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樂城上,一圈淡淡的青色輝光如罩子般,將整個城郭全然覆住。

白朮等人在近前降下。

半空中,與他們四人一般,密密麻麻,足足有數百道遁光也停在半空。

他們顯然是認得虛岩、虛羽。

待白朮等人剛一停下,就紛紛殷切上前行禮。

其中幾個穿錦袍的格外突出。

若不是虛岩他們一臉嫌棄,那幾人近乎要把臉貼到和尚的草鞋下,嘴裡哭嚎不斷,什麼再生父母,降世真佛都喊了出來。

白朮和善一笑,沖他們點點頭,也有些尷尬偏過臉去。

或許是他的態度親善,讓那些人覺得有機可乘,紛紛鼓譟,激動難耐。

也虧得虛弘瞪起牛瞳,一眼就逼退了他們。

能駕馭遁光飛行,至少也是練竅修為。

其中還有一些人氣機澎湃,雙目神光燦燦,連白朮都無法揣摩,顯然已是陽符。

第三境的大修士,也會如此作態嗎?

白朮不再多想,他將目光投向那圈巨大,如雞蛋殼般,牢牢罩住長樂城的青芒。

青光隱隱,只是一圈微不可查的淡淡色澤,卻令虛岩等人都駐足在外。

明明他上次跟著無懷前往豐山寺時,也曾路過長樂,那個時候,卻沒有見到這圈青芒。

「這是陣法?」他問虛弘。

「是啊。」虛弘點頭,「第一次見?」

「汾陰城沒有陣法。」白朮搖頭:

「上次我隨無晦師叔路過長樂城,也沒有見到陣法。」

「汾陰沒有,那不奇怪。」虛弘一臉不以為然:

「無晦師叔有符牌的,所以你看不見,今早咱們出門匆忙,忘在家裡了。」

在兩人說話間,無聲無息,青芒上悄然裂出一條口子,一個面容精瘦,身著官服的男子邁出陣來。

「殺不盡的潑才!」

他剛一露出臉,就厲聲喝罵道:

「辦個符牌而已,幾兩銀子的事?還得勞煩官爺來……」

尖細的公鴨嗓子戛然而止,他偶然瞧見一側的虛岩等人,忙不迭飛遁過來,滿臉堆笑。

「聖僧。」他躬身一禮,把臉幾乎貼在腳上,「聖僧今朝沒帶符牌?」

「殺不盡的潑才!」

虛岩原話奉還,不輕不重在他屁股上踹了腳。

「囉嗦什麼?趕緊開陣!」

「是,是。」

男子諂媚一笑,飛身融入那圈青芒。

用不多時,只見一陣青光大放,將天際都微微渲上一層微青,

一個三兩人高的通道出現,正對著虛岩的方向,

「走吧!」

虛岩招呼一聲,率先鑽了進去。

白朮等人緊隨其後,也紛紛沒入。

身後傳來尖利的喝罵聲,白朮回頭望去。

一個氣機低弱,約莫只是剛開了眼竅,遁光還有些不穩的老者,被罵得不住縮脖子。

他拉著一個女童,女童顯然是被嚇狠了,大眼睛噙滿淚水。

她恰好抬起腦袋,剛好撞上白朮的目光。

「那狗才叫梁易,是世族梁家的子弟,平素最是狗眼看人低。」

前面的虛岩頭也不回:

「一些見不得光的事,可以托給他來辦。」

「明白了。」

白朮收回目光,點點頭。

……

……

……

一路直往太守府邸,虛岩等在兩條街外,就降下了遁光。

門子早就認識這個高胖和尚,也不通稟,自有老管事笑眯眯將他們引了進來。

在一處精巧花園裡,白朮見到這位聲名或者說是惡名遠揚的鐘離太守。

其人本是寒族出身,卻仗著一手好活,生生折服太州燕家的一位族女,仕途自此青雲直上。

而真正令他揚名天下的,還是他的酷烈。

他曾出任軍中,鎮壓了不下數百起的寒門叛亂,手段暴桀,或坑殺,或投江,總之無一活口。

世族們把他當成一條好狗,確實也是。

在破境命藏後,他再次成功翻了個身。

靠著太州燕家的鼎力相助,這個曾叼著骨頭到處亂跑的男人,居然成為大鄭十一郡的太守。

而且還是富庶繁盛的鐘離郡。

不過略微交談幾句,詢問了下豐山無懷的近況,這個瘦瘦高高,臉色陰鷙的男人,就流露出送客的意思。

走出太守府後,白朮心裡嘆了口氣。

活屍,還得等兩天……

跨州出郡,自然手段繁瑣,還得有相關屬吏報備、交接。

至少今天,自己是見不到那些它們了。

「明日或後日,活屍就該到了。」

送他們出府的老管事笑道:

「在此之前,大師們是否要帶虛明小師傅去孫將軍府里誦一篇消業咒?」

他壓低聲音,悄聲道:

「城中貴人早已等候多時了。」

消業咒?貴人?

在白朮疑惑時,虛岩神意一動,就傳出心音,白朮頓時恍然大悟。

修行上,哪有不需資糧的,即便金剛寺和無懷用不上,可虛岩、虛弘他們呢?寺里的丹藥、法器,哪一樣不要錢?

長樂城貴人想借豐山寺的名,豐山寺又需求他們的利。

兩者一拍即合。

誦消業咒,也不過是在明面上掩人耳目,稍微粉飾一二。

真是一場骯髒的py交易……

「行吧。」高胖和尚點點頭,又對白朮說:

「這是結交人脈的所在,也正好讓你見識下世情。」

……

……

……

那位孫將軍的府邸在城西,虛岩大搖大擺被主人從中門引進去。

走了不久,便是一處曲水流觴。

無數穿著華美錦衣的貴人紛紛起身迎接,衣袂翩躚,裙帶飄飄。

虛岩笑著把白朮推上前,狠狠誇耀了一番,那些貴人紛紛擊節附和,奉承話如流水不絕。

一時間,賓主相宜的宴席里,倒也是其樂融融。

其中幾個少婦模樣的,眼中媚意大盛,唬得白朮默念幾聲佛號,忙不迭避開。

這時候,他可不願意再多生事節了。

好不容易脫身出來,虛羽被幾個美貌少女正圍住,也不知曉在說些什麼。

虛弘一個人坐在案中,三四個侍者繞著他團團轉,忙得腳不沾地。

真是黑洞般的食量……

白朮輕笑一聲,正要朝虛弘走去。

突然,眼角餘光處,一個獨酌自飲的黃衫身影,恰巧對他轉過臉來。

這是……

白朮瞳孔一震,他微微皺眉,便迎上前去。

「先生安好。」

白朮合十問訊,開門見山問道:

「不知先生可認識宋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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