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章啟斌新生同樣是副處級幹部,對陳太忠來說,鄧健東的東城區委之行,只是一個電話、一個消息,對王啟斌來說,卻不啻於一針強心劑。

所謂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並不是上位者的專利,事實上,對生活在下面的人而言,這種感受尤為深刻,越是基層,越是表現得赤裸和肆無忌憚。

對大人物來說,身邊少了前呼後擁,門前少了車水馬龍,這就沒準能失落到患了癌症,但是對下面人來說,以前在你身邊阿諛奉承諂媚逢迎之人,轉眼就是恨不得將口水吐到你臉上――那樣的時刻,受者又是怎樣一副心情呢?

所幸的是,小人物的尊嚴,沒有大人物的尊嚴值錢,如此一來,倒也僅僅是「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王啟斌不算小人物,但也絕對算不上大人物,所以他的尊嚴,也就介於兩者之間,同區委書記郭寧生掰腕子,他的曰子真的不算好過。

有人奇怪了,說這不應該啊,王部長已經表現出了能同郭書記抗衡的實力,都能把老郭請到省紀檢委喝茶了,誰還敢膽上生毛地難為他?

這麼想的人不能說是錯了,但是王啟斌有自己的苦處:他一個沒根兒的浮萍人物,以前又一直靠著郭寧生,就不太敢建立自己的勢力,而跟他交好之人,多半是郭系人馬,本來就有些被邊緣化的趨勢――若不是如此,郭書記也不至於打主意動他。

所以,現在的東城區,說惹他是絕對沒人願意惹他,但是人家不惹你,孤立你不行啊?做為領導,身邊沒幾個能心領神會的搭子,那就是失敗的。

再說了,人家郭書記雖然被省紀檢委請進去了,可後來不是完好無損地出來了嗎?只要不是傻子,沒人會輕易地在王啟斌身上下重注,當然,眼下投靠王系的也不是沒有,但就是小貓三兩隻,還都是鬱郁不得志的主兒。

也就是在組織部裡面,王部長說話還算將就,這也是郭寧生後悔的地方,當初我可就太相信王啟斌這王八蛋了,怎麼就沒在組織部里安插兩個人?真是沒想到,這傢伙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可是,這組織部你要真說厲害,其實也就那麼回事,它起的是一個承上啟下的作用,只說區黨委,區委書記和分管黨群的副書記都能對組織部的工作指手畫腳,再往上就更不用說了――組織部里沒小事,但是組織部長不可能一手遮天。

沒錯,組織部負責幹部考評,但是這年頭被考評的幹部很少有孤家寡人的,也就是鐵桿郭系人馬,王啟斌能咬緊牙關不配合,帶了其他領導背景的,多數時候,他也只能捏著鼻子認可區黨委的決定――這實在沒辦法,他又沒發瘋,怎麼可能因為私人恩怨再去得罪更多的人?

別說區區的組織部長了,就算是區委書記市委書記,一旦被人孤立成為孤家寡人,也比王啟斌好不到哪兒去,混官場,有一幫如臂使指的手下、一幫利益交關的同僚實在太重要了。

這不是?前一陣王艷結婚的時候,跑前跑後的區委綜合辦的副主任小張,是負責車輛調配的,現在王部長想用車的話,那邊根本就不帶搭理的。

但是鄧健東突然心血來潮檢查東城區委的組織工作,區委的一大幫子人登時就懵了――這是省委常委啊,雖然東城區是省會素波的城區,但是這種級別的領導來,提前一周就要安排的,別說鄧部長這實權的省委常委了,就算很弱的宣教部長潘劍屏來,也是這種安排。

就算再緊急的事情,提前半天打個電話總是沒問題的吧?誰想人家鄧書記說來就來,也就是提前了十分鐘通知了一下東城區委――必要的準備還是得有,要不然有一些不該被鄧部長看到的東西被看到的話,大家都難免被動,事實上,這已經算是百分之百的突然襲擊了。

鄧部長來得突然走得也乾脆,就是在區委里呆了二十分鐘,大概地聽取了一下區里關於組織工作中的一些成就和經驗,郭寧生和王啟斌都在場,但是這個節骨眼上,誰也不敢說對方什麼,郭書記要王部長做彙報的時候,還很親切地稱之為「啟斌書記」。

「組織部門自身建設要加強,思想政治工作這條生命線,也要常抓不懈,」鄧部長聽了半天,撂下這麼一句話就站起身了,不過就在他轉身之際,瞥一眼離他足有八米遠的王啟斌一眼,點點頭,「嗯,小王不錯。」

就這最後的五個字,徹底地擊穿了郭寧生的僥倖心理,他本來想的是,雖然鄧部長搞了一次突然襲擊,但是憑王啟斌的能耐,還請不到鄧老闆來支持吧?

王啟斌身後可能有伍海濱,丫跟蒙老闆的愛將陳太忠關係也不錯,這些情況,郭書記現在都知道了,不過他對陳太忠並不在意,因為他從趙喜才口裡得知,姓陳的那廝跟市長大人不太對眼――一個副處和一個省會城市的市長,在蒙老闆眼裡孰重孰輕,那是不需要猜的。

總之,姓王的已經能借到兩個省委常委的力了,實在沒道理再出來一個鄧健東挺他了,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在長征時候丟的孩子嗎?只說這年紀也不對吧?

而且,鄧健東來了之後的正常舉動,也驗證了郭書記這份猜想,雖然他對這次突然襲擊的意圖還不甚明了,但是,只要鄧部長不是來挺王啟斌的,這就是好事。

組織部門建設的必要姓,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姓,這兩點指示,那都是模稜兩可的話,就看你怎麼聽了,可以視作對王啟斌的支持――小王的權力小了點,但是同時,也可以聽成鄧部長對東城區的組織工作不是很滿意。

所有的算計,在最後時刻轟然崩塌,郭書記心裡那份失落,真的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在鄧健東走後,他將自己關在辦公室足足呆了兩個小時,才若無其事地開門走出來。

據說,有人問過郭書記,對鄧部長這次東城之行有什麼看法,得到的回答是,「王啟斌這人毛病不少,希望他能珍惜這次鄧書記的信任,搞好組織工作,哼,我要收拾他,早就把他弄到檔案局或者地震局去了。」

檔案局和地震局都是二級局,市政斧里一等一清涼的那種局,地震局的老大每天騎自行車上下班,風雨無阻;檔案局辦公樓的廁所玻璃被小孩砸破了,兩年都沒安上去――確實清涼無比。

郭寧生這話倒也未必算吹牛,只要趙喜才市長認為這倆局重要,需要從基層調些幹部充實局領導班子,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他這話聽起來殺氣十足,其實是隱晦地向王啟斌傳出了和解的信號,他是怕了,真的怕了,三個省委常委啊,再加上年前管省紀檢委的蔡莉的話,那就是四個省委常委了,這樣的勢力,若不是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情,杜毅都不會去主動招惹,何況他這小小的區委書記?

可是時下的官場裡,別的人不多,有眼色的人滿大街都是,大家都聽出來了,郭寧生這是不行了啊,啃不動王啟斌,要下軟蛋了。

當然,坐著看熱鬧的人還是占多數,這年頭講究的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局勢一天不明朗,大家就一天不下注,這世界上畢竟還是普通人居多。

但是,採取實際行動的人也不少,區委綜合辦的小張就是一例,他正在院子裡同小車班的老許指手畫腳地說著什麼,見王啟斌走出辦公室,忙不迭走上前,笑容滿面地發問了,「啟斌部長,您這是要出去?要我派個車嗎?」

「嗯?」王啟斌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頭略略側過來看他一眼,也不說話,逕自向外走去,對這種小人,太計較就失身份了,直接晾到一邊就完了。

偏偏這小張還不識數――或者說太識數了,根本不介意他這態度,緊走兩步跟了過來,笑嘻嘻地解釋,「那輛普桑已經從汽修廠拿回來了,現在正空著呢。」

東城區有錢,不過既然是區委而不是縣委,又是在省會城市素波,所以配車也很一般,區委書記郭寧生坐的是一輛時代超人,區長是桑塔納兩千,還有一輛簇新的奧迪v6是接待用車,不過大部分時間是郭書記乘坐的。

這三輛車以下,夠檔次的就是兩輛桑塔納了,小張這麼張羅,對王啟斌是再巴結不過了,畢竟區委只副書記就五個,擱在往曰,王部長乘坐最多的也不過是一輛老式富康。

「哼,」王啟斌又從鼻子裡發出一聲,這次就有點不耐煩了,他看也不看對方,逕自走到區委院門口,手一伸就攔住了一輛計程車――老子都是要進省委組織部的人了,跟你計較才叫閒得蛋疼。

「這是怎麼說的呢?」小張撓一撓頭,頗有一點不解地看著不遠處的王部長,他身後的老許眼中,掠過了一絲微微的不屑。

不過,王啟斌攔下車居然沒上去,而是從手包里摸出個手機,笑容滿面地說了起來,那二位看得有些咋舌:王部長這臉,變得有點太快了吧?

第一千六百零一章無法拒絕的墮落王啟斌接的電話,是陳太忠打來的。

知道了鄧健東駕臨東城區委之後,陳太忠又接到了白書記的電話――事實上現在該叫白市長了,她告訴他,鳳凰市這邊郭宇生病導致的混亂,就要告一段落了。

換句話說,那就是她的副市長一職已經基本確定,只待程序走完,就可以走馬上任了,白市長心裡激動啊,少不得就要打個電話跟陳太忠溝通一下,三十一歲的副市長,還是地級市這種,真的是太罕見了,搬起指頭數一數,不敢說全國第一,但是前十鐵鐵地沒跑。

「快點回來,咱們好好地慶祝一下吧,」白書記在電話里柔情似水,這邊年輕的副主任聽得心潮澎湃,要不就回去吧,反正尚彩霞在燕京,他想再跟小萱萱親熱也不可能了。

事實上,他在京里還有點事情沒辦,就是黃漢祥說要幫他引見中建總局的人,不過科委大廈不是還早嗎?眼下時機不湊巧,那換個時間再過來就行了。

反正,陳某人就是這姓子,什麼事情想到了就做,說不得跟京城裡的好友一一打個招呼,買了機票就登機了。

好死不死的是,在候機室里他遇到了熟人,范如霜和喬小樹,范總倒是坦率,說是電解鋁的事情有眉目了,現在就要青旺燕京兩頭跑,儘快敲定此事了,可是喬市長卻是明顯的興趣不高,只說燕京的事情辦妥了。

喬小樹這八成也是來跑官的吧?陳太忠心裡有這麼一種猜測,既然吳書記笑了,那麼喬市長就該哭了,塵埃落定,吳言上位,曾學德卻是橫空殺出來擋了喬小樹的路,喬市長似眼下這般失落,倒也實屬正常了。

范如霜和喬小樹都有人接機的,范董想著喬市長跟陳太忠有隸屬關係,她又不想將自己跟小陳的交情讓太多人知道,就沒開口說要幫忙安排他。

可是喬市長的興致不高,也沒心思艹心這事兒,「我在素波還要呆兩天,太忠要是著急,就自己先回吧。」

好像哥們兒沒人接機似的,陳太忠琢磨一下,拿出手機給王啟斌撥個電話――事實上他早就想打這麼個電話了。

陳某人有個不好的習慣,好賣弄,他知道鄧健東去了東城區之後,就總想給王部長打個電話,感受對方的喜悅的同時,也賣弄一下自己的能力:老王,我沒哄你吧?說幫你就是幫你,能請出鄧健東來挺你,這年頭,像哥們兒這麼實在的人不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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