題！
「麒麟已經虛弱，殘留靈性不到十分之一，目測已經無法繼續補給。」
「空中包圍網已經形成，請求地面戰力支援！」
「接下來是困獸之……等等，他想要做什麼？」
轟！
麒麟骸骨轟然塌陷，破碎的骨骼像是焦炭般熔斷，斷口閃爍著灼熱的光。
一道黑影正在墜落下來！
那是解除了靈體化的顧見臨，他懷裡的少女紅髮飄搖，像是搖曳的玫瑰。
焦土還在燃燒，熾烈的火海像是地獄的熔爐，焚燒著機械的殘骸和殘缺的屍體，紅熱的灰燼被風吹向天空，凋零到不知名的地方。
「終於堅持不住了麼？」
姜楚歌凝視著墜向火海的少年和少女，漠然評價道：「古神族的確強大，可惜他似乎在幼體的狀態，自身的位階還是太低了一些。自古以來有多少神明都是因此而死的？或許祂們也並不在意，因為千萬年後祂們還會歸來。」
「準備收網吧，爭取能夠找到他們的遺骸。」
他抬起頭，下令道：「如果以太協會想爭，那就格殺勿論。」
姜子夜笑眯眯說道：「我明白，歐米伽序列確實已經一代不一代了。」
幽熒集團的直升機從他們的頭頂呼嘯而過，密集的黑影從機艙里墜落下來，帶著必死的決心撲向正在墜向火海里的兩道身影。
今天的一戰他們損失慘重，但相比於最後的戰果而言，無疑是值得的。
尤其是兩個珍貴的獵物，極有可能帶來新時代的進化！
伴隨著直升機群的降落，以太協會的支援也已經趕到。
萬人屠就站在一架直升機的機艙里，第一眼就看到站在山脊上的姜家兄弟，他本能的想要動手，因為如今的他也晉升了聖域，是當之無愧的強者序列。
可是他硬生生的克制住了衝動。
畢竟在古神族的面前，無論你是人類的哪方勢力，都要協同作戰。
尤其是在今天，以太協會和幽熒集團還達成了隱秘的同盟。
「歐米伽序列的萬人屠教官麼？按照指令，我們這個時候應該合作。」姜楚歌踏步向前，劍匣里的飛劍顫動著出鞘，噴薄而出的劍氣驟然貫穿黑夜，就像是一道縱達百丈的烈光，決然地向著火海深處斬落！
聖域級的一劍，已經有遠古時期劍修的森然劍氣！
萬人屠沒有回應，鐵塔般的身軀變得紅熱起來，龍血在體內洶湧滌盪著，恐怖的血氣在他的掌心匯聚，最終轟出了如同海潮般的血氣！
世界像是陷入了死寂，只有滔天的劍光和沸騰的血氣在呼嘯。
兩位聖域級的聯手夾擊，對於區區超維級而言本是必死的結局。
可惜在寂靜里，有人輕輕吐出了一個音節。
「閉上眼睛，捂住耳朵。」
這是唐綾最後聽到的聲音，就像是金屬的轟鳴。
顧見臨抬起酷烈的黃金瞳，千絲萬縷的血絲浮現出來，宛若神魔般的軀體頃刻間迸發出崩潰的聲音，影子似乎已經到了潰散的邊緣。
好在那種禁忌的力量還是被釋放了出來。
黑暗在他的腦海里瀰漫開來，虛無混沌的霧氣里隱約有一顆星球碎裂，縱橫交錯的悽厲裂隙像是把宇宙都給貫穿，最深處亮起的一線酷烈的金光，宛若神魔般的猙獰森嚴的面容浮現出來，祂的軀體是如此的磅礴，遮天蔽日。
古神語，解放！
這是他第一次在最強的狀態下，解放出最完整的古神語。
麒麟的咆哮聲貫穿夜色，卻又像是遠古的歌謠般蒼涼悲壯。
極致的暴力就是極致的平靜。
生和死的領域蔓延開來以後，世界在他的眼裡是死寂般的灰暗，就像是一副被水溶解的畫，隨時都會淪為一團混沌的虛無。
從天而降的一線熾烈的劍光，就像是泥入大海般湮滅。
洶湧而來的狂暴血氣，也驟然潰散成漫天飄零的血花。
聖域級的力量，被至尊的規則硬生生的轟碎！
顧見臨抱著懷裡的少女沉默地前行，沿途所經之處烈焰熄滅，荒蕪的大地瓦解潰散，一架直升機轟鳴著墜落下來，被他隨手按住了機頭。
砰的一聲，直升機在古神語的領域內轟然爆炸。
在他的領域內，不允許有活的東西。
哪怕是沒有生命的死物，也會被強行崩潰瓦解！
直升機里閃過一張張呆滯驚恐的面容，那是來狙擊古神族的升華者們。
只是零點一秒不到的時間，那些面容被爆炸的火光所吞噬。
沒有生機，沒有憐憫。
一架架失控的直升機如折翼的飛鳥般墜落，這些經過嚴格檢修的精密器械一旦進入古神語的領域內，系統就會自行紊亂崩潰，零部件膨脹炸裂，鋼鐵的結構也在扭曲碎裂，就像是一台被人用到報廢的老蒸汽機。
顧見臨抱著懷中的少女疾馳在荒蕪的大地上，勢如破竹！
轟鳴的巨響里，墜落的直升機炸成沖天而起的蘑菇雲。
跳下來撲殺他的升華者，竟然來不及施展任何能力，就被化作血霧。
偶爾有人憑藉強大的意志力，拖著即將四分五裂的身體衝到他的面前，森然的古刀斬出一線極度危險的弧光，幾乎要把他給迎面斬首。
顧見臨自顧自地衝刺，就在即將撞上刀光的瞬間，他驟然抬手抓住刀鋒，隨手用力將其掰斷，再用斷裂的碎片反手插進他的喉嚨。
電光石火間的秒殺，敵人在古神語的領域內本就已經脆弱到不堪一擊。
砰的一聲，那個人炸成一團血霧。
一位落地的霸王噴出鮮血，強忍著身體崩潰的劇痛緩緩架起狙擊槍，尚未來得及瞄準就看到眼前的黑影閃過，心臟就像是被人用力捏住。
顧見臨隨手把修長的槍管掰斷，掠過他的時候把斷裂的槍管插進他的喉嚨。
鮮血噴湧出來，就像是鮮花一般飄搖。
「古神語！」
萬人屠嘶啞說道：「這是古神語。」
難以想像，曾經歐米伽序列的學員，竟然是一尊強大的古神族。
難怪當初表現得那麼另類。
還有那麼多匪夷所思的戰績。
他曾經，竟然跟一位高貴的古神族共舞過。
不，這不僅僅是高貴的古神族。
極有可能是古神族裡的貴族。
高高在上的始祖。
「這種古神語到底是什麼規則，為什麼那麼多人在他的面前不堪一擊？」
姜楚歌皺眉：「等等，他衝著我們來了？」
飄搖的煙塵和灰燼里，那個魔神般的少年抱著他的女孩，馳騁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