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赴宴【兩章合一】

明麗的女人抿著唇角,對白朮盈盈一笑。

「非是妾身,實是小妹有一事相托,思來想去,也唯有真君最合適當這個人選。」

「小妹?」白朮問道:「不知是宮裡哪位公主?」

「小十四。」

「十四公主麼。」白朮微微頷首:

「不知貧道有什麼能為十四公主效勞的。」

「真君可聽說過徐羿?」

徐羿?

「自然。」

「徐羿也曾參加過龍宮選婿,一雙修羅眼,敗了無數天驕。」

明麗照人的女子笑了笑,她轉過身,輕聲開口:

「那一次,徐羿娶的龍女,便是小十四。」

白朮眼神閃了閃,卻並沒有開口。

「好景不長。」

他聽見面前的女人嘆息一聲:

「徐羿後來因一件事,狠狠觸怒了君上,被逐出青黎宮去,百年內不得折返回來,而小十四,也被君上關押進了寒獄,再不得自由。」

面前的素手抬起,白朮接過六公主遞來的書信。

「青黎宮人,大多因那件事,對徐羿和小十四心懷怨憎,不管不問。」

六公主綰住垂到耳畔的青絲,目光淡淡:

前幾年,都是我親自把信遞給徐羿的,可現在,我卻是無暇分身了。」

「六公主。」

白朮揚了揚手上的信箋:

「是想要我把這封信,交給徐羿先生?」

「嗯。」面前女子點了點頭。

「為何是在下?」戴蓮花冠的道人笑了一笑:「六公主只要開口,相信不少人,都會樂意效勞的。」

自四大妖仙作亂失敗後,青黎君雖百般奉承,才存下天下妖修的苗裔。

但也因此,桐江水族等,想要涉及陸上大地,也被層層法令禁絕。

不但是桐江水族,其他那三類妖仙部眾,甚至比桐江水族的境遇,要更為艱難些。

天下三教,佛、道、儒,難得摒棄仇怨,特意在那三族祖地設下大陣,又建起關隘。

每一年,都有不同的人族修士,前往三族祖地輪流鎮守,謹防妖類生亂。

桐江水族雖略好一些,自青黎君廣嫁龍女後,逐漸被陸上人族所接納。

青黎宮,也因此被界京山品評天下時,納入聖地的範疇。

但即便是被尊為最古之仙的青黎君,一舉一動,也時刻被無數人道修士注目。

故而六公主請他托信,白朮也絲毫不意外。

他只是覺得有些訝異,此番青黎宮裡有無數人族,為何卻偏偏是自己?

「沈真君?不……」

六公主盈盈一笑:

「虛明,虛明大師。」

她饒有興致抬起眼,想從對面少年人臉上看見些驚愕。

白朮迎上她的目光,卻是雙手合十,目光淡淡。

「堂堂聖地,想來也不會看不破小僧的偽裝。」

白朮難得誦了聲佛號,笑著開口:

「我早就存了心思,六公主能認出小僧,也在情理之中。」

「原來如此。」

明麗女子眼波一轉,不置可否。

「只是。」白朮好奇問道:「六公主是什麼時候看穿在下的?」

「一開始,從虛明大師入青黎宮的時候罷。」

她綰住垂到耳畔的青絲,道:

「那面觀天鏡里,虛明大師的真面目,早就被一眾宮人看清了。」

「阿彌陀佛。」白朮微微低下頭。

「至於為何是虛明大師……」

六公主笑靨如花:

「這件事,就與虛岩大師有關了。」

虛岩……

白朮呆了呆,旋即反應過來。

「我倒沒想到。」白朮聳聳肩:「虛岩師兄和徐羿先生交情這般好。」

「小僧明白了。」

他手心靈光一閃,那封信箋便被收進泥丸宮內。

「說起來,這些時日,承蒙六公主的關照了。」

白朮退後兩步,朝身前的明麗宮裙女子雙手合十,鄭重道謝。

那件極盡華美的靜室,和靜室里的種種陳設。

單是那柄能靜心凝神,輔助修行的華花石如意,對他就助力頗多。

靜室里銘刻的法陣,令他接引天地元時,也便利了不知凡幾。

而無論是崔元洲還是慧圓和尚,甚至是徐雍,他們的居所,也無一能與自己相比。

本以為是她對自己有些想法,沒想到,竟是有求於人。

白朮心頭一舒,悄悄鬆了口氣。

「理應如此。」六公主笑了笑。

「但你們僧人和道士,為何總喜歡互相演來演去的?

虛明大師可知道?這些天裡,不知有多少人在探你的底細,那道德宗的涵虛長老,都明里暗裡,來問過我好幾遭了。」

「虛岩師兄說,這是佛道兩家行走下山的江湖規矩了。」白朮隨意答道:「和尚扮道士,道士裝和尚,都是最常見不過的事。」

「是嗎?」她眨眨眼睛,流露出少女的嬌俏風情:

「聽說,涵虛長老想把孫女嫁給你?那位南華宮的小公主?」

「如此剛烈的美人,貧僧可無福消受。」

白朮無奈轉過身,收手攝過近前的一盞水燈籠,把玩了片刻,又輕輕攤開手掌,把水燈籠送了出去。

「涵虛老道那麼愁嫁女兒?南華宮的小公主,如此身份。」

他向近前的六公主問道:

「我來歷不明,涵虛老道也想把孫女嫁給我?這南華宮的小公主……」

白朮頓了頓,笑道:「是有多麼嫁不出去?」

「或許。」六公主站在白朮身側,學著他的模樣聳了聳肩:「這位小美人,太過剛烈了吧。」

兩人又隨意閒聊了幾句,只是當白朮不經意問到青黎君的去處時,這明麗女子,往往避而不答,拿話語搪塞過去。

白朮倒是好奇,徐羿為何會被逐出青黎宮,他的妻子,青黎宮的十四公主,又為何會被打進寒獄。

在鍾離郡的長樂城,他曾與徐羿有一面之緣。

那是一個面有病容,氣息低弱,即便在艷陽天裡,也依舊裹著狐裘的瘦弱男人。

聯想到他之前的種種威名,白朮心頭不由得生起股不真實的錯覺。

徐羿是此界成就最高者,前無古人的胎生阿修羅入門。

他曾力壓諸聖地、世家傳人,在龍宮選婿上,一舉成名。

出身十二巨室,以修羅眼跨越大境界,逆伐強敵。

金剛殺命藏,徐羿曾逼得擁有武道天眼的謝十九退避三舍,不敢與之為敵。

如此春風得意,如此少年人物。

可當白朮在長樂城見到徐羿時,他只是一個志氣消沉,面容病容的中年人物。

就連飲酒,都不敢過量。

聽虛岩和徐羿交談,他身上的傷病,似乎正是出於自己的老岳父,青黎君之手。

這其中,又有哪些隱情?

白朮有心想詢問一二,只是話到喉頭,還終是止住了嘴。

「明日,在天水閣的聚會,虛明大師會來麼?」

在離去前,宮裙的女子回身對白朮笑道。

「天水閣?」

白朮聞言皺眉,他掏出泥丸宮裡的傳訊玉圭,正微微閃著螢光。

他將心神沉入,良久,才睜開眼。

「陳季子?」白朮開口:「他想做些什麼?」

這位洛江陳氏的嫡子,在剛剛,給自己傳來了一道訊息。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玉符訊息的?

「陳季子曾向我要過參賽眾人的玉符。」六公主似看穿白朮心頭所想,歉然開口:「他說想與虛明大師結識一二,妾身自作主張,就給他了。」

「給就給吧。」白朮無奈笑了笑:「黃金戰台開啟在即,陳季子,這人究竟想做什麼?」

「妾身聽聞人族兵書里,論述兵道里,曾有攻心為上的說法,」六公主若有所思:「陳季子,他是想在戰前壓一壓你們的勢?」

「攻心?」白朮冷笑一聲,搖頭不語。

「他既然邀了我,又怎好不去?」白朮淡淡開口,神色從容:「明日,貧僧自會去赴宴。」

他又朝六公主微微點點頭,便身化遁光,徑直衝天而上。

一道五色虹芒去勢極快,倏忽之間,便不見了蹤跡。

六公主定定看了一會,也登上車架,飄然朝另一處掠去,帶起漫天彩光。

此間事了,她也該去寒獄走一遭,把消息告訴自家妹子了。

……

……

……

轉瞬之間,在白朮重新回靜室打坐之後,便是一日過去了。

面前是一片籠罩在璀璨雲霓中的宮群,遙遙望去,上百座巨大水殿相連在一處,氣勢堂皇。

一串串明珠從水殿宮檐垂下,五光十色,華美異常。

在雲霓之中,不斷有喧鬧嬉笑聲傳來,陣陣不絕。

聽起來,竟有點像市集街巷。

「這青黎宮。」在雲霓不遠處,周身籠罩混沌的徐雍笑了笑:「是我見過最不像聖地的聖地。」

「沈兄。」他回身問道:「這陳季子邀了這麼多人,到底是什麼用意?」

「誰知道呢。」

在他身側,白朮微微搖了搖頭:

「去就是了。」

在白朮身後,崔元洲和慧圓和尚雙視一眼,面上皆有興奮之色。

「喂,喂。」徐雍瞥見兩人臉上神情,有些無奈開口:「你們倆,用得著如此作態?區區陳季子,就樂成這樣?」

「你懂個啥啊。」

崔元洲翻了個白眼:「我可是把未來的老婆本,都押在了陳季子身上,現在要見真人了,哪能不樂?」

「在下堂堂重瞳,天生神人。」徐雍攤攤手:「我們喝了這麼多次酒,也沒見你樂成這傻樣。」

「你哪能和陳季子比。」

崔元洲誠懇開口。

徐雍眼中烏光閃了閃,崔元洲心頭一凜,連忙蹦到白朮身後。

「走吧。」白朮笑了笑,率先縱起遁光,直直落入雲霓深處。

徐雍等人緊隨其後,也紛紛跟上。

落入雲霓里,便是數條寬廣的街道映入眼帘,街面以崗岩為磚,落腳處,是堅硬而生冷的觸感。

喧譁熱鬧,人群絡繹不絕,往來如織,單是粗略一眼看過去,就不下數千之數。

在其中,有長腳的蛙人,魚頭人身的鯉魚精,厚重毛髮的水猿,遍體生眼的毒蛤……蝦兵蟹將,種種百怪千奇,難以一一狀述。

若不是里內皆是形貌古怪的妖修,那一剎那,白朮差點以為自己來到了物阜民豐的人間世界。

走了幾步,便是一處極華美的閣樓。

幾棵玉樹婆娑,足有數十丈高,光華熠熠,簇擁著閣樓,將其映得光影迷離,絢爛生彩。

「天水閣……」

崔元洲輕聲念出牌匾上的名字。

「若不是托師兄的福面,我哪能得到陳季子的宴請。」崔元洲嘆息一聲:「如他這般人物,又怎會理睬我?」

陳季子在龍宮天水閣設宴,宴請的不單單白朮,還有恆安、楚、徐雍、梅之問等等。

俱是一時人物。

崔元洲連泥丸宮都未曾辟出,慧圓和尚雖修為略高些,但也止步於陽符境的血臻至。

這兩人,也同樣得了陳季子的宴請。

「想什麼呢。」白朮拍拍他的肩。

「慧圓和尚是凈海寺高足,下一屆楞嚴法會,註定是要在金剛寺顯露名頭的。」

「至於你。」白朮笑道:「陵池道院的茆星子,心志怎頹到如此地步了?」

他也不待崔元洲答話,便一震羽袖,拂開了緊閉的閣門,大步走了進去。

崔元洲嘴唇動了動,最終未出一言,他低著腦袋,跟在白朮身後,也走了進去。

白朮穿過幾個小花園,又過了幾座浮橋,面前是一座精緻的玉殿。

在北面的牌匾上,刻著飄逸的「須晴」的二字。

在玉殿的階前,靜靜侍立著無數容貌清麗的水族侍女,見白朮一行人趕到,都齊齊躬身行禮。

玉殿里,已隱隱有不少笑聲夾雜樂聲,悠悠飄了出來。

白朮剛要走進去,卻被身後一人,給突然扯住袖子。

「徐兄?」

白朮看著徐雍扯住自己,訝異開口問道:「徐兄有何見教?」

「這……」重瞳子猶豫了半響,終還是開口:「沈兄要小心一人。」

「誰?」

徐雍滿臉彆扭,但還是輕聲開口;「梅之問。」

梅之問?

那個穿黃衫的少年?

「梅之問喜歡男人,尤其喜歡俊逸少年。」徐雍滿臉肅穆:「沈兄,可千萬對他提防一二,勿要飲酒過量了。」

「明白了。」白朮恍然頷首。

「明白了。」崔元洲和慧圓和尚皆是恍然大悟。

「你倆個……不用擔心……」徐雍欲言又止,但終是把喉頭的話語咽了下去。

走過小浮橋,到了玉殿前時,當白朮準備推門而人時,身側,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驟然響起。

「讓讓!讓讓!」

腮幫子圓鼓鼓,像只小倉鼠的女孩子,她跑起來,卻有股豪豬衝撞的威猛架勢。

白朮微微側身,任由她一頭撞開殿門。

他剛想挪動步子,突然,那先前撞開殿門的小腦袋,又折了回來。

「等等,你不就是那誰來著?」女孩子面色不善:「沈那啥?」

「貧道沈墨。」白朮微微一笑:「白姑娘,久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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