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還未散去,沖天竄起數百丈高,在煙塵之下,隱隱傳來無數絕望而悽慘的哭嚎聲。

在方才那場如同古老神魔的爭鬥之中,即便廣慧極力遮掩,鬥法間,還是有不少神通餘波被阿修羅刻意導引,破滅了無數大地。

尤其是,黃臉漢子身化金翅大鵬法象時,更是直接對地面出手,甚至一戟劈碎了座繁華大城,使十萬生靈染血。

廣慧垂首低誦了聲佛號,嘆息一聲,將身一晃,收起了萬丈高的光明大佛法象,顯露出真身來。

他將掌往下一翻,頓時牽扯了八方雲雷氣,不過頃刻功夫,就有電蛇密密交織,旋即轟隆一聲,天穹便降落下甘露來。

煙塵盡皆化去,破碎的山嶽和地表被撫平,斷裂的肢體在甘露下開始緩慢重生,雷雨聲愈來越大,直到最後,隆隆覆蓋了數百里。

「阿修羅已經被我斬傷了,你為何不出手?」

女聲淡淡傳來:「你現在,似乎是一具化身?」

「化身究竟有限,我留不下他。」廣慧搖頭,對女子的問題不置可否:「你怎麼來了?」

雲霧中,一個美貌女子踏在青鸞上,手裡捧著個大葫蘆。

葫蘆通圓光潤,內有一線毫光,高三丈有餘,上邊現出一物,長有七寸,有眉有目,眼中藏兩道白光。

斬仙飛刀!

「不是我,還能是誰?」女子把葫蘆拋了拋,淡淡道:「我廣霞宮的鎮宗法器,不在我手,又還能在誰手?」

衣玄綃之衣,曳霜羅之帔,戴翠翹鳳凰之冠,躡瓊文九章之履,美異非常人之容,顏色若畫。

抱著葫蘆的,是一個明艷絕代,光華溢目的美人,她往下看去,皺了皺眉:

「哪來的阿修羅和青龍,這種絕地天通前的異種,竟還有活的嗎?」

「這是宣文君的門徒。」廣慧道:「你已經斬傷了阿修羅,為何不幹脆殺了他?」

女子楞了楞,旋即笑著搖搖頭。

「斬仙飛刀,雖然是仿品,但也不是能輕易催動的,祭出兩次,已經耗了我七成真炁了,剩下那一聲喊,只是嚇嚇那阿修羅而已。」

「說起來。」女子挑挑眉,意味深長開口:「你說他們是宣文君門徒,你又怎麼惹上聖人了?還有你的主身呢?」

「阿彌陀佛。」

「什麼?」

「告訴你,未必是好事。」廣慧搖頭:「施主莫要再問了。」

「真是禿驢的脾性,兒子還挺隨父親。」女子氣極反笑:「你接下來,要如何收場?」

數座巨城已經化作了瓦礫,在斷壁殘垣間,白骨伏屍無數,染紅了整片大地,悽慘可怖!

其中有幾道深深戟痕,在大地劃出了如天淵般的鴻溝,帶著濃厚的血色。

望著下空那哀鴻遍野的景象,廣慧一時也默然了,沉默不語。

這是大鄭的陽樂郡,在林林總總十一郡中,不算起眼,卻也不容忽視,陽樂郡素以出產一種溫涼玉而著稱,在三國,也算小有名號。

但此刻,看著眼下煉獄般的悽慘景象,卻是絲毫看不出令人神往的風景。

「多謝宮主施手。」廣慧對女子合掌一拜,誠懇謝道:「若無宮主襄助,貧僧只怕驚不走他們。」

「怎麼謝?」

「這——」

「斬仙飛刀是我宗重寶,用一次,便折損一分,為了救你,已經用了兩次。」女子轉動著手中的大葫蘆,慢悠悠開口:「要謝,也應當有誠意一些。」

「宮主意欲如何?」

「把你兒子給我吧。」女子笑靨如花:「把你兒子給我,咱們就兩清了,兩兩相抵!」

「……」

「怎麼樣?」

「阿彌陀佛……」廣慧搖頭:「此事要看他自己,貧僧卻是無能。」

「嗯?」

女子輕咦一聲,對廣慧的回覆似乎大感訝異,她繞有興趣打量了廣慧幾眼,一臉的出乎意料。

「說起來,貧僧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廣慧對女子合掌,懇切道:「貧僧欲向廣霞宮借一件法器,來應付那阿修羅。」

「什麼?」

「照妖鑒!」廣慧沉聲開口:「我欲借照妖鑒一用!」

斬仙飛刀、照妖鑒……

這兩件法器,是廣霞宮得以霸絕北地的立身之寶!

一者無物不斬,上斬仙聖,下斬凡濁,而另一者,雖名為照妖,實則卻可照蠃鱗毛羽昆這五蟲,無物不可照!

雖然兩件都是仿品,是廣霞宮祖師從一處地宮遺蹟里得來,但其妙用,卻足以當得上無窮二字。

在北衛諸多宗門裡,廣霞宮是最古者,它能屹立萬載而不倒,憑藉的,就是這兩件仿品!

「你想找出那阿修羅蹤跡?」聽廣慧提及照妖鑒,女子瞬間心領神會,明白了他的用意:「你哪來的膽子,去找聖人門徒尋仇?」

「阿彌陀佛。」

「照妖鑒不能借你。」女子搖頭,不待廣慧再開口,就徑直說出一個足以撼動三國的驚天秘聞:「照妖鑒,早已碎了。」

「碎了?!」

廣慧心神一震,饒是他自詡養氣功夫高深,也被這個消息,狠狠搖撼了一把!

誰——

誰能打碎照妖鑒?!

這兩件古寶,自從被廣霞宮祖師從地宮遺蹟里發掘後,天底之下,就有無數的人,對它們起了心思。

刀砍不入,拳腳難傷,便是少丘山上,王秋意那足以碾碎星辰的磅礴拳力,都被照妖鑒盡數收納,如同將一顆石子投入大海,分毫掀不起波瀾。

甚至於,在宣文君成道斬朱雀時,那尊南方的古老火神在忿怒之下,欲打碎窺破祂行蹤的照妖鑒,也同樣是以無果告終。

悠悠萬載,甚至更久遠,鏡面始終纖塵不染,沒有一絲裂痕。

廣慧不明白,這天下,還有誰能打碎照妖鑒?

聖人?

便是聖人,也不行!

「我老師,泊渠上人,他瞎眼的事情。」

女子慢悠悠轉動著手裡的大葫蘆,平靜開口:「你應當知道吧?」

「略知一二。」

廣慧微微頷首,泊渠上人是廣霞宮上任宮主,一身修為通天,早早便是六境的人仙,只是在數十年前,突兀傳出了泊渠上人瞎眼的消息,令人驚愕。

「你兒子當年來廣霞宮勾搭我,我也是年少無知,竟被他三言兩語間,就哄騙到了手。」

女子淡淡開口:「有一天,無明在大石上假寐,泊渠老師氣不過我被他哄騙,就悄悄祭出照妖鑒,想看看這和尚究竟是什麼來歷。」

「然後,那一眼之後……」

女子對震愕的廣慧平靜開口:「照妖鑒碎了,泊渠老師的眼睛,也瞎了。」

「這……」

「廣慧大師,你就沒疑心過嗎?」女子臉上悲喜難言,她自嘲笑了笑,搖搖頭:

「你的兒子,他究竟是個什麼怪物?

他究竟……又想要做什麼?」

……

……

……

微微邈邈,萬千的虛空亂象此起彼伏,就如同洶湧的南海水波,在這虛空夾層里,王秋意雙手抱胸,表情萬分無奈。

結束了……

甚至他還沒有趕到那裡,這場混戰,就突兀的結束了。

斬仙飛刀一祭出,所有的局面,便都做落定塵埃……雖然只是仿品,但斬仙的威能,卻並不僅僅是誇口。

王秋意的目光穿透數萬里之遙,定格在斬仙葫蘆上,眼底不無唏噓之色。

少丘山上那一戰,廣霞宮也有參與,那一任的廣霞宮主,更是下了血本,直接祭出了斬仙飛刀和照妖鑒兩件古寶。

即便隔了千載,脖頸邊上,卻似乎還殘留著那肅寒的殺氣,彌久不散。

一刀之下,鬼神皆斬!

「仿品都如此,那真品,又是何等的威能……」

王秋意嘆了口氣,隨意舉拳打破虛空,走出了這處虛空夾層。

「來都來了,總不能就這麼回去吧?」

腳下是滔滔水波,江霧茫茫,一眼都無法窮盡,王秋意踏著浪頭,仰天大叫道:「青黎,這裡是桐江啊,我能順道去你家轉轉嗎?」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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