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怎……唔……」

白朮面無表,想發力掙脫,可肩上卻如同承壓了兩座太古神岳,磅礴的力道從肩頭往下灌注周,令他絲毫動彈不得。

在眾目睽睽之下,金剛寺的佛子,堂堂一品相的他,屈辱地站在原地,被人用力捏著臉。

「解——」

白朮臉上慢慢紅了起來,咬牙切齒髮出一道言咒。

嘭!

眼前陡然一黑,像結結實實吃飽了一頓老拳,若非被人定住,白朮幾乎要仰面栽倒在地。

「傻子,你是金剛,我是人仙,這其中差了多少層境界,你心頭沒數嗎?」

女仙促狹一笑:「你傻起來可真有意思,至於比以前那副模樣,要可多了。」

大摩中。

一波稍平,一波又起。

爛陀寺的襲殺才剛剛過去,缺劫寶陽陣圖被祭出,甚至方丈親自出手,握住了陣圖中的劫光,一連串的事跡才稍平息,眼下的大摩里,卻又有了景況。

在無數雙目光的注視下,穿著僧衣的俊美男子雙頰微紅,神卻是咬牙切齒,顯然臉上有些掛不住,而在他面前,一個如新月清暈、花樹堆雪的明艷女子,正伸手揪住他的雙頰,一扯一扯,嘴角帶著不加掩飾的笑意。

「這……」

寂靜之中,一個生著山羊須的黃臉漢子喃喃自語:「這可是人仙啊?!」

中三境的極致,人世間的陸地神聖,一方大道統的真正主宰!

可眼前的場景,讓所有人心頭,忽得有些幻滅了。

「這軟飯……」黃臉漢子心頭喃喃自語:「我也想吃……」

「你放手!」眾目睽睽之下,白朮臉上顯而易見的掛不住了:「我生氣了。」

「不放,你生氣啊。」女仙笑盈盈雙手一搓,白朮的臉就以眼可見的速度圓了起來:「你是怎麼生氣的?讓我看一看啊。」

「你——」

「我?我怎麼啦?」

「然慶!」眼角餘光處,一個影鬼鬼祟祟彎著腰,偷偷躲進人堆里,趁著鬧,正悄悄溜出大摩外。

「然慶,你還有臉走?」白朮怒極反笑:「你是人吧?」

「這位是敘水洛氏的家主,洛嬋,六境人仙的修為,敘水洛氏與我們寺里也是幾十代的交了,不好輕慢的。」

被白朮當眾喚住的然慶也不尷尬,他施施然從門檻走了回來,一面與洛嬋攀談,一面還不忘向白朮傳音解釋:

「古有佛陀割飼鷹,是大慈悲心,大悲德的舉動。」然慶苦口婆心:「你要不犧牲一下?」

「滾!」

「她是人仙啊,我怎麼打得過的。」正虛與委蛇的然慶苦著臉,傳音過來:「寺裡面,神足上師突然出去了,方丈剛剛又走了,怎麼整?把空法大僧的屍靈從蓮花峰下放出來嗎?」

「……」

此刻,雲天之上。

方才水雲堂里,那個戴玄陽釵的美貌女子怒氣勃發,她摘下然仲頭頂的七寶王冠,死命揍著那明晃晃的光頭,滿臉恨鐵不成鋼。

「姐,姐……」然仲使了個障眼法,遮蔽了景象,好使自己不至於太丟臉:「姐,別打了!」

然仲苦著臉,又不敢太過閃避,只是抱頭鼠竄,這個大胖和尚慘叫連連:「姐,你再打,我人就傻了!」

「你真沒用,去把他的定術給我解開!」美貌女子暴跳如雷:「快去!」

「我只是命藏啊,第五境。」然仲抱著頭,瑟瑟發抖:「我不想死,方丈說我有人仙之姿呢,我還想當人仙!」

「那我自己去!」

女子怒急攻心,一把將手裡的七寶王冠砸在然仲臉上,就要飛從雲天上落下。

「姐,求求你了!」然仲嚇得冒出冷汗來,死命扯住女子的衣袖:「你不怕她殺了你?」

「她敢?」女子冷笑連連:「她洛嬋最是沒用了,她敢殺人嗎?」

「今時非往啊,她現在可是人仙啊。」然仲小心翼翼,悄悄掐了個決,定住了暴怒的女子:「姐,不是我怕死,小時候哪次你犯了錯,不是我背的鍋?但這回,真不一樣,你還是老老實實呆著吧。」

女子被然仲施了數個法決,定住形,這時候,滿頭大汗的胖和尚才搶過七寶王冠,重新戴在頭上,長舒了口氣。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僧袍已經被裡汗浸濕,汗水也成股從鬢角淌落。

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被定住形的女子憤憤咬著貝齒,目光透過雲頭,看著大摩里兩人膩歪的景象,怒氣幾乎撞破心。

「小圓,你真沒用!」女子轉過頭,對然仲大叫一聲:「等我突破人仙,我要打死她!」

「姐,別做夢了,證人仙又不是吃飯,哪……」

然仲下意識嘀咕了兩句,但撞見自己姐姐的目光,又連忙收住了嘴。

「加油,你可以的,我相信你!」然仲比出大拇指:「父親說了,你有人仙之姿,不會錯的!」

……

另一處。

水雲堂中,萬丈濤聲滾滾奔入堂,似野龍在深水底的呼嘯。

「真沒想打,洛嬋居然當了敘水洛氏的家主,我一直以為,家主的位置應當是洛憂的,看來,這世事,總是能出人意料。」

玉案後,一個體格高大的年輕男人持著酒樽,漫不經心開口,他披道袍,頭頂上那方丈許大小的古樸慶雲,正垂落下條條絲絛,如瀑布流水,閃耀神華,放芒光。

「爛陀寺指示小清宮、鐵海、牛首山這三家來暗殺,雖不足為奇,卻沒想到,竟是在法會期上,南北禪宗最後一絲體面,倒是然無存了,只可……」

自顧自說了一堆,卻始終沒有回覆,裴止哀嘆一聲,苦著臉,朝側坐席看去。

「阿姐。」裴止小聲開口:「需要我出手嗎?解了他的定術?」

「不要。」一襲青裙如仙,姿容絕密的裴菏搖搖頭:「強扭的瓜,是不甜的。」

「好啊!」裴止大喜過望,這等反應倒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了:「那阿姐你回去吧,我一人在此就好了,父親給你相了門婚事,是北衛的公室,你有意的話,就去——」

「不回,不去。」

「……哦。」

「這次法會,雖然缺了一些,但還是來了不少熟人。」裴菏皺著眉,輕聲開口:「以她們的,看見大摩里的這一幕,怎麼就沒有上前呢?」

「……在小清宮的刺客出手時,你那些熟人,就都被洛嬋定住了,人仙的神識,只一念,就可輻萬萬里了。」裴止無奈扯了扯嘴角,頭頂慶雲飛出一絲清光,分成一面古樸明凈:

「阿姐,你自己看吧。」

明鏡景象輪轉,數十個明媚女子的形如壁畫,明美而婉轉,卻一動不動,其中最顯眼的,還是神屋山的玉夫人。

這個大胖女人踩著兩個金輪子,腳下噴火,她大張著嘴,似要說些什麼,目呲裂。

裴菏看了半響,掩住嘴,輕聲笑了起來。

「阿姐……」裴止苦悶晃晃腦袋:「他有什麼好的,你就非要如此。」

「你不懂。」

「我孩子都能修行了,我不懂?」裴止歪了歪嘴:「我是真的不懂你……」

時間一點點過去,在大摩里的白朮幾乎羞憤絕之際。

天外,突然轟隆一聲。

一道金虹遁破虛空,落進這座洞天裡,光焰煌煌輻數百里,煊赫無加。

「來了!」

裴止扔掉手裡的酒樽,從坐上起,勃然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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