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陳太忠的一臉愕然,段衛華禁不住笑了,「怎麼,太忠,你以為我是個不顧大局,只會考慮私人感情的人嗎?」

若有若無地,段市長將「大局」兩字咬得比較重一點――當然,這或者是聽話的人的錯覺,境由心生而已。

「那倒不是,衛華市長您的大局感,我一向挺佩服的,」陳太忠笑著接口,不過心裡的疑惑卻是沒減少了多少,難道說段衛華也知道了,章堯東有意對付寧建中嗎?

如果你真的知道了,又何必將這次見面搞得這麼偷偷摸摸的呢?他真的有點搞不懂,於是就愣在那裡琢磨了起來。

琢磨了好一陣,陳太忠終於回過點味兒來,段衛華估計對眼下的形勢有點了解了,而他由於一開始由於不明情況,幫寧建中說過話,現在就得考慮私下挽回影響,畢竟老寧這傢伙的未來已經暗淡無光了,段市長犯不著把自己也搭進去。

他正愣著呢,段衛華突地發問了,「太忠你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就是有一點點感慨,」陳太忠苦笑一聲搖搖頭,略微停頓一下,又嘆一口氣,「寧局長也是,丁小寧那女孩兒可不是好惹的,我都不敢去勸,也不知道他亂插什麼手……呃,衛華市長我這不是影射你啊。」

他這最後一句話,委實有點生恐天下不亂的意思,搞得段衛華都哭笑不得,不過,段市長是多年的政工幹部了,洞察人心的能力遠超旁人,知道小陳這話確實出自無心,當然也不可能介意。

「真是因為丁小寧嗎?」段衛華看著他笑,用一種頗值得玩味的眼光看著他,「太忠,你覺得這麼跟我說話有意思?」

「確實是因為丁小寧,」陳太忠早就決定了,將事情推到她身上,自己堅決不冒頭,小寧身後有杜毅,任何人想要動她都得掂量一下。

說句更功利一點的,只要他陳某人不倒,誰想對付小寧,那都要做好被「秋後算帳」的思想準備,而且還是很強烈的那一種――這原本就是他準備用來搪塞段衛華的手段,哪怕寧建中來了也是如此。

段衛華的嘴角抽動一下,表情雖然沒什麼變化,目光卻是冷了些許,我把話都說成這樣了,你還跟我裝蒜?

當然,陳太忠也明白,自己這話有點過,不過他也是沒辦法的不是?說不得又嘆一口氣,「只是現在看來,事態發展得有點不可控了。」

你終究還是得承認不是?段衛華心裡冷哼一聲,撇清就撇清好了,你說話也不至於大喘氣到這種程度吧?

「不可控了嗎?」他淡淡地笑一笑,心裡卻是微微感嘆,這次還是自己消息靈通啊,又品出事情的味道不對,沒有繼續錯下去,終於沒有陷入這一團泥淖中。

段衛華並不是那麼蒙昧的,一開始他還有點疑惑小陳和寧建中的關係怎麼會惡劣到這種程度,但是聽說了章堯東沒反應,又結合一下省里的形勢,馬上就發現了問題的所在。

一旦用心的話,誰都不比誰笨多少,段市長更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栽跟頭,他一開始只是沒將此事放在心上,一旦重視起來,就得出了差不多的結論。

是的,陳太忠猜得一點都不錯,這次段衛華找他,還真就是為了封住他的嘴,因為從這件事引申開去,不知道會發生怎樣驚天動地的事情。

段市長看出了苗頭,也猜到了一些東西,但是這一團迷霧,真的沒幾個人能看透,或者說一個人都沒有,局中人看不透,局外人更看不透。

反正,只說鳳凰市這邊,一開始就劍指財政局長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更嚴重的事情,誰又說得清楚呢?

「這件事,真的不是你有意引發的?」段衛華根本不理什麼丁小寧的話題,大家都是聰明人,沒必要在無用的環節上糾纏,「我要聽實話,太忠。」

「絕對不是我有意做的,」陳太忠很堅決地搖一搖頭,接著又苦笑一聲,「而且說實話,我都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前一陣在國外啊。」

「不是你……就好,唉,」段衛華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終於嘆一口氣,似乎輕鬆了些許,又似乎有些說不出的遺憾。

「調整一下寧建中,問題很大嗎?」陳太忠終於憋不住了,在他想來,這不過就是韋明河吞吃振鑫的手段而已,可是偏偏地,無論從韋明河到章堯東,似乎都不這麼看。

「你不瞞我了?」段衛華笑眯眯地看著他,眼中滿是戲謔。

「衛華市長你目光如炬,肯定早就猜到了,」陳太忠笑嘻嘻地回答,卻是也沒啥不好意思,「這還真不是我猜出來的,也不是章書記告訴我的。」

「你肯定有你的渠道,我知道,」段市長笑著點點頭,「我也知道你不方便講,不過,我可以確定一點,你這個消息絕對不是從蒙書記那兒得到的,我說得沒錯吧?」

「沒錯,」陳太忠訝然點頭,心說蒙藝這麼大的領導,怎麼會關心一個財政局長的異動?只是,段衛華既然這麼說,肯定也有人家的道理啊,「衛華市長,您怎麼能這麼肯定?」

「哼,你還嫩著呢,」段衛華毫不客氣地哼一聲,笑嘻嘻地端起酒杯,「反正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的苦衷……來,喝酒。」

陳太忠無奈地看看楊倩倩,想讓她幫著關說一下,誰想倩倩同學心裡正生氣呢,索姓就假裝沒看見:丁小寧這名字,什麼時候也能成了乾爹和太忠的話題了?

「我自罰三杯,」他沒辦法了,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連飲三杯之後,借著那點酒勁兒涎著臉發話了,「衛華市長,這種事情,還請您多指教了,小陳我年輕啥也不懂,您總不能跟我叫真吧?」

「你能保守秘密,我也能,」段衛華不理他,心裡卻是暢快無比,這個毛頭小子從來都是一副拽拽的樣子,怎麼,現在想起來認錯了?晚了!

所謂的面子就是這樣,一旦放下了,那就再降低一點也無所謂了,陳太忠真的太想明白裡面的道道兒了,又知道這是段市長有意拿喬,並不是真的不說,少不得又發話了,「衛華市長,我可是您看著成長起來的,就指點一下吧。」

「你也知道你是我『看著成長起來』的?」段衛華又是一聲冷哼,臉還是有點冷,直到陳太忠堪堪覺得掛不住的時候,他才又發話了,「誰告訴你,寧建中會出問題的?」

陳太忠好奇此事,段某人心中又何嘗不好奇了?這場動盪過後,還不知道鳳凰會成為什麼局面呢,退一步說,就算市裡沒任何影響,這種層次的鬥法平曰里也是難得一見,他搞了大半輩子的政工,肯定是想琢磨一下的。

不過市長的城府,遠非那年輕的副主任可比的,所以他就要拿住小陳,先擠出點東西來。

「燕京的人,再多的我真不能說了,」陳太忠笑著答他,「畢竟這件事還沒過去不是?」

燕京的人?段衛華聽得心裡又是一驚,這件事牽扯得還真是大了,小陳現在的活動能量也真是厲害啊,居然能從燕京得到消息……不太可能吧?

他仔細考慮一下,又想到一種可能,笑著點點頭,「是燕京的人啊,是不是要收購振鑫的那幾個人?」

嘖,陳太忠咂咂嘴巴,咳嗽一聲,心說這實在沒法說了,於是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衛華市長,師者,傳道授業解惑者也,您得指點我啊。」

看來是那幫人,段衛華當然會聽這話,要不小陳大概會否認了,想想陳太忠在此事中涉足得如此之深,他倒也不能卡著不說了,反正遲早人家也會知道的。

事實上,相對而言,他知道的並不算什麼特別秘密的,只不過是時間有點久遠,小陳是官場新丁,而且所處的層次不太夠,但是人家章堯東和許紹輝能拿這種事情算計人,只能說在某個層次,這是公開的秘密。

「為什麼我會猜不是蒙書記告訴你的呢?道理很簡單,」他笑著搖搖頭,「因為他不需要動寧建中賣人情,所以不會關心這麼個小芝麻官。」

其實,這也是他的猜測,聽到陳太忠承認消息不是得自蒙藝,他對章堯東這麼做的目的,就越發地清晰了,所以,短短的幾句話中,他的所得並不少。

陳太忠愣了半天之後,才呆呆地搖搖頭,「聽不懂。」

「唉,」段衛華也搖搖頭,嘆一口氣才笑著發話了,「你不要讓我說得那麼明白好不好?在你那件事上,蔡書記已經知錯了,蒙書記怎麼還會在意?」

涉及到蔡莉?陳太忠的腦子又開始亂了,收拾寧建中,能討好蔡莉還是能打擊蔡莉討好某些人?跟你說話怎麼這麼費勁兒啊?

看著他皺著眉頭冥思苦想,楊倩倩側頭看一眼自己的乾爹,段衛華卻是笑著微微搖頭,眼中滿是關愛:讓他自己琢磨吧,這可是成長的必由之路啊。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頓悟段衛華這道題,還真的是難做,陳太忠怔在那裡,一愣就是好久。

到最後,他才隱隱猜出來一點眉目,還是通過他那點可憐的不多的官場典故:蔡莉在鳳凰工作過,跟寧建中必定有過接觸。

可是,這兩者之間會是什麼樣的關係呢?

蔡書記對鳳凰市官場的影響,也不會很小,畢竟鄺舒城那檔子事兒,聽說就是蔡莉出力協調的,寧建中若是真跟蔡莉不對眼,也不可能一直呆在財政局長的位子上不動吧?

要知道,寧局長可不算章堯東或者段衛華任何一人的嫡系,他只是章段二人之間的平衡產物,蔡書記真想動他,歪歪嘴的事情而已,章書記絕對不會介意換個更聽話的人上來。

照此推斷,那就是寧建中跟蔡莉的關係不錯了,而章堯東要動他,按說是得罪蔡莉的事情,那麼其目的,就是討好某個看蔡莉不順眼的人。

照這麼來推斷,段衛華的話就很有道理了――蔡莉都向蒙藝服軟了,人家蒙老大吃撐著了再去收拾她?而且,她都是要下的人。

慢著,要下的人?陳太忠又搞不懂了,官場裡的鬥爭雖然是很殘酷,但是通常情況下,大家對到點兒的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也是潛規則之一,人都要下了,位子也即將騰出來了,天大的恩怨也該到此為止了。

有人要是做得太過分,那是會激起眾怒的,別說被算計的人是百足之蟲死而未僵,未必沒有自保甚至驚天一爆的能力,只說這徒增的變數會激發那個位子的不確定姓,就足以引發眾怒。

更別說這是官場的潛規則之一,「人亡政息」這話不是白說的,對官場中人尤其是高層來說,退出官場跟死一次差不了多少,人死如燈滅,人都死了你還要計較那麼多?真的是欺人太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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