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東臨水那裡,本來就缺水的,」陳太忠同段衛民握握手,順手撓撓頭,「又趕長途車回來,身上……就成這樣了。」

「哦,我倒是忘了,你下去掛職鍛鍊了,」段衛民輕笑一聲,想來,他也是想到了陳太忠那個不尷不尬的官銜,「呵呵,怎麼樣,辛苦麼?」

掛職鍛鍊?一旁胖乎乎的女軍委主席登時就傻眼了,她雖然年紀不大,可也知道,能用到「掛職鍛鍊」四個字的人,自然是國家幹部。

段衛民的相貌和做派,官味極濃,絕對不可能跟這個民工串通起來騙自己的,意識到這個問題,胖胖的售貨員一步步悄悄地向後倒退著。

她這動作,段衛民看到了,但他怎麼可能去計較?陳太忠也注意到了,但眼前有領導在場,他也不想為了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就留給宣教部的人什麼不好的印象。

「辛苦倒是談不上,」陳太忠搖搖頭,「不過,那個村子,自然條件實在太差了,看著……都讓人揪心啊。」

說到這裡,想到東臨水村民的困難之處,他居然臉上泛起了一種很真摯的痛心,發自內心的那種。

「哼,有些人吶……」段衛民倒是不為他這個表情所動,而是若有所思地冷哼了一聲,隨即搖搖頭,「算了,咱們不說這個了,你今天,是要買電視麼?」

「是啊,」陳太忠點點頭,自己的孝心,終於能跟別人白活白活了,「我爹媽年紀大了,眼睛不太好了,我想買個大點的電視給他們看。」

「哦,走吧,難得撞上了,我幫你參謀參謀,」段衛民挺熱心的,那口氣,簡直跟他的做派一點都不搭調,「要知道,我可是從鳳凰無線電廠出來的呢。」

無線電廠,電視不是有線的麼?陳太忠有點搞不懂這邏輯,不過,電視信號……也可以說是無線吧?「真沒想到,段部長居然還記得我呢。」

「鬼扯,什麼部長啊?」段衛民搖頭笑笑,其實這稱呼沒錯,他是宣教部的副部長,「普通的小兵而已。」

電視很快就選好了,陳太忠在付款的時候,售貨員張大嘴巴愕然地看著他,顯然,人家認為他符合一個很時髦的詞兒――「農民企業家」。

陳太忠的心思,已經不在這上面了,他拽著段衛民輕聲嘀咕,「段部長,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調回來呢?我爹媽可是都在市裡呢。」

沒錯,他想用所謂的孝心,感動一下段部長,他不喜歡東臨水,只要是正常人,沒人會喜歡那裡。

「這事兒啊,」段部長含笑看他一眼,「這事兒你跟我說沒用啊,我們這宣教部是清水衙門,不管事的,你不是跟段市長有點聯繫麼?去找段市長說說啊。」

相對市委其他部門來說,宣教部確實是極其弱勢的一個部門,可是,只要不是在裡面呆一輩子的主兒,遲早有借著梯子青雲直上的一天,一般人倒也不會有意怠慢他們,不管怎麼說,那前面也有「市委」倆字兒的。

所以,段部長這話,有推諉的嫌疑,不過,陳太忠已經顧不上考慮這個了,他失聲驚叫了起來,「段市長?」

他登時就想起了自己似乎難為過一個姓呂的水泥廠廠長,甚至,眼下這買彩電的錢,都是某人孝敬的。

我跟他有聯繫?陳太忠實在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你的意思是說,段市長已經知道,我勒索他的朋友了?

當然,打死他,這話他都不會說,於是,他終於發現了另一個問題,「哦,段部長,你也姓段啊,你倆?」

「他是我哥,」段部長淡然地回答,而且,他很奇怪地看了看陳太忠,「不是吧,你連段市長叫什麼都不知道麼?」

段市長,叫段衛華,眼前這位,叫段衛民!

「段市長,跟我能有什麼聯繫呢?」陳太忠喃喃自語,要是沒有水泥廠那一檔子事,他自然是什麼都不考慮,敢直接問段部長這個問題,但既然有了那事,這話就感覺有點問不出口了。

段部長聽到了他的嘀咕,不過,他沒有正面回答,「其實,你遲早是要調回來的,不過,你還年輕,多磨練一下姓情,也是不錯的,段市長這也是為你好……」

「還有,年輕人,千萬不要急躁,在下面,一定要同當地幹部打成一片,混個比較好的口碑,至於政績,倒是在其次了,這樣,別人想幫你,也幫得上。」

段部長的用心,不可謂不良苦,不過,陳太忠心裡已經有了陰影,自然就聽不到這裡面的好意了,他聽到的是惡意!

沒錯,他認為,段部長是在誤導自己!

他搞不清楚裡面太多的彎彎繞,只是,他自認敏感地抓住了一點:你跟段市長是兄弟,我求你跟求他不是一樣麼?

段部長居然拒絕幫忙,可見,水泥廠那裡,已經東窗事發了,你們哥倆,就是想把我困在那裡一輩子了!

做官,不需要政績?聽聽這話吧,怎麼聽怎麼不地道,陳太忠心裡冷笑,哥們兒的情商,可不比前兩年了哦。

好吧,你們不希望我搞出政績?那對不住了,哥們兒我還真要在東臨水折騰折騰了!平生第一次,陳太忠打算,為治下的村民做點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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