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會,就是飯點兒了,九個主任和書記,基本上就是一桌了,四個老主任就算再沒有想法,看到滿滿當當一桌人,心裡也得感慨一下:何其壯觀吶。

就在這個時候,新主任對科委舊有理念的衝擊開始了,動了兩筷子之後,孫小金看到大家沒有敬酒的意思,主動端起了酒杯,「難得今天各位都在,小孫我挺高興,先干一杯……」

一揚脖,孫書記這杯酒就進肚了,科委新增的五個副職,只有他擠進了話事的圈子裡,甚至連科委自己系統的人都沒擠進去,有了這份榮幸,此時不表現,什麼時候表現?

這杯喝完,他又將六錢的酒盅斟滿,走到文海身邊,「文主任,您是咱科委掌舵的,這一杯酒,我先敬您了……請以後多指示。」

孫書記當然知道科委眼下到底是誰在掌舵,不過場面上事情,還是要按規矩來,戲曼麗和屈義山不著痕跡地看一眼陳太忠,卻發現陳主任拿著手機正不住地按動著,似是在編寫簡訊,臉上也是微帶笑容,根本不在意身邊發生的事情。

對這種場面,文海也習慣了,說不得也跟著乾了一杯,「共同努力吧,大家現在就是一個戰壕里的戰友了,紀檢工作的擔子很重,孫書記能來科委,是市裡對我們……對咱們工作的大力支持。」

「有文主任和同志們的支持,我信心干好這個工作,」孫小金笑著點點頭,心裡卻是很明白,對紀檢工作重視的是陳主任――章堯東都跟他交底了,小孫啊,這是陳太忠最重視的地方,你注意跟他搞好關係,別看你現在四十二了,正廳退休不是沒可能的。

所以,跟文海喝完之後,第二杯他敬的當然是陳太忠這「常務副主任」了,他可是沒多說什麼,就是碰一下就完了,章書記說了,陳太忠重用的沒有廢物,只要你有本事,刑滿釋放的人家照樣用。

而且,通過章書記的暗示,孫小金也非常明白,陳主任現在眼界和玩的層次,科委的其他人根本沒法跟人家比:所以,他就算表面上怠慢一點,人家估計都懶得計較。

陳太忠果然沒有計較,笑嘻嘻地一口清掉杯中酒,只是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看來孫書記這酒量還行……」

可是,第三個被敬酒的邱朝暉有意見了,他苦笑一聲端起杯子,「孫書記,我胃有病,真不能多喝,我喝半杯吧……以前我們科委不流行勸酒的。」

這就是文化的衝突了,科委都是一幫子文人,雖然前一陣來了陳太忠這粗貨,可是陳某人也沒想著要靠酒桌來獲得大家的認可,比喝酒誰喝得過他啊?他是要靠規則和辦事能力獲得大家認可,而不是這些枝節末梢。

所以,大家坐在一起喝酒的時候雖然不少,但是科委領導在酒桌上的風氣,一直都沒變――能喝多少喝多少,想喝多少喝多少,這個量每個人自己把握,別搞得斯文掃地,丟了文化人的面子就成。

偏偏地,孫小金眼裡除了陳太忠,就是文海能讓他略微忌憚一點了,對邱朝暉他還有點不服氣呢――我手裡要是有幾個億的創新基金,肯定比你贏利多了。

但是毫無疑問,孫書記這個敬酒也是官場慣例,不能豁出小命來喝酒的幹部,值得領導信任嗎?你小子回回喝酒不痛快,那就是拿我這個領導不當回事,更有甚者會上綱上線,你是不是怕酒醉吐真言,泄露了什麼東西啊?

所以,酒桌上的挑戰,就是打響了另一場的戰爭的號角,鳳凰科委不再是獨居一隅,而是面臨完全地融入整個體系中的問題,過去的是過去的,現在,大家必須要考慮世俗官場的考驗了。

邱朝暉還就是頭疼這個,他的胃是真的不好,這麼多年的積怨所在,就算原本是個好胃,也被他自己心理暗示到不頂用了。

不過,孫小金也沒看他熱鬧的心思,而是苦苦勸導,「邱主任……邱哥,你給我個面子,就這一次,我一杯你半杯還不成?」

邱哥就只能咬牙切齒地灌下肚了,沒辦法,人家這是能參加「發改辦」的主兒,這一票或者不管什麼用,但是誰還能沒有個不及不就的時候?

這一圈敬完,孫書記的臉也有點白了,一個人敬八個人,再加上前面那一杯,六錢的杯子,那就是半斤出頭了,還一口菜都沒吃,換個鐵人也得休息一陣了。

可是臉白歸臉白,他這坐下來的時候卻還算穩健,眼睛更是斜瞟屈義山一眼,那意思很明顯:戲曼麗是女人我就不說啥了,老屈你這該表現一下了吧?

屈義山對這一套葉門兒清,場面上的事情,孫小金都敬酒了,他要是不敬酒,不但惹了老主任這一幫,孫書記也不會看他順眼啊,少不得也站起身敬了一圈。

不過別說,屈主任也是久經考驗的,半斤酒灌下來,臉雖然紅得像是要滴血了,可坐得還是穩穩的,他原本就不怎麼說話,現在更是不開口了,陳太忠心裡琢磨著,看這傢伙的模樣,不是怕一開口就把胃裡的東西翻出來吧?

然後孫小金和邱朝暉就開始攛掇戲曼麗了,戲主任應付這種場面倒也拿手,輕笑著瞟騰建華和李健兩眼,「還有倆大老爺們兒呢,我一個小女人,你們不要欺負我啊。」

她雖然年紀大了點,可是笑嘻嘻說話的時候,眉眼間略略動動,卻也頗有幾分風情,再加上一身良家婦女的打扮,倒是很有點勾人的味道――會玩的玩嫂子,不會玩的才玩婊子呢。

騰建華實在,聽了這話,也是敬了一圈酒,半斤酒下去之後,轉身走出門去了,踉踉蹌蹌地,一看就知道是吐去了,李健跟著敬一圈,杯子剛放下人就栽到後面沙發上去了,倒是還沒吐,也算難為他了,拋開這四兩二,前面可是還有一兩八呢,六兩酒下去了。

這下就輪到戲曼麗了,戲主任撒嬌,「都喝了這麼多了,我敬的話就是個半杯了,各位領導見諒啊。」

這也沒辦法,女人在酒桌上就有先天優勢,科委這一幫又是很少放開這么喝的――大家不是沒醉過,實在是這種科委領導層會餐的時候,沒人這么喝。

那麼,戲主任的要求就被通過了,都是文化人,總不能借酒撒瘋摟著戲主任,「妹子……你這麼做不對。」

不過,戲曼麗說是這麼說,一圈酒敬下來,人也沒啥不適反應,梁志剛能喝,沒迷糊,和陳太忠交換個眼神――這女人的酒量不簡單呢。

陳太忠見梁主任看自己,胳膊肘一別,意思很明顯:老梁你倒是上啊,咱科委還能由得外來戶囂張?

梁志剛的臉登時扭做一團了,猶豫了一下,低聲嘀咕,「太忠,女人要是能喝,那是真能喝,我上不要緊,後面的事兒,你得兜著。」

他也知道陳太忠的酒量,陳主任在科委喝酒不怎麼張揚,但是他沒來的時候,招商辦那邊就傳過消息了――陳科長的酒量可以說是沒底洞,要是哪一天陳科長喝酒喝死了,絕對不會是醉死的,那是因為忘了去小便,憋死的。

梁志剛這齣馬,也有說道,「本來我也要學戲主任來半杯的,文主任和邱主任的酒量要差一點,我就代他倆回敬大家了,滿上了啊。」

不過此刻,李健已經躺在沙發上開始打鼾了,騰建華倒是鐵青著臉回來了,只是看他那架勢,怕是也不能再喝了,孫小金喝了不少,越喝臉越白,渾身上下在嘩嘩地出汗。

喝酒能出汗的,一般都能喝,梁志剛也知道這個,側頭看看屈義山,屈主任卻還是緊閉著嘴,臉紅得都快趕上猴子的屁股了。

戲曼麗的眼神也有點迷離了,不過梁主任酒場見得多了,倒也明白人家十有**在裝迷糊呢,真要認為人家喝多了的,怕是自己喝多了。

總之,梁志剛就敬了六個人,沒敬邱朝暉和李健,等他的酒敬完,大家的目光就都注意到陳太忠身上了。

陳太忠笑一笑,手上筷子擺一擺,「來來,先吃點菜,慢慢地喝,不著急……」

「陳主任的酒量可是好,」戲曼麗笑一聲,「我聽人說,喝一斤酒都不成問題。」

「小戲你悠著點吧,」屈主任終於開口了,「陳主任的酒量,我聽陰平招商辦的安主任說過,別說這四十二度的,五十三度的五糧液,三瓶沒有問題。」

別看他臉紅成那樣了,聲音卻還是穩穩的,由此可見,各人有各人的招法,幾個老主任交換一下眼神:得,外系統新來的這三位,別的不說,這酒量卻都是槓槓的。

不過戲主任和孫書記一聽這話,啥也不說了,開始埋頭吃菜,人家陳主任這是要大家先墊吧點肚子,這大戰才剛剛拉開序幕呢……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洗地既是陳太忠出手,新來的那三位會喝成什麼樣,那也就不用說了,不過這三位確實不怎麼含糊,孫小金越喝出汗越多,屈義山臉還是那麼紅,卻是越喝眼睛越亮。

最厲害的還是戲曼麗,到最後那倆都退縮了,就剩下她一個還在跟桌上的人喝,約莫一斤半下肚了,居然還是那麼回事。

到最後,看著大家都差不離了,文主任出面了,「好了,就喝到這兒吧,叫點主食,咱們來曰方長,以後有的是喝的時候。」

喝到這種程度,還能吃下主食的,那就是了不得的了,不過文海和邱朝暉差不多就是四兩,還能吃點,孫小金居然還能吃下滿滿一碗飯去,可見他這齣汗還真是有點水平。

屈義山和陳太忠兩人都是劃拉了小半碗,戲曼麗是堅決不吃了,「吃不下了,酒喝得太多了。」

騰建華冷不丁來了一句,雖是中規中矩的,卻頗有點冷笑話的味道,「戲主任你這已經夠瘦的了,不用再琢磨減肥了吧?」

總之,九個領導第一次會餐,喝得叫個淋漓盡致,不過還沒啥事,就連李健,睡了半個小時之後醒轉,酒意也下去了不少。

今天周四,雖然喝完酒才八點多,陳太忠卻是張羅起來了,「今天先這麼著,明天有工作呢,哪天趕個周末,咱們喝完酒再去活動活動。」

當然這個「哪天」也就是套話,指望一個班子的所有領導統一活動,大概是得下行政命令才成,九個人怎麼可能玩得到一塊兒?

其他人都不敢開車了,陳太忠卻是不怕,張羅著大家打車走了,自己才走到林肯車旁,才將車開了一百多米遠,身後有計程車追了上來,屈義山伸手沖他擺一擺,「陳主任,找個地方再喝點?」

這小子是怕我懷恨在心吧?陳太忠琢磨一下,不過人家既然主動湊上來了,往外攆可就有點不合適了,那再找個地方坐坐好了,反正這傢伙看起來酒量還成。

這次去的卻是帝王宮,張開封盤下了常三的攤子,裝修了一陣之後開業了,買賣不算太好,比之以前要差上些許。

兩人找個包間,隨便要點小啤酒,就白活了起來,屈主任倒是挺直接,「來科委之前,衛華市長就說了,要我有什麼事兒找太忠你就行。」

「衛華市長那是抬舉我呢,」陳太忠咧嘴一笑,心中卻是明白了,對方這就是表態了,只看我的眼色行事,「文主任和其他兩個老主任的意見,咱也要尊重,這關係到一個……班子的團結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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