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馬鄉這裡地勢崎嶇不平,自古以來就民風彪悍,盜匪輩出,之所以被稱做「下馬」鄉,就是剿匪的官兵到這裡不能騎馬了,才因之得名。

解放後,這裡的匪患鬧到五八年才徹底平息,這還是採用了「只究首惡,其餘不問」的策略,否則的話,鄉里的自然人口減員三分之一都未必剿得平。

等文革開始之後,陰平縣有人提出要清算下馬鄉山民手上欠著人民的血債,結果一夜之間,無數青壯漢子持起獵槍重艹舊業,搞得前來清算的紅衛兵小將們死傷狼籍,一時間無人敢再踏入下馬鄉。

最後還是鳳凰地區和陰平縣的革委會先後確認,下馬鄉這裡屬於人民內部矛盾,這陣風波才逐漸平息。

後來又是有軍隊響應號召前來「支左」,不過當時的群眾團體都是左派,部隊本想是「一碗水端平,支左不支派」的,但事實上還是搞成了支派,這次下馬鄉被卷了進來,遭受了慘重的損失之後,山民們再次嘯聚山林充當了綠林好漢。

直到「十年浩劫」結束,好漢們都沒出山,再次平靜就是79年的事兒了,那還是縣政斧借著落實政策的機會,放出了「自首不究」的風,又號稱再不聽話就要調來軍隊圍剿,後來又誘捕了幾個名聲響亮的傢伙,三管齊下,才將局面穩定了下來。

自此,下馬鄉成了陰平人提起來就頭疼的地方。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為了下馬鄉的鋁土礦,也為了馴服這些悍勇的傢伙,縣政斧撥款修了一條路,這裡的經濟狀況開始好轉,下馬鄉才逐漸擺脫了留給別人的「土匪」印象。

鋁礬土能外運了,下馬鄉這兒風波再起,隨著各路亡命紛紜而至,山民們頭一次發現,原來這世界上還有比他們還不怕死的主兒。

幾番較量之後,亡命徒們逐漸在下馬鄉站住了腳,開始劃分各自的勢力範圍。

嘗到厲害之後,山民們也不想跟外來的勢力叫陣,畢竟現在的生活條件改善不少了,而且平安的生活也是人人都嚮往的,可是這些外來勢力一旦過分地壓榨本地人,那也絕對沒好果子吃。

打大仗山民們打不起,但時不時地挖個陷阱放個冷槍,幹掉個把兩個落單的傢伙,那是輕鬆至極的事情。

這些外來勢力領教了「土匪之鄉」的厲害之後,倒也不敢再小看這些老實巴交的山民了,像現在採用的就是「拉攏分化」的策略,每個勢力里都有那麼一部分本地人。

現在陰平警察局的一干領導倒是跟那裡沒什麼關係了――最起碼擺在明面上的是沒有了,不過,一般警察不湊上二三十個也不敢去那裡,至於下馬鄉派出所的警察,那就徹底地同各個勢力沆瀣一氣了,大事兒不管只管小事兒。

安道忠足足花了十分鐘,才向陳太忠解釋清了這種混亂的局面,到最後嘆口氣,「那個地方,不治理一下,也確實不行了。」

「那就派武警唄,」陳太忠哼一聲,才轉回正題,「對了老安,這件事你跟誰透過風聲?我不是說要保密的嗎?」

「你可冤枉死我了,你不讓說,我怎麼敢說啊?連馬區長那兒我都沒透漏風聲,」安道忠登時叫起苦來,「這兩天我一直在辦事處出方案呢,等一下就好了,我拿過去給你看……」

那會是誰打的這個恐嚇電話呢?陳太忠就琢磨開了,他不能忍受這種赤裸裸的挑釁,完全不能忍受,無論是出於尊嚴,還是出於對這種鬼鬼祟祟的小人的怨念。

想了想,他還是給古昕打了一個電話,報上了剛才搔擾自己的電話號碼,「你幫我查一下,靠,敢恐嚇國家幹部,還反了他們呢!」

對這種事兒,古昕也沒敢耽擱,馬上就派出了人手去查,同時還支使了一輛警車停到電機廠宿舍附近,安排了倆小警察在那裡喝茶看報紙。

對那些窮凶極惡之徒,他還是相當了解的,陳太忠本事高,倒是不怕別人搔擾,但是陳父陳母卻是老實巴交的工人,萬一被人惦記上,就可能釀成慘禍。

當然,按說只是一個恐嚇電話的話,陳太忠的父母是享受不到這種保護的――誰知道是不是有人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瞎打著玩呢?

可古局長肯定不會這麼看問題,萬一出事怎麼辦?那可是陳科的爹媽,陳某人大年三十一怒之下召集了兩百多個混混,在電機廠宿舍院兒里瘋狂打砸,這件事在系統里已經傳遍了。

就連道上的人也知道,電機廠那兒出了一條了不得的好漢,是鐵手都要巴結的主兒。

調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電話來自長途汽車站附近的公話,這裡雖然人來人往的客流量比較大,但是今天才正月初九,還是比較冷清的,所以電話攤主記得打電話的人。

「是一個年輕人,戴個眼鏡,個子有一米七二左右,長得白白凈凈的,穿著……很薄的皮西服,五個扣的,今年最流行的那種款式,大概能值個一千七八……」

調查的警員哪裡有時間聽這種無關大雅的細節?登時就打斷了他的話,「你見到他往哪兒去了嗎?還有,他攜帶著什麼樣的包兒?」

年輕人沒帶包,是空著手來的,打了一個電話之後,攔了一輛計程車就揚長而去了,並沒有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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