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馮保帶著餘下的淑女進宮,曹謹行領隊回鎮撫司交任務。

當時沒見到劉鎮遠,直到傍晚才召見,一見面就扔給他一瓶丹藥,還撂下一句:

「曹百戶好手段啊!」

「……」

曹謹行心想這是夸人還是陰陽怪氣?怎麼聽著這麼彆扭。

「不用多想,本座就是在誇你。」

劉鎮遠打量著他:「先把張英打了,轉頭頂了他的差事,只用一天就交好了宮裡的馮公公……他可沒少替你向呂公公美言,你小子有本事!」

「這只是巧合。」

曹謹行無語,怎麼說的好像老子就衝著馮保、呂符去的。

「我知道。」

劉鎮遠似笑非笑:「要不然,你早身首異處了!看看吧,這是呂公公賞你的藥,五品【造化丹】,不但可解百毒,還能生肌愈骨,治病療傷。這東西珍貴的很,你省著點用。」

「多謝呂公公,多謝大人。」

曹謹行趕緊收好,救命的東西,準備多少也不為過。

「你小子……」

劉鎮遠看他珍而重之的樣子,跟平常「眼高於頂」截然不同,不禁有些頭疼:「你知不知道,你已經礙了很多人的眼?」

曹謹行動作一頓,滿臉詫異:「礙誰了?屬下這不說兢兢業業,至少也是踏實辦事,您讓幹啥就幹啥,這也能礙眼?」

他一臉陰沉。

媽的!還讓不讓人活!

劉鎮遠無奈搖頭:「眼紅嫉恨還需要什麼理由?之前的暫且不說,自打你從臥虎嶺回來,先打張英,同級百戶必然不滿,你這個頭一開,其他百戶放任務都要掂量掂量,免得有人算後帳。

如今又立大功,結交提刑司掌刑,還拿到呂公公親自賞的靈藥。這才幾天?照你這個勢頭,只怕沒幾天就能騎到所有人頭上,他們能不覺得你礙眼嗎?」

「無所謂。」

曹謹行聽懂了:「我已經晉入先天,打得過我的,應該不屑跟我作對,打不過我的,我也不介意他們背後念叨。大不了,我先送他們上床!再挨個兒替他們幹活!」

「你!」

劉鎮遠都無語了,他本意是想勸他低調一些、和光同塵一些,太過孤傲不是好事。

但是曹謹行又沒錯。

他只是看不慣別人整他,誰敢整他,張英就是例子!

他不玩口蜜腹劍笑裡藏刀那一套,都是直接出手!

不低頭,也不服軟,不管明的暗的,照單全接!

劉鎮遠不禁露出幾分欣賞,他從曹謹行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常言道:不遭人嫉是庸才。

只不過,曹謹行行事更加肆意張揚,他不主動結交任何人,無視甚至蔑視他的對手,所有對手!

「罷了。」

劉鎮遠道:「我給你找的那兩個人,用著如何?」

「還行。」

「那就正式把他們調到你麾下。合歡宗餘孽劫掠淑女,司禮監大為震怒,命鎮撫司全力通緝!我本意是想讓一位千戶出面,但馮公公極力推薦你,我看你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這件差事就給你了。我給你五天時間,你給我找出他們的窩點,能辦到嗎?」

「屬下領命。」

好差意味著大功,大功意味著大賞,大賞會帶來各種資源。

曹謹行來者不拒。

劉鎮遠道:「此事不宜聲張,我就不給你派人了,也免得有人給你壞事,你再把他們打床上去。」

曹謹行:「……」

劉鎮遠笑了:「下去吧。」

「屬下告退。」

曹謹行抱拳,轉身大步離開。

「這位曹百戶倒是與眾不同……」

內堂屏風後面,走出一位身穿銀灰色飛魚服的俊秀青年,望著曹謹行的背影若有所思,笑道:「曹謹行,謹言慎行。呵呵,他確實做到了,但某方面又截然相反,有趣。」

劉鎮遠點頭:「是啊,他不像平民,倒像是從大宗大派走出來的,極度自信,也有自信的資本。就像你一樣。」

沈襄挑眉:「像我一樣?這話說早了吧。」

劉鎮遠幽幽道:「他五天前還是後天五層。」

沈襄:「……好吧。」

這進步確實誇張。

沈襄自己就是蜀山劍宗百年不出的天才,但也做不到用五天時間,接連破境,更從後天突破先天。

劉鎮遠道:「你覺得這個人能頂十三的位置嗎?」

「你看好他?」

沈襄皺眉想了想:「還是再看看吧,時間太短,他露出來的還太少。」

「隨你。」

劉鎮遠無所謂:「人選我舉薦了,之後的事看你了。」

「大哥,這才一天之隔,你就這麼信任這個性情大變的傢伙?不像你的風格啊。」

「這是最新密報,你看看吧。」

劉鎮遠扔出一張紙。

沈襄接過,掃一眼,正是曹謹行回京以來的全部行動。

不論是救靈貓雪琉璃、救張大鯨亦或殺合歡宗賊人,事無巨細,全都羅列在內!

劉鎮遠道:「馮公公出宮一趟,突然多了個交心的朋友,呂公公比誰都上心,這是大內密探刺探的情報,縱使有出入,應該也不會差距太多。看出什麼了嗎?」

沈襄一臉震驚:「心性資質都是上上之選……這才過了一天,他竟然學會了三大六品靈武!那部《霸刀》更是只掃了一眼就學會了,這……」

連他都做不到!

「如此資質,魔道或者其他不安分的勢力,會放出來嗎?」

「不可能!」

曹謹行孤家寡人,無法威脅,倘若沒有足夠的時間培養歸屬感,一旦放出來,就是資敵!

「沒錯!」

劉鎮遠道:「我之前以為是高人傳功,但即便傳功也改變不了悟性根骨。他這種情況更像佛門『醍醐灌頂』或者道門『開天眼』,但這種級別的術法,天象必然有變,可臥虎山數百雙眼睛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那隻剩一種可能——那窮鄉僻壤真出了不世靈物,助他開慧!根底清白,一朝頓悟,你有什麼理由懷疑他?要不是如此,呂公公又怎麼會送出五品靈丹。」

「嘶!」

沈襄頭皮發麻:「我要好好考慮考慮……」

「不急。」

劉鎮遠拿過公文,繼續批閱:「時候還早,你有的是時間。」

……

「大人。」

曹謹行剛走出內堂,總旗蘇雲升和孫朗就迎了上來。他們倆已經劃歸曹謹行直屬,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嗯。」

曹謹行對這倆人印象還行:「走吧,去詔獄,提審那個合歡宗餘孽。」

「是。」

一行三人大步流星往詔獄走。

沿途有不少百戶神色莫名地看向他們,露出那種嫉妒又小心的神色。

曹謹行壓根就不把他們當回事,你愛怎麼看怎麼看,敢陰陽怪氣,就送你去醫館趴十天半月!

蘇雲升和孫朗對他的性情已經有了解,別看這位大人沉默寡言,實際上可是一點就爆的霹靂性子。

他們也對眾人視若無睹。

「曹百戶!等等!」

剛到月門,一個人影從後方追來,是個年輕百戶。

周圍的人立馬露出看熱鬧的表情。

曹謹行回頭:「有事?」

那百戶一笑,很靦腆道:「在下劉三金,聽聞曹百戶有解毒靈藥,有個不情之請……」

「既然是不情之請就不用說了。在下還有公務,再會。」

「唉唉唉!」

劉三金趕緊上前攔住,心說我就客氣一下,你怎麼不按套路出牌:「曹百戶有所不知,嚴紹庭嚴千戶日前清剿徽州反民中了毒,在下想……」

「你想拿我的藥,賣你的好是嗎?」曹謹行直接打斷了他。

劉三金愣住了:「曹百戶……」

曹謹行一臉厭煩:「隨便抬出一位上官我就要把自己的東西送上去,那乾脆讓他來領賞就是!」

這帽子太大了。

劉三金趕緊道:「不不不!曹百戶誤會了,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你什麼意思我不管,想送禮自己買去!我不是你爹,沒義務慣著你!閃開!」

曹謹行一聲冷喝,震得整個院落回聲四起。

一眾人都懵了,知道他剛,沒想到這麼剛。

眾目睽睽之下,劉三金面紅耳赤,騎虎難下,陰冷道:「曹百戶新官上任,怕是不知道嚴千戶的身份!」

「知不知道他,跟老子讓你滾開有什麼聯繫?路邊有狗咬我,我要踹它,難道還要徵詢它主人的意見嗎?」

「你!!!」

劉三金氣的臉色漲紅,指著曹謹行的手直打哆嗦。

這是赤果果地打臉。

就差指著他罵他是狗了。

周圍的百戶都驚了,曹謹行好利的嘴,劉三金根本招架不住。

「你讓不讓開!」

曹謹行不耐煩了,一手握住刀柄,霎時間,森冷霸道的刀氣瀰漫整個庭院。

他真要下死手!

張英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呢!

「曹百戶消消氣,都是同僚,何至於動刀動槍。」

「快把劉百戶拉開,別妨礙公務!」

幾個百戶趕緊上前想把兩人隔開,但曹謹行生人勿近的氣場太強,他們只能去拉劉三金。

眾人環簇,劉三金膽氣壯了不少,正要撂狠話,曹謹行冷眼撇了過去:「你再磨嘰一句,我送你去陪張英。」

劉三金:「……」

「走!」

曹謹行大步離開。

身後蘇雲升和孫朗都傻了,愣了一下才趕緊跟上,留下一眾目瞪口呆的同僚和咬牙切齒的劉三金。

「哈哈哈。」

身後不遠,高牆之下,沈襄將他們的談話收入耳中,不禁笑出聲:「好一個曹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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