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場,勝!」

晶瑩玉台上,一個背負大殼的水族男人,高聲喝道。

他生著一雙小小的綠豆眼,鬍子一翹一翹,對白朮點頭哈腰。

「真君果然道法超絕。」

在白朮對面,一個身側纏繞無數黑鴉的年輕人忍痛站起身,他對戴蓮花冠的少年道士躬身一禮,勉強笑道。

「道兄過譽了。」

白朮打了個稽首,回以微笑。

在小半個月前,發生的那場混戰之後,他的聲名迅速流聞天下。

連帶著這張臉,都被不少人記住。

這是今天的第三場比斗,與白朮對決的,是來自大楚鴉神宮的人。

他收攝有三口黑鴉壺,里內蘊含了無盡的魘鴉。

這魘鴉非是實體,又刀劍難傷,拳腳難及,平日孕在黑鴉壺裡,分毫不顯動靜。

可一旦放出,便要傷人生魂,吃人元神,最是凶暴不過。

鴉神宮的年輕人仗著一手魘鴉術,一路以來,鮮有敗績。

直到遇上白朮,他才終於被壓下一頭。

濕生阿修羅幾乎吞了大半魘鴉,把侵入白朮泥丸宮的,盡數誅絕一空。

年輕人以魘鴉布成的種種幻陣,也難以匹敵濕生阿修羅的偉力,在那雙璀璨金瞳的注視下,都做煙雲潰散。

修煉婆稚觀想法後,他的元神力,在同境之中都堪稱數一數二,難有匹敵者。

在那鴉神宮的年輕人離去後,空蕩蕩的玉台上,再一次,只剩下白朮一人。

「真君若是再勝一場,便能入三十二之列了。」

在玉台光幕外,背著龜殼的男人一臉諂媚,對白朮討好道:

「真君如此風雅俊美,想必十七公主,也是極喜歡的。」

「十七公主都沒見過我。」

白朮淡淡笑道:

「大龜你又在做無稽之談了。」

在小半月前那一場亂戰之後,玉台盡數被炸毀。

青黎君事後,在陽符修士的戰場上,又穿插了無數尊督戰者。

縱然龍宮家大業大,一天碎個百十方玉台,也是不小的損耗。

光幕外的大龜,便是督戰的。

這幾天裡,白朮與他閒扯了不少,彼此也算熟識了。

而原本也在雲靄上觀禮的青黎君,卻在那次亂戰之後,便再也未出現過。

明面上的答覆是,青黎君因愛女即將出嫁,心痛成疾,只能在殿里靜養,不能出來看他們狗咬狗了。

無論如何,雖然此方聖地的東道主人再也未出現過,但隨著時日的推移,戰局的愈演愈烈,觀禮台上的呼聲,卻是一日比一日高。

今日之後,便要擇出真正的三十二人。

而誰能蟾宮折桂,迎娶龍女,也只出在這三十二強之內。

白朮回首望去,在那雲靄托定的廣袤觀禮台上,無數響遏行雲的呼聲紛紛炸開,尖叫聲、怒吼聲、狂笑聲,隱隱,還夾雜微微穢罵聲和痛哭聲。

「有人在哭,想來是輸了不少。」白朮聳聳肩:「大龜你押我了沒有?」

在青黎宮的默許甚至是支持下,大大小小的盤口和賭局,紛紛開了起來。

小胖子崔元洲將寶押在自己身上,這幾天賺了不少,連嘴都沒有合攏過。

至於他自己,畢竟只是練竅修士,連泥丸宮都未曾辟出,故而早早便淘汰落選了。

「押了,押了,托真君洪福。」

大龜眉笑眼開:「賺了一大筆,足夠小的再討一房老婆了。」

他恭敬偏過腦袋,滿臉堆笑

「真君若是娶了十七公主,還請念及平日交情,能稍稍提拔小的一二。」

「你這麼確信我能娶他?」白朮挑眉。

「真君灼見真知,道術通神,又是生得姿容無雙,力壓群艷……」

奉承話如流水一般,源源不斷從大龜嘴裡說出。

為什麼要用力壓群艷?

「得了。」白朮伸手打斷他:「馬屁少拍,幾天之前,我還看你對徐雍說過一樣的話。」

大龜訕訕一笑,連忙住了嘴。

這時候,玉台光幕突得一亮,一個名姓浮在光幕之中。

「郝神通。」

白朮輕聲念出那個名字,看著下方足踏鐘鼎的英偉男子,緩緩踱步而來。

「勝了這一場,我就是三十二人之列了?」

白朮冷不丁問道。

「正是,正是。」大龜點頭如啄米:「勝了這個叫郝神通的,真君便是三十二人之列了。」

「會換戰場吧?」

大龜聞言一滯,但還是點了點頭:

「君上好像說了,到時候會換成中古前齊時,厲王布下的黃金戰台,別說陽符,就連金剛甚至命藏,都很難打壞它。」

「那我就放心了。」

大龜看著玉台上的少年道人聳了聳肩,輕聲一笑:

「每天都要打碎玉台,我也很過意不去。」

白朮話音剛落,滾滾五色神光凝成甲冑,覆蓋在周身要害。

縈繞璀璨光焰的森嚴人影慢慢抬起頭,他略一握拳,空氣就發出不堪重負的裂帛聲響。

「躲遠些。」

白朮回過頭對大龜吩咐道,瑰麗的面甲覆住他的臉,令大龜看不清他的表情。

「能贏吧?」

大龜忙不迭飛遠,一面連忙問道:

「真君,我可是把老婆本都押你這了!」

白朮輕聲一笑,不再理會狼狽逃遠的大龜。

「真君?」

這時候,足踏鐘鼎的英偉男子終於闖進玉台,他看向身著五色甲冑的年輕人,淡淡開口:

「真君就準備用大孔雀神光?」

「對付你。」甲冑里的聲音亦是淡淡:「大孔雀神光,足夠了。」

「那太好了。」英偉男子身形一動,如鷹擊長空,轟然掠向白朮:「我,已經很久用全力了。」

轟!

轟轟!!

耀目的光華綻放,大龜被洶湧氣浪波及,遠遠滾了好幾個圈,才穩住身形。

他看向那甫一交手,就碎成齏粉的玉台,面色複雜。

「再這樣招幾回婿。」大龜喃喃自語:「龍宮的家底,就要被敗光了吧。」

足足半個時辰後,那混亂的氣旋才終於散開。

足踏鐘鼎的男子此刻狼狽不堪,他冷哼一聲,便不管不顧,飛身遠去。

白朮緩緩散去殘破的五色甲冑,面色有些驚嘆。

郝神通,果然不弱。

自己的甲冑被他粉碎了數十遭,若非最後他真不繼,只怕單單大孔雀神光,還拿不下他。

「贏了!」

遠遠,他對觀禮台上,興高采烈的崔元洲和慧圓招招手,再對忙不迭飛來的大龜笑道。

「老婆本保住了吧。」他拍拍大龜的殼:「這回賺了不少吧,怎麼,不請喝酒麼?」

「請,請,怎麼不請!」

大龜眉笑顏開,可他當轉身向觀禮台時,面容又是一肅:

「第五場」

在眾目昭彰下,大龜興奮舉起手,高高伸過頭頂,所有的聲音都淡了下去,眼神都注視在大龜舉起的手上。

「勝!」

大龜齜牙咧嘴,狠狠往下一揮。

在山呼海嘯的歡呼聲中,白朮微微眯起眼,唇角帶笑。

三十二強,終於進來了。

自己離彌羅燈,總算又進了一步。

觀禮台上,兩道眸光始終盯著他。

白朮微微側過身,避過了另一束目光。

他迎上霓裳宮裙的六公主,微微頷首。

四目相望時,兩人皆是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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