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王都,哈德遜明顯感受到了一股悲涼的氣息撲面而來。顯然,凱撒三世之死不光影響到了王國高層,同樣也蔓延到了民間。

或許是受氣氛的影響,傍晚時分應邀參加聚會。滿桌的山珍海味,都沒能調動哈德遜的胃口。

不同於平常時期的宴會,這次相聚美酒、美人一樣都沒有。眾人臉上的笑容更是少見,即便是出現了也很勉強。

人性是最複雜的。

在國王活著的時候,被約束的一眾大貴族恨不得他立即去死;可凱撒三世真的死了,大家又惦記起他的好來。

聆聽一眾貴族對國際局勢的分析討論,大多人和哈德遜的判斷都一樣,對未來的局勢持悲觀態度。

尤其是王國南方的邊界貴族們,對現在的局勢更是惶恐。大後方突然變成了未來衝突的前線,著實打了大家一個措手不及。

相對而言,東南行省還算是好的。最起碼中間還有幾座山擋著,一時半會兒不需要直面黑森王國的壓力。

主要還是凱撒三世死得太早,按照大家的事先估計,都認為國王還能夠支撐三五年。

有這麼長的時間緩衝,王國的債務危機,基本上被化解掉了;王國的一眾新興貴族,能守住基業的都站穩了腳跟;收復回來的土地,也差不多被重新納入了統治。

王國中南部受戰爭影響較小的省份,都走出了戰爭陰影,恢復了元氣。

實力恢復了七八分,就算是新的君主能力有限,面對複雜的國際局勢也能夠自保。

可惜現實是殘酷的。凱撒三世沒有大家預想中活得那麼長,原本被壓制的各種矛盾,現在都有提前引爆的危險。

看著眾人不斷呼籲要團結,哈德遜就知道:團結距離阿爾法王國越來越遠。

北地那幫傢伙沒有出現在聚會中,不過在哈德遜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一個個幸災樂禍的身影。

團結很重要,不過那是建立在符合自身利益的前提下。

或許等南方各地的貴族遭到削弱,王國到了崩潰的邊緣,他們才會講團結。

……

「尊敬的哈德遜伯爵,你是軍事大家。從目前的國際局勢來看,假如有一天中部幾個大國要北進,他們會選擇從什麼地方動手?」

卡萊斯伯爵的話,將哈德遜推到了前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過來。

「尊敬的卡萊斯伯爵,這種假設沒有任何意義。

中部幾大王國也不是鐵板一塊,我們不能將他們看做一個整體。就算是他們都想北進,各自的戰略目的也不盡相同。

最多也就是名義上聯手,到了具體行動上,還是會各自為戰。

打開大陸地圖就知道,中部各國能夠選擇的切入點,實在是太多了。

如果想要防備他們的入侵,王國南邊的所有邊界行省,都要修築防線。

或許我們可以樂觀一點兒,他們只是在試探,現在並沒有做好北侵的準備!」

哈德遜無奈的說道。

本來以為自己就夠悲觀的了,沒有想到這些傢伙比他還要悲觀,一個個都想著敵人打過來該怎麼辦。

有危機意識是一件好事,可緊張過了頭,那就成杞人憂天了。

都是歷史遺留問題。

阿爾法王國常年面臨著獸人的威脅,一有狀況就是一場血戰,將危機意識植入到了大家的骨子裡。

應對危急的方法,也是針對獸人去的。現在場地轉換到了人族內鬥中,原來的傳統思維模式,明顯就跟不上了。

畢竟,獸人可以毫無顧忌的南下,中部各國卻受到了多重製衡,必須要按照規矩來。

想要大家改變觀念,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的。哈德遜的話,給大家帶來的唯一作用,就是堅定了眾人修築防線的想法。

退出了討論圈子,奧蘭伯爵走了過來拉著哈德遜到了角落裡,低聲詢問道:

「哈德遜,聽說你快要當父親了,梅麗莎現在怎麼樣?

看似一句普通的敘家常,包含的內容卻不少。關心女兒和外孫是一方面,更多的還是衝著兩大家族聯姻來的。

梅麗莎和肚子裡的孩子,就是雙方聯盟的紐帶。

「放心吧,伯爵。梅麗莎的狀態非常不錯,肚子裡的孩子也很健康。

算算日子,差不多月底就要降生了。可惜現在王都事務繁忙,我怕是無法提前趕回去了!」

看著滿臉遺憾的哈德遜,奧蘭伯爵微微一笑。或許是意識到場合不對,在露出笑容後,立即又收斂了起來。

「放心好了,孩子會為有你這麼一位父親自豪的。現在國內外的局勢都很緊張,伱留在王都是對的。

北地那幫傢伙,現在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你們和洛克納德家族是死敵,在北邊的人要小心一些。」

聽到奧蘭伯爵的提醒,哈德遜立即意識到麻煩來了。

沒有凱撒三世的牽頭,王國對北地貴族的壓制政策,必定會放鬆。

一旦給他們鬆綁,家族在北邊的新開闢的支脈,日子就要不好過了。

雖然不會直接帶人打過去,但暗地裡搞一些陰謀詭計,逼迫科斯洛家族放棄北邊的封地,還是可以操作的。

揉了揉額頭,哈德遜尷尬的發現:除了提醒大家小心之外,他什麼也做不了。

就算是想要報復,科斯洛家族的手也伸不到那麼長。

總不能自己親自去打悶棍吧?

真要那麼干,衝突就升級了。妥妥的兩敗俱傷打法,最終的結果大機率是兩家一起走向沒落。

就能夠占到便宜,哈德遜也甭想在貴族圈子混了。要是大家都那麼玩兒,誰還有安全感?

「怎麼,霍利斯爾家族也感受到了壓力?」

哈德遜關心的問道。

對大家族而言,要針對幾個小貴族非常簡單,沒什麼好說的。

可要是連霍利斯爾家族這種新興大貴族,都感受到了壓力,又是另一種局面了。

「暫時還沒那麼嚴重,不過陛下去世的消息傳出後,北地貴族們召開了一次集體會議,整整商議了兩天才結束。

他們討論的具體內容不得而知,但從眾人離去時臉上的喜色可以看出來,這次會議是有成果的。

或許這次家族搬遷是一個錯誤決定,同北地五大家族相比,霍利斯爾家族實在是太弱小了!」

奧蘭伯爵忍不住感嘆道。

王國新收復的北疆七省,最大問題就是距離北地五大家族太近。

要是沒有枷鎖束縛住五大家族,北邊七省那幫連家都沒有搬完的貴族,拿什麼和他們對抗?

現在沒有出手,不等於未來也不出手。搞不好他們辛辛苦苦搬遷過去的人口、物資,最後都是在給別人做嫁衣。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踏出了這一步就沒有回頭的可能。

要麼一鼓作氣,在北邊站穩腳跟;要麼跌落塵埃。

「伯爵閣下,不要太過擔心。北地那幫傢伙的實力雄厚不假,可他們的敵人也多。

只要能夠聯合一眾北上的貴族,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等渡過了這段虛弱期,一切都會好轉。」

哈德遜言不由衷的安慰道。

正是因為知道北邊是一個大坑,他才選擇紮根東南行省的。當初他還隱晦的勸過奧蘭伯爵,怎奈霍利斯爾家族下定決心要拼一把。

現在就看接下來的王都會議上,新君還能否壓制住北地五大家族,否則未來的北疆註定不會太平。

……

新君繼位、國葬,一切都按部就班的籌備。無論是王國內部的一眾貴族,還是各國代表,在這期間都變現的格外安分。

只是哈德遜的內心卻不平靜,直覺告訴他:寧靜的背後,往往代表著更大的危機。

「伯爵大人,殿下請你去王宮中議事。」

收到這個消息,哈德遜不由一皺。越是危急時刻,越需要快刀斬亂麻。

在他看來,凱撒王儲搞這些繁瑣的禮儀流程,還不如早點兒登上王位。

國王和王儲從來都不是一個概念。只要一天不戴上王冠,事情就有發生變故的可能。

跟隨侍從步入議事大殿,哈德遜立即意識到情況不對。

甭管怎麼說,凱撒王儲也是大家未來的君主,就算是心裡看不上,面子上也要過得去才行。

可現實卻是眾人連裝都懶得裝一下,直接擺出一副苦瓜臉,不少人還對著凱撒王儲怒目而視。

疑惑沒有持續多久,哈德遜的臉色也跟著陰沉了起來。

「殿下,我阿爾法王國從百年前開始,君主繼位都沒有教廷什麼事。現在你請教廷過來加冕,算什麼?」

不是哈德遜沉不住氣,著實是凱撒王儲太過胡鬧。

阿爾法王國可是教廷的死對頭,這個時候讓教廷的人來加冕,豈不是要向敵人妥協!

除了明面上的理由外,更關鍵的是他和教廷不對付。起家都是踩著教廷上位的,王國同教廷修復關係,哈德遜絕對是最受傷的一個。

「哈德遜伯爵,不要著急。僅僅只是一次儀式,又不會損害王國的實質利益。

何況教廷還給出了承諾,只要我們……」

不等凱撒王儲把話說完,哈德遜就強行打斷道:「殿下的心可真大,王權和神權的爭鬥,在你眼中都只是一次普通的儀式。

只是殿下這麼干,有沒有考慮由此帶來的政治後果。國內的姑且不論,單純分析一下國際影響。

最直接的影響,我們和法蘭克王國的關係必定破裂,同其他幾個人族大國之間的關係也會惡化。

至於教廷的承諾,只要沒事的時候多翻翻歷史書,就不會有這種幻想!」

話音剛落地,反教廷的一眾大貴族紛紛開口附和,瞬間就變成了一眾封地貴族對王儲的語言圍攻。

本該站在國王一方,同大家據理力爭的一眾朝中大臣,此刻也做起了壁上觀。

很明顯,對大家對凱撒王儲的提議不感冒。

隱約之間哈德遜意識到不對勁,既然大家都在反對,凱撒王儲為何還要這麼干呢?

「諸位安靜一下,這裡又不是菜市場,有什麼好吵鬧的。

按照慣例,加冕儀式讓誰來主持,都是由新君決定的。

既然殿下決定請教廷的人主持,那就讓他們負責主持好了。大家切勿為了一己私利,就逾越了規矩!」

希羅公爵的話,瞬間引爆了全場。

北地貴族集團和新君攪合在了一起,這絕對是一個大新聞。難關凱撒王儲敢提出這種建議,感情獲得了他們的支持者。

目前反對最為激烈的,除了哈德遜之外,剩下的全都是王國中南部的老牌貴族。

北地貴族+加新興貴族都被拉了過去,兩大陣營形成了一個新的平衡。

「好了,加冕儀式還是交給泰倫大主教主持吧,邀請教廷之事就此作罷!」

塵埃落定,獲得勝利的哈德遜,臉上看不到一絲笑容。

昨天和奧蘭伯爵交談的時候,他還在擔心北地貴族的威脅,現在雙方就完成了合流,背後肯定有故事。

能夠撮合雙方關係的,除了眼前這位凱撒王儲之外,哈德遜想不到第三人。

一瞬間他明白了過來,凱撒王儲剛才的提議,並不是真的想要邀請教廷的人過來加冕,而是一次刻意試探。

或許除了試探他們這些人的反應外,凱撒王儲還在向外界傳遞一個信號:逼急了,老子就去投奔教廷。

別扯什麼矛盾,在利益面前,這玩意兒從來都是一文不值。

都是計劃好的事情,難怪朝中的一眾大臣,都在一旁沉默不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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