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是道乾,也是道元!

鑼鼓用力一響,紅幕便被揭開。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場下喧囂熱鬧的人聲先是一靜,旋即爆發出更熱鬧的動靜,暖場子的小廝們忙著左右四躥,往戲台上拋出彩紙的剪花,繽紛滿目。

在一片熱鬧中,三旬上下,留著長須的說戲先生施施然走上台,他先是拱手朝台下的看客們行了一禮,旋即正了正衣袖,不急不緩走到桌子前,再度朝看客們拱手,這才緩慢落座。

「練竅,但也不算是練竅。」

二樓的白朮略微掃了說戲先生一眼,便得出結論。

以他現在的目力,只是不經意一瞥,人體所有的經脈、骨骼、血肉、真炁流向,便都逃不出他的目光。

這個灰衣布衫,豐頰多髭的中年男子,也是武道修士。

在白朮的視野中,他雙眼處的穴位,隱隱洞開了一線,似是打通了眼竅,連通了天地之橋。

但仔細看去,男子雙眼處的穴位已然七損八缺,不成模樣,靈炁日而久之,淤積在雙眼處,卻僅僅限於此,並不流入人身其他經脈。

練竅一境,便是要打破九竅,溝連天地之橋,初成人身小天地循環。

眼竅。

便是最初的關竅穴位。

這位說戲先生顯然是胎息圓滿後,試圖晉入第二境,嘗試洞開眼竅,但因時運不際,只開了三分眼竅,就因真炁不繼,而導致天地之橋無奈閉合。

「他倒是好運道,不知多少沖關失敗的,都因扛不住反噬,被炸成了血粉。」

戲台下不斷有看客將銅錙拋上去,白朮也隨大流,他在蘇姮的小荷包摸了一把,撿出幾枚銅錙後,也拋去台上:

「你非要我來陪你,就是聽這個?」

「這可不是一般的戲!」

「那是什麼?」白朮笑了笑。

「王秋意!」

「什麼?」

「這可是王秋意的新戲。」蘇姮又抓了一把胡豆,在卡嘣卡嘣聲中,含糊不清開口:「你知道王秋意嗎?他在戲文里可有名了。」

……

「大將生來膽氣豪,腰橫秋水雁翎刀,風吹橐鼓山河動,電閃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種,穴中螻蟻豈能逃,太平待到歸來日,朕與將軍解戰袍!」

喧鬧聲漸漸停息,台上的先生將雲板一扣,朗朗吐字出聲:

列位看官,今天這一折,小可要說那洛江畔上,才子佳人兩相遇!是謂捕魚兒誤拾繡香囊,鴛鴦子聽燈了禪機!

卻說前宋那順帝薨後,四民不安,時值又有江南兵亂不已,那一心禮佛的長樂公主遂親攜了眾女眷並宮人,來往金剛寺祈福……」

雲板一響,在說戲先生清朗的嗓音中,伴隨撥弦的琴聲和鼓樂聲,款款而繾綣的唱聲,也恰時響起。

原本有些漫不經心的白朮楞了楞,他放下湊到唇邊的茶盞,表情也微微一肅。

遙遙歌聲緩慢響起,他唱得是千年前,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前宋的社稷危在旦夕,暴烈的亂流從宮閨一直涌動到了鄉野。

汲水的宮女們在一次嬉戲中,誤失了公室貴人香囊,它順江而下,飄到了桐江的另一處碼頭……在那裡,一個年少失孤的捕魚兒,從破爛漁網中偶然捕撈到了它。

時間在逐漸低沉的嗓音中一點點流逝,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當戲台撤下,白朮和蘇姮走出茶樓時,日光已然西斜,到了傍晚的日暮。

「太感人了!」

蘇姮抽了抽鼻子,聲音有些哽咽:

「王秋意和小公主互相喜歡了那麼久,可他們最後要見面時,小公主和前宋的公室,已經被鄭武王這個老混蛋統統殺了!鄭武王真不是人!是禽獸!」

剛剛看完一場異界版「抗鄭神劇」的白朮還有些恍惚,但聽到蘇姮隱隱的哭腔,又不禁無奈了起來。

「編的,都是編的,你還真信了?」

白朮笑了笑:

「先不說長樂公主的女兒是否真去了金剛寺祈福,還被汲水的侍女們把繡囊弄掉了。

再說了,桐江如此寬廣,掉進江水裡的繡囊真有這麼大運道,就恰巧被捕漁的王秋意撿著?我可是去過桐江的,那裡簡直寬廣到無法想像,這舉止,無異於大海撈針!」

「更何況……」白朮淡淡開口:

「你家的繡囊里會放著傳信玉圭嗎?放開一百步,王秋意即便真撿到了那位小公主的傳信玉圭,前宋的修士難道察覺不了?他們就能不顧宮閨清律,放任王秋意和小公主你儂我儂,暗生情愫?」

「所以。」白朮做出結論:「剛才那些不過是家之言,聽聽就罷了,不必太當真。」

「哼!」

氣鼓鼓的蘇姮猛得停住腳,偏過腦袋:「討厭,你走,我不要理你!」

「好啊。」白朮笑了笑。

搖著白紙扇的俊美少年似笑非笑瞥了氣鼓鼓的蘇姮一眼,他悠哉悠哉向前走去,並不回頭。

漸行漸遠,直到那個身影快消失在街道的盡頭,都沒有任何停留的意思,掛不住的蘇姮憤憤跺了跺腳,委屈地叫了一聲:

「喂!」

「我不叫喂。」白朮停住腳,面無表情回過頭:「我叫楚雨蕁。」

「嘿嘿。」

雖然聽不懂,但還是很好笑。

蘇姮一秒破功,她傻呵呵湊了上去,一把抱住白朮脖子,上躥下跳。

「我聽了戲好難受,你講個笑話給我聽吧。」蘇姮蹭了蹭白朮,耷拉著小腦袋:「我要聽笑話。」

「我不會說……好吧,好吧。」

白朮嘆了口氣,無奈開口:

「一代戰神回歸,發現五歲兒子住狗窩,不由得大怒,一聲令下,十萬退伍將士奔來,給戰神也蓋了座狗窩。」

白朮剛笑了幾聲,見聽笑話的人沒有絲毫反應,乾笑幾聲後,也訕訕住了嘴。

「不好笑嗎?」

「不好笑。」蘇姮搖頭:「一點也不好笑。」

「……」

「今晚吃啥?」沒心沒肺的蘇姮很快將聽戲的煩惱拋之腦後,她興沖沖問道:「吃啥啊?」

「隨你。」

「真隨我呀?那我要吃糖丸子和——」

「算了,還是隨我吧。」

「不要!」

……

在蘇姮的笑鬧聲中,白朮微微皺起了眉,他又想起了茶樓時唱戲的那一幕幕。

「王秋意……」

白朮在心底輕聲念出這個名字。

冥冥中,他感覺自己和這個已經死去了數千年的人,可以清晰預知的,似乎會見上一面。

「是道乾,也是道元!」

腦中恰時傳來轟大的人聲,可還沒等白朮細細揣摩,那突如其來的囈語也消失不見,瞬息淡去。

是道乾。

也是道元……

——

——

——

日光一點點西斜,在街道上,隨著白朮和蘇姮身影一點點地消失,女人也淡淡移開目光。

「結帳吧。」

她平靜放下茶盞,輕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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