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謙悠悠醒轉,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房間裡燭光掩映。

他先鬆了口氣,隨後似是想到什麼,急忙伸手入懷,摸到一根笛子,鬆了口氣。

偏頭一看,房間裡還有一人,悄無聲息地坐在桌邊,正在喝茶。

銀灰衣袍之上,一頭醒目的四爪飛魚騰空怒吼。

錦衣衛千戶!

他急忙起身。

「躺著吧。」

曹謹行不咸不淡道。

「多謝大人救命之恩,咳咳……」他掙扎著撐起身體,傷勢過重,一說話心肺跟針扎一樣疼:「楊林謙,銘感五內……」

「傷你的人是誰?」

曹謹行沒心思聽這些場面話,直接道:「他們什麼來路?因為什麼?我這個人很懶,不想找麻煩,先解釋清楚,再談後續。」

「是……」

事關生死,楊林謙不敢隱瞞,趕緊把事情經過斷斷續續地說了。

曹謹行越聽越怪。

居然跟琅琊榜有關……

除了天下十大高手、十大幫派、十大天驕等為人矚目的榜單外,琅琊榜還有個「兵器譜」,記錄的是一百把已經現世並且闖出聲名的神兵利器。

【雪魄】榜上有名,不過已經排到七十名開外,沒什麼好說的。

單論品級,它可能還能再提幾名,奈何劍主曹謹行只有先天境界。

在年輕人中算個人物,放到整個江湖,就不足為道了。

淮南楊家先祖本為棋劍樂府客卿,後得傳承,自成一派,以竹笛立家,闖出「南楊」之名。

他們有一件兵器,或者說樂器,淵源深遠,名列琅琊兵器譜第三十三名。

其名為【柯亭笛】。

——「柯亭之觀,以竹為椽,邕取為笛,奇聲獨絕。」

此物本為東漢大儒蔡邕所有,取千年湘妃竹製成,輾轉至今,音色絕美。

用它施展音波功,極易生成意境,感染人心,因此位列五品中階。

它就是楊家先祖崛起的根源所在,後成為楊家傳家信物。

如今傳到楊林謙手裡。

楊家深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一直沒有大張旗鼓,只在淮南地界傳揚,沒想到這次讓【琅琊閣】給抖落出來,傳遍天下,結果可想而知。

讓人給瞄上了!

「在下此番入京,本是為幾位親貴進獻竹笛,順便看看三弟……沒想到剛進順天府地界,突然遇到一群人攔路!」

楊林謙臉上帶了怒氣,說道:「我聽他們是西北口音,穿著官靴,本不欲理睬,他們卻圍上來,讓我交出家傳寶物,我不從,他們就大打出手,強殺我楊家護衛,還放出毒蟲,揚言要拿我一身血肉喂蟲子……如果不是遇到大人……」

楊林謙怒氣上臉,握緊了拳頭。

曹謹行不置可否:「他們是誰?」

「不知道。」

楊林謙搖頭:「下手的三人武功很高,看不出路子。發號施令的人坐在轎子裡,只能聽出是年輕人。」

曹謹行道:「他怎麼會事先攔路?你進京的事,知道的人很多嗎?」

楊林謙搖頭:「只有幾位親貴……」

「明白了。」

曹謹行直接站了起來:「這件事,你只能認栽。盯上你的人勢力不小,儘快辦事,辦完了早點回淮南吧!」

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我們會在館驛停留一晚,明日各奔東西,你自己小心。」

「多謝大人,請問大人……」

砰!

曹謹行出門,房門緊閉。

楊林謙後面的話說不出來了,他明白曹謹行的意思,萍水相逢,順手施為而已,他不想摻進雙方。

即便如此,楊林謙心中依然感激,對著房門抱拳行禮。

「大人。」

門外,四名錦衣衛守在兩邊。

「他這是……」

「不用管。」曹謹行揮手制止:「近期有西北邊將返京嗎?」

幾人面面相覷。

「最近……」

陸嘉明想了想,忽然道:「想起來了!十天前好像平虜大將軍仇鸞從西北巡視關隘回京,京城震動,不少達官顯貴登門拜訪,如今的將軍府可是門庭若市。」

「仇鸞……」

呵呵。

曹謹行冷笑,只要對明史有一點了解,都知道,這個人就是明朝的童貫,不,他連童貫都不如!

誣陷忠良!

賄虜通敵!

他能活著,還活的好好的,當上大將軍,到最後也只是病死,讓氣瘋的嘉靖想殺人都只能開棺戮屍,就說明了一件事:滿朝文武,上到嘉靖,下到百官,全都有眼無珠!

但現在是高武遊戲世界,不能等閒視之,萬一也是個副本BOSS呢?

他身居高位,處於風口,放頭豬都能起飛,何況那麼大個人。

還是小心為上。

曹謹行想了想:「算了,不必深究。如果是官更好,他們不敢放肆,今晚注意一點,飛魚服不要脫。」

「是。」

四人明白過來,裡面那人八成跟西北邊軍有關。

仇鸞大將軍應該不會做這種事,但他的手下可不一定。

庚戌之變後,仇鸞將軍憑著「勤王救駕」的潑天大功得到皇上信任,在當今朝堂之上權威日重,甚至能跟嚴閣老分庭抗禮,手下難免驕縱。

有大將軍護持,這人就算真有什麼冤屈也肯定難以討回公道了……

四人嘆了口氣。

別說這事跟大人沒關係,就算有關係,拼著觸怒仇鸞告御狀,只怕也是不了了之的結果。

「你們回去睡吧。」

曹謹行道:「我到大堂坐會。」

顧硯竹道:「我陪大人……」

「不用。」

曹謹行道:「是官的話反而好辦,不用擔心,只是以防萬一,你們回去吧。」

一般的人也鎮不住。

四人明白,無奈躬身告退。

曹謹行回到大堂,早有驛卒等在一旁,端上事先準備好的酒菜:「大人慢用。」

「有心了。」

曹謹行掏出幾粒碎銀遞給他:「我不用侍候,你退下吧。」

「小人告退。」

等驛卒離開,整個大堂只剩曹謹行悠哉喝酒。

晉升先天五重後,他的感知範圍更遠,能隱約感覺到黑暗中有幾道視線不時掃過。

半晌,他不大小聲地自言自語道:「這麼長時間了,還沒查到嗎?有點失望啊……」

話音剛落。

黑暗中傳出誇張的笑聲:「哎呀呀,沒想到在這小地方能見到大名鼎鼎的錦衣衛十三太保曹大人!」

曹謹行嘴角一抽。

這做作的腔調,差點讓他把剛吃下去的飯菜吐出來。

他皺著眉頭看過去,黑暗中走來一個三十左右的青年,滿臉帶笑,說道:「本官蘭州衛指揮僉事候榮,今天得遇曹大人,當真大喜過望!」

指揮僉事是正四品武官。

他在曹謹行面前這幅樣子,已經是有點自賤身份了。

常言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傢伙一見面就這麼「掉價」,顯然是有所求。

曹謹行卻懶得跟他虛以委蛇,開口道:「侯大人要殺的人在客房,下官事先不知,打攪了大人,很是過意不去……你放心,現在下手,我決不阻攔!」

他言之鑿鑿。

「……」

候榮的笑臉瞬間僵住了。

一時之間。

候榮竟然沒聽出來是嘲諷還是真心話。

因為他剛看完資料,說這個曹謹行不按常理出牌,一貫直來直往,就是沒想到他能直到這種程度!

這根本就是缺心眼啊!

「你……」

候榮忽然忘了自己該說什麼。

「大人還有事嗎?沒事我先走了。」

曹謹行起身就走。

這一次,他面色冷漠,不加掩飾,候榮看出來了,這個曹謹行是壓根不想跟他扯上關係!

他是仇鸞心腹,如今大將軍聲威日盛,京城官員哪個不是上趕著交好?但曹謹行如今位列十三太保,他還真敢看不上他!

麻煩了。

「等等!」

候榮收斂了笑容,眼中飛快掠過一抹厲色,很快變作誠懇的表情,鄭重地躬身一揖,道:「本官有一事相求,還望曹大人……能行個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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