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嗎?陳太忠不想考慮張開封話里的真假,因為在官場裡,太多的時候能有合適的理由解釋詭異的事情,要是有人想將每一件遭遇到的事情及其理由都琢磨清楚真假,那麼那個人最後一定會瘋掉,就像用386計算機運行「瘟抖死xp」系統一樣,宕機是必然的。

他只看到了,今天屈義山沒打招呼就請來了張開封,還偏偏要裝作偶遇的樣子,他不想搞清楚這是不是誤會,他只知道,屈義山用的手段太婉轉,不但小看了他的智商,而且似乎在隱藏什麼東西。

同理,陳太忠也沒興趣知道,屈義山到底隱瞞了什麼,至於說可能是誤會――真是誤會的話,那就是屈主任點太背了,做官是要運氣的,你們不是一直說哥們兒運氣好嗎?既然有運氣好的,那必然就有運氣壞的反例來做襯托,這個理論,是符合辯證唯物主義的。

他這麼看問題,有點過於武斷了,這跟他本來就不怎麼講理的姓格有關,不過憑良心說,官場上到達一定高度的人,有不少人都是這麼看問題的,因為這種人都是事務纏身的主兒,沒時間琢磨那麼多,而且這些人,通常也有武斷的資本。

所以,他這麼要求,倒也隱隱合了官場中的路數,不過這是碰巧了。

陳太忠原本提出的條件就是,答應張開封你的條件不難,但是我必須要將可能的隱患剷除,而且這麼做了,你張某人不但是共謀,也要考慮以後不聽話的後果。

對張開封這託辭,他回答得很簡單,「你真是想讓他做傀儡?我說,你知道不知道,少一個人知道就安全一分呢?」

「我就真拿你沒辦法了,」張開封苦笑,他承認,自己跟小屈一開始算計科委房地產的時候,沒及時通知陳太忠是有原因的,是的,真是有原因的。

不過這個原因,卻是跟陳太忠過於強勢有關,張區長把土地支持出去那是小事,關鍵是還得拿得回來不是?

眼下能多個分管的屈義山出來,陳某人就算到時候想坐地起價或者獅子大張口,也得考慮一下影響的嘛,張區長這麼做,只是以防萬一,當然,他說的理由也是有那麼一點點,張開封還是很看好陳太忠的發展的,在這種事情上涉足太深也不是什麼好事,這髒活有人干,又不用你動手。

所以聽陳太忠這麼說,張開封還真是有點著急了,「說句良心話啊,太忠,這件事沒你想的那麼嚴重,都是合手續的,扳倒個普通副處都不容易,再說了,以你現在的紅火,你覺得這算回事兒?」

正是因為紅火,才可能有事呢,體制中的位子和權力是恆定的,就像能量守恆定律一樣,有人大紅就必然有人鬱悶!陳太忠咧嘴笑笑,「照你的意思,是說放過他。」

他這話說得陰森森的,聽得張開封不由得扭扭脖子,沉吟一下才低聲回答,「算了,今天這事兒,就當我沒跟你說,成不成?」

「哈哈,老張你這膽子可真小,」下一刻,陳太忠拍腿大笑了起來,經這麼一拖,他終於想出應對的法子了,「呵呵,我跟你開玩笑呢,不過這事兒我不摻乎,你真就當我沒聽說過一樣好了。」

「那今天咱們就是喝酒了,」張開封趕緊敲定此事,得了,我也不找你的科委辦事了,你也別再嚇唬我。

「不止喝酒,我聽說你要賣給科委幾塊地呢,」陳太忠咳嗽一聲,「你可不能不認帳啊,不過這事兒是你和屈主任艹作的,具體情況我就不清楚了。」

他已經想明白了,反正張區長是要辦這事兒了,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便宜了科委,能給單位里摟點,那就要摟一點回來。

至於說張開封打算從中間賺多少,屈義山又打算賺多少,他就不管了,在他想來,這麼做是再合適不過的選擇了,我給單位創了效益,也不擋你們的財路,夠意思了吧?

「你小子就嚇我吧,」張開封笑著搖搖頭,心裡卻依舊有點忐忑不安,也有一點點氣憤,「不行,被你嚇著了,這地不賣給你們科委了。」

「有我這個招牌,你肯定會少點麻煩的,」陳太忠笑著拍一拍他的肩膀,眼中的寒芒卻是一閃而過,「不過開封區長,說句難聽的,你覺得這點小錢我能看進去嗎?你倆隨便折騰吧,我要的就是給單位創收。」

聽說對方打退堂鼓,他肯定要努力勸說一下,對方要是不肯聽的話,那麼……你也就別怪哥們兒那啥了,閒得沒事你調戲我幹什麼?

還好,這話聽在張開封耳中,卻是不無道理,事實上,張區長也很同意這個觀點:這點小錢擱給太忠真不算什麼,人家不值得為這點錢葬送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二十歲的副處,全國獨一份兒啊。

而且事情到了這一步了,他也不得不顧忌繞過科委選別家的後果,還是那句話,陳某人是黑社會大哥啊,偏偏人家又喜歡政績,一旦發飆也很嚴重的。

「真是被你這個賴皮打敗了,」張開封笑著搖搖頭,隨即臉色一整,「這可是你說了的,我只給科委留一份,我和小屈怎麼搞,你就不管了。」

「怎麼能不管呢?」陳太忠這話,說得張開封的心臟猛地一抽,還好,他接下來的話,徹底安頓了張區長,「場面上你總得走個差不多,該找的理由也都找得合適點,別到時候別人歪嘴,我都不好幫你說話。」

總之,今天三人在帝王宮的會面,誤會是曲折的,結果卻是光明的。

當然,也有人不開心,屈主任就有一點不開心,他是真想靠上陳太忠,再跟張區長合作一把搞房地產,如此一來,手裡美不滋滋地撈著,再靠上一棵大樹乘涼,等將來一退休,逍遙自在地做個富家翁,豈不是挺好?

甚至,他都聯繫了一幫人在搞施工隊了,這蓋房子的錢,咱也能賺兩個,蚊子雖小,可也是肉。

屈義山今年才四十出頭,但是再上進的難度很大了,而且有這個民革黨員的身份,就算上進到副市長,估計也就是分管一下民委和統戰工作之類的,在國內官場,沒向鐮刀錘子宣過誓的,真的不好混。

不過還好,他也不知道陳某人曾經對他動過殺機,要不說有些事情知道得多了,並不是什麼好事。

直到臨走了,張開封都念念不忘此事,將陳太忠拽到一邊,輕聲地發問了,「太忠,你剛才那個車禍,真的是在說笑吧?」

陳太忠笑著反問他一句,「開封區長,你說呢?我還年輕不是?」

這個回答跟沒說一樣,兩個方面的意思隨便別人理解,陳某人還年輕,所以說難免有點氣盛,就容易為了保住位子或者尊嚴做點出格的事情。

另一個意思卻是截然相反的,我還年輕,上進心挺強烈,不想犯錯誤,這種瓜分國有資產的勾當,我是不會參與的,出格的事情,我也不會做的。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看著疾馳而去的林肯車,張開封百思不得其解。

陳太忠開著車,心裡也有點不舒服,剛才車禍那話,他本意是想微微恐嚇一下,順便拖延一點時間,想出對策來,可是想到自己在那一刻,真的對屈義山動了殺機,卻還多少有點耿耿於懷。

他來官場是鍛鍊來了,不是殺人來了,運用規則解決問題才是他的目的,而剛才居然想起來動粗了,實在是有點等而下之啊――按官場的邏輯來說,動粗不是不可以,但是這通常是解決問題的最後一招。

總算還好,哥們兒終於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出了解決問題的途徑,想到這個,他又有點微微的自得,這麼多的算計,我能反應得如此之快,怕是那些廳級幹部也不過如此了吧?

慢著……廳級幹部?下一刻,陳太忠又想起來了,副廳以上,直到他接觸的正省,遇到情況的時候,似乎說話反應都是慢吞吞的,一副腦子不夠用或者心不在焉的模樣,現在看來,不是人家心不在焉,而是任何一點小事,都要琢磨半天,久而久之,就養成了說話比別人慢半拍的習慣。

所以說很多人看到領導似乎對自己的發言不在意,哪怕是單獨相處的時候好像也在考慮更重要事情,其實並不是如此,不過是養成了這樣的習慣而已。

這習慣肯定是個好事,在很多時候給自己爭取了思索的時間,還顯得穩重威嚴,不過非常遺憾,這習慣陳太忠目前還無法實施,因為他只是個副處,拿腔捏調的時候不多。

哥們兒以後也要慢慢地培養說話慢半拍的習慣了,陳太忠覺得今天還有所得,心裡登時就輕鬆了起來,所謂的穩重,不外如是。

下一刻,他將車停在路邊,瞅瞅四下沒人,「嗖」地收起了林肯車,捏一個萬里閒庭的法訣,下一刻就出現在了臨置樓,今天他還有事情找吳言商量呢。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不死心的羊倌吳言也算準了曰子,知道陳太忠今天要來,所以對他的出現絲毫不以為然,坐在沙發上懶洋洋地點點頭,身子都不帶動的,「來了?」

陳太忠才要上前如此這般一下,卻被吳書記冷著臉攔住了,「出去這麼長時間,回來也不先看看我,敢情……我是最後一撥?我比她們都差嗎?」

「前兩天憋狠了嘛,你又是一個人,怕你扛不住,」陳太忠信口胡說八道著,伸手去摟她的肩頭,見她要躲,說不得手上微微使勁,粗暴地將她摟在了懷裡。

「今天遇到這麼個事兒,你看我分析得準不準?」下一刻,他就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不過沒點出張開封的名字,這不是他信不過吳言,而是他覺得沒必要說那麼詳細,「我是這麼向人解釋的……」

「是張開封吧?」吳言卻是猜出了此人是誰,幽幽地看他一眼,嘆口氣,「太忠你是越來越成熟了,連我都瞞起來了。」

「嘖,我不是那個意思,」陳太忠才待辯解,卻覺得懷裡小小的腦袋搖了搖,吳書記苦笑一聲,「你可能不是這個意思,但是你心裡下意識地不相信任何人了,這是下意識的,而不是主觀上的行為,所以我才說你越來越成熟了。」

「不過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官場中人來往,不說朋友,只說盟友的,」她的聲音,越來越苦澀了。

「你這也是想的過了嘛,我還不是怕你知道了有壓力?」陳太忠笑著伸手一拍她挺翹的臀部,「好了,夫妻總是要說的,娘子……你說為夫今天做得對不對?」

「夫妻?」吳言嘆口氣,心裡半是心酸半是甜蜜,不過下一刻她還是將思路轉到了正題上,「換了我,也會是你這麼做……」

「這種選擇題,最能看出人的心姓來,因為說實話,對你來說跟他們合作也不太可能出事,張開封一向小心謹慎,做的事情不會有太大的漏洞,從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來,就算有人想拿這個做文章,都無從下手,這種灰色地帶,根本就是漏洞……除非你得罪了人,人家有意不講理地上綱上線。」

說到這裡,她用力掙脫了陳太忠的臂膀,直起身子看著他,「不過,我還是很高興你沒沾手,太忠,自從我認識你的時候,就覺得你身上有點正氣,這個正氣,你一定要保持下去,將來……將來沒準……」

她想說的是「將來沒準咱們真有攜手踏上紅地毯的那一天」,可是話到嘴邊,終是無法說出口――這傢伙現在就嫌我一個人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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