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像廖宏志說的那樣,他介紹給陳太忠的,是兩個一點身份問題都沒有的,一個是省招商辦的副主任莫驕,一個是省招商辦外聘的翻譯李鉉。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說出來才是壞規矩,廖局長乾脆地介紹了兩人的身份之後,就直接發話了,「太忠,你跟美國的海因先生挺熟,聽說他最近要來天南,省里也想接待呢。」

陳太忠看看那二位,莫主任長了一個不小的肚子,是那種看起來有點敗壞國家幹部形象的身材,李翻譯白白凈凈的,戴個無框的樹脂眼鏡,一副人畜無害的奶油小生模樣。

但是,對這個李鉉,陳太忠可是不敢忽視,莫主任是貨真價實的副廳級幹部,隸屬國安的可能姓不是很大――只看那肚子也很是不像,倒是這個李鉉,外聘的翻譯,這就相當地古怪了。

「那就……接待吧,」他猶豫一下點點頭,臉上也沒什麼表情,莫驕的官不算小了,可是這省招商辦和市招商辦的關係,就跟茶壺和夜壺的關係一樣,只是聽起來似乎有關聯,其實八竿子都打不著。

既然沒有統屬關係,他當然就沒興趣搭理了,王浩波和祖寶玉是實職副廳,那還是哥們兒幫著張羅的呢――級別高的我見得多了。

不過莫主任卻是好脾氣,也沒在意他的輕慢,而是不動聲色地點點頭,說的話也相當體貼,「小陳,省招商辦就是參與一下,海因先生在西方的影響力很大……至於他在哪兒投資,只要是是天南省內,我們都是歡迎的。」

莫驕在很短的時間內,了解了一下陳太忠的情況,知道這個年輕的副主任很在意投資的地區,雖然這是非常普遍的現象,但是小陳的在意,發展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居然能因此而得罪了省部級的領導――若是沒有其他領導的干預,很可能早被省紀檢委放倒了。

若是此人認為省招商辦是來撬牆角的,想將海因的投資留在素波,那就極有可能不認真配合,所以他有必要早早地表態。

說完這話,莫主任觀察一下陳太忠的表情,發現此人還是一副挺淡漠的樣子,心裡就有譜了,果然,這傢伙是有大背景的主兒啊,敢這麼不卑不亢地面對自己,那是真正有底氣的。

不過眼下,人家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陳太忠再要「不卑不亢」,也就有點太不合適了,於是笑著點點頭,「其實我也是這個意思,鳳凰不合適投資的話,他們還可以投資到省里別的地方。」

不管是裝的還是真的,反正他只是將自己不會輕易放手的意思表達出來了,至於國安什麼的卻是一點都沒提。

「早聽說鳳凰的小陳了,咬住投資商就不鬆口,甯家工業園也是你拉過去的,是吧?」莫驕淡淡地笑一下,「你放心,先考慮你那兒,我倆就是幫著協調一下,實在不行才考慮別的地市。」

這話說得就再透徹不過了,連「同等情況下優先」都沒說,只要你能說動對方,那麼就是你鳳凰的。

「海因先生這次來,好像投資慾望不是很大,可能只是先期考察,」陳太忠笑著搖搖頭,「他周二才來,到時候我再聯繫您二位?」

「咱們先聊聊吧,」見他有起身告辭意思,李鉉忍不住了,「您這兒有關於海因先生的資料嗎?我們想多了解一點。」

陳太忠冷冷地看他一眼,眼中的蔑視誰都看得到,領導們說話,你有資格插嘴嗎?下一刻,他轉頭過來看著莫驕,「莫主任,今兒周末了,我趕著回鳳凰呢,來素波一個多星期了,該回去看看了……下周一晚上再好好談談,您看可以嗎?」

「再耽誤你一點時間吧,」莫主任臉上那若有若無的笑意漸漸散去,顯得有點威嚴了,他當然地認為,對方是不知道李鉉的身份,才會是那種態度,「請陳主任你配合一下。」

陳太忠愣愣地看了他半天,才笑著搖頭,「不好意思啊莫主任,休息時間我不談工作的,今天周六了。」

這話是笑著說的,但是他的眼光里,有點微微的憤怒在其中,是個人就能看出來,他很惱火,眼下不過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陳太忠這惱火一半是做作,一半也是真的,請我配合……你有什麼資格請我配合?我既沒花你的錢,又沒欠你的情,而且你從哪方面說也管不到我,憑什麼這麼要求我呢?

聽到這倆說著說著要嗆起來了,廖宏志忙不迭出面打馬虎眼,「太忠你聽我說啊,了解點情況嘛,用不了多長時間,不耽誤你回鳳凰。」

一邊說著,他一邊將三人帶到了一間小接待室,自己卻是轉身離開了,「你們先聊,我還有點事情。」

廖宏志一走,莫驕的臉就沉了下來。

他不知道這個年輕的副主任有沒有猜出李鉉的身份,按說這是周末,廖宏志局長居然將你請到自己辦公室介紹人,已經是非常明顯的暗示了。

可是這個傢伙也不知道是真迷糊還是假迷糊,居然就想不通海因是美國人和他現在坐在國安局裡――這裡面的因果一目了然的。

海因剛給你打了電話,我們就聯繫了你,難道你連這個敏感姓都沒有嗎?莫驕是真有點惱火了,繃著臉看著他,「海因的影響力很大,你還沒想到為什麼我們要通過國安局找你嗎?」

李鉉的臉也沉了下來,一聲不吭地盯著陳太忠,身上隱隱散發出些許肅殺之氣,跟他小白臉的斯文形象格格不入。

陳太忠「愕然」地看著莫驕,沉默了片刻,方始眼睛一亮,緩緩地點點頭,臉上泛起了一絲笑容,「呵呵,我明白了,不過這個海因跟亞蒙.哈默很熟的,你們知道哈默嗎?」

這麼弱智的問題,你也好意思問?莫主任白他一眼,也懶得叫真,他當然不知道,某人是在這方面出過洋相的,倒是李鉉又插口接話了,冷冰冰的,「請陳主任把你倆認識的經過說一下,可以嗎?」

我有資格說不嗎?陳太忠撇撇嘴,對於情報機關的要求,不想找事的話,他也只能配合了,說不得將兩人認識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他皺著眉頭看看李鉉,「需要我配合就說,不過一次姓說完,我對你們的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這是什麼態度?」別看李鉉長得斯斯文文的,脾氣還真的火爆,不過這倒也正常,國安辦事還鮮見有人不給面子,「你知道什麼叫國家利益嗎?」

「哼,」陳太忠冷哼一聲,對這個問題也懶得回答,「我自己的事兒還忙不完呢,少跟我扯這些那些的,有話趕緊說啊。」

李鉉這下可是真沒轍了,要是陳太忠是國安對付的對象,那一切都好說,可是人家不是,而且此人背景深厚,一旦不買帳了,他這邊也確實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好吧,」想到這個,下一刻他居然笑了,「呵呵,我只是希望你跟海因能處好個人關係,這個人在美國、歐洲和中東的影響力很大,我也需要你跟他保持好的關係。」

這傢伙變臉的速度,跟我有一比了啊,陳太忠心中隱隱生出點警覺來,不過他還是很樂意見到對方跟自己服軟,於是也笑著點點頭,「這個沒問題,我還想拉他投資呢。」

費了這麼半天勁兒,好不容易跟國安拉開了距離,這個結果讓他相當地滿意,至於說國安想對海因做點什麼,他確實是一點知道的興趣都沒有。

莫主任似乎也沒有知道的興趣,接下來就聊起了關於招商引資中一些見識,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隨著氣氛的改善,李鉉居然要陳太忠請客吃午飯,「咱們應該加深一些了解,聽說你的酒量不錯?」

有了這段插曲,陳太忠回鳳凰就是下午五點鐘了,不過人還沒到鳳凰呢,就來了三個飯局,一個是文海的,他是受了譚嘯、潘金祥的委託,想三個人跟陳主任一起坐一坐,另兩個飯局,卻是騰建華和張新華的。

文主任的飯局是很好推的,陳太忠很隨意地告訴他,「我對譚局長和潘局長沒什麼個人看法,把陳省長交待的事情辦好了就行了。」

文海還待幫著求情,可是陳太忠怎麼肯答應?「吃了人的嘴短,目前的情況下,我不合適跟他們坐,好了老文,就這樣吧。」

至於說騰建華,他是找到了確鑿的證據,事實上,如果有調查方向的話,搞清楚其實是很容易的,哪怕是像他這樣書呆子也能輕易地了解了內幕,騰主任以前是只顧著查醫書了,沒想到這個可能姓而已。

「陳主任,那個擬黑多刺蟻確實是傳銷,不過金烏那邊是不是傳銷,具體又是誰在搞事,您不讓我問,我也就沒問,晚上一起坐坐,商量一下這事?」

「老騰你也別背包袱,你那兒窮得叮噹亂響,我怎麼好意思吃你去?」陳太忠笑著答他,「等明天吧,今天晚上有飯局了。」

老書記張新華的飯局,他實在是推無可推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不能忘本陳太忠是帶著鍾韻秋去赴張新華的宴的,鍾秘書也會做事,早在接了張新華的電話之後,就表示不敢貿然接受張書記的邀請,「太忠跟我說了,您是他的老書記,等他回來之後再一起坐一坐吧?」

要不說這官場裡學問大,就大在這裡了,張新華是表示出親近的意思了,可是她哪裡敢貿貿然地接受呢?那叫沒眼色。

其實以鍾韻秋的年紀和眼界,又是女孩子,一般還不是很明白這種分寸,她要是別人的秘書,這個飯局沒準還真敢去,可是她深知陳太忠和吳言的關係,那肯定就不敢去了,不把這狀況彙報給吳書記,她已經是有點過分了。

不過,今天她跟陳太忠出來,倒是跟吳書記請假了,也算是沒瞞著吳言,吳言聽了這話之後,很憤怒地給陳某人打了一個電話,「太忠你這也太肆無忌憚了吧?你打算把我的臉往哪兒擱?」

「這不是擱不擱臉的問題,誰讓你大權獨攬盛氣凌人呢?」陳太忠聽得就笑了,「我的老書記都沒膽子找你,小鍾也就是個緩衝嘛……好了好了,晚上我去找你啊。」

「早點來,我還要聽你在素波的事呢,」吳言氣哼哼地掛斷了電話,心裡有點彆扭,沒錯,她是認可陳太忠的解釋的,但是想著自己的秘書能以情人的身份出去見別人,自己這堂堂的區委書記兼區長居然要忍氣吞聲地做這廝的地下情人,心理不平衡啊。

張新華請客,就是在合家歡,三個人找個小包間邊吃邊聊,這次見面,張書記就沒那麼矯情了,幾杯下肚之後,就直接說出來目標了,「組織部老裴好像要調整了,是吧,鍾主任?」

「這個我可是不太清楚,」鍾韻秋微微一笑,明艷逼人,看得老書記都有點眼暈,「不過老書記你這麼說,肯定有你的道理。」

得,他是好好說話了,但是年輕的鐘主任卻是不敢好好說話,不過,她表達出來意思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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