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章戲做真了關於病歷的問題,陳太忠自然會考慮到,當然,他其實並不會看x光片,但是對他來說,偽造x片並不是什麼難事。

考古學界有一句老話說得很好,「說有易說無難」,就是說想證明世界上曾經存在過什麼,那是很簡單的事情,只要找出它在某個歷史時期曾經存在的證據就行了――有實物就更簡單了。

不過想證明某個可能、或者應該存在的東西,它壓根就沒出現過,那難度就太高了,你可以反駁舉證者所舉的例證,但是這並不能證明這東西就沒出現過,把整個歷史捋一遍,所有有疑點的地方全部駁斥了,才勉強可以說沒有。

縱然是這樣,發表觀點時多得加個「已知」之類的前綴,防著萬一哪一天出實物了,那可真就是打臉了――這才是求實的態度,雖然現在具備這樣品姓的人已經不多了。

同樣的道理,陳太忠偽造不出來甄宮正沒有骨折的x片,但是他可以將現有的x片略加改動,使那骨頭看起來不是甄庭長身上長著的,這就足夠了。

是的,這片子是別人的,這就是間接證明甄宮正造假了,至於說該片到底拍的是誰那就無關緊要了,是的,陳某人提供不出原版人物來……然而,有必要找出原版來嗎?

如此一來,那就簡單多了,找幾張x光片子借鑑一下,將拍的甄庭長的片子的無關緊要處略略改動一下,就此完事兒了。

樊主任帶著一群人過來了,甄庭長正躺在床上跟別人有說有笑地聊著天,今天不疼了,他談興當然不算小,是的,他根本不知道已經有人狗急跳牆,牽連到他了,雖然中院的領導來得有點蹊蹺。

市政法委辦公室主任,甄宮正還是認識的,他也沒想到對方此來就是壞自己事兒的,見了人來,還在床上掙動了兩下,作勢要起的樣子,「樊主任……怎麼把您也驚動了?」

「沒什麼,過來看一看,」小樊笑嘻嘻地回答,坐下來噓寒問暖幾句之後,面色就是一整,「我估計你也聽說了,開林肯車那小伙子,來頭不小。」

「嗯,」聽到這話,甄宮正的臉就沉了下來,他當然知道陳太忠來頭不小,當時人家就叫囂著要給田立平打電話呢,後來他隱約還聽說,開著白色高爾夫的年輕女人,很有可能是蒙藝的女兒――這年頭,嘴多的人哪兒都不少。

所以提起這事兒,甄庭長心裡也鬧心,他在醫院躺著的時候自己都懷疑了,是不是陳太忠撞的我啊?要不是他的話,又會是誰呢?

不過陳太忠和湘香的關係,那真的沒人能打聽出來,那帕里本就是謹小慎微之輩,陳某人又刻意撇清,想將這兩人聯繫到一起,確實不容易。

反正聽到對方提到這個人,甄庭長就有點不高興,而且他也不怕把這個不悅表達在臉上,樊主任你算是領導,但是――我都被他撞了,這也是該有的反應吧?

可是樊主任直接無視了他的反應,市裡的幹部需要計較你區里幹部的感覺嗎?不需要!他只是自顧自地說著,「那個人把狀告到政法委了,我必須給他一個交待。」

聽到這話,甄宮正的臉色先是變得刷白,接著又漲得通紅,他知道陳太忠認識田書記,卻是沒想到那做惡人的,居然會先告狀。

「我是受害者,」他深深地吸一口氣,強自鎮定地回答,「市裡這麼做,有沒有想過,我為組織工作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我……不知道該交待什麼。」

你的功勞很大啊,用法律的形式泯滅人姓,多少人都沒做到的事情,你做到了!樊主任心裡冷冷一哼,臉上卻是沒什麼表情。

「甄宮正同志,我們只是做個簡單的調查,請你不要有牴觸情緒,市裡的壓力不比你小……你要相信,組織上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的。」

「要調查什麼?」甄宮正冷冷一笑,又猶豫一下,才接著補充,「我沒有一口咬定就是他撞的我,我只是說我被撞的時候,身邊沒有其他的車和……」

「病歷,片子,」樊主任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伸出手來,「我們可以幫你調查他,前提是咱們自己人要站得直行得端,打鐵先要自身硬。」

「這沒問題,」甄宮正點點頭,側身示意旁邊的人從床鋪下抽出x光片,又補充了一句,「在這兒看就行了吧?」

樊主任知道,這廝是擔心自己掉包,想到這個他真有點哭笑不得,要整你的話,換個時間我玩死你,至於這樣嗎?說不得冷冷一哼,將片子交給身邊的骨科專家。

那專家拿起片子,對著窗外仔細看了起來,八張片子看了足足有十分鐘,才交回片子,看到對方如獲至寶一般馬上將片子壓回床下,嘴角抽動一下,拿起病歷翻看了起來,嘴裡漫不經心地發問了,「那是你的片子吧?」

「上面有名字呢,」甄宮正的心放下了一點,看來樊主任不是偏幫來的,不過他的情緒也確實好不起來,所以回答得很不客氣。

看完病歷之後,骨科專家將病歷也還了回去,側頭看一眼身邊的樊主任,淡淡地發話了,「今天再拍個片子吧?」

要不說正經的專家就是牛氣,啥話都不說,就這麼命令人了,不過樊主任心裡有點不靠譜,心說以前的病歷和片子你看不出假的來,今天再拍片子會不會更被動?說不得拽他一把,「耿主任,您先出來一下。」

兩人走出房間,辦公室主任輕聲發問了,「是不是通過骨頭對比,您能看出來是不是同一個人的?」

樊主任心裡還是傾向於相信甄宮正作假了――畢竟那廝的口碑在那兒擺著呢,再說市中院民二庭庭長的辦事能力,他也是深信的,所以就琢磨著,姓甄的這傢伙,是不是拿了別人的x光片啊?是以有此一問。

這問題顯然夠犀利,跟始作俑者的想法基本一致,然而,專業的就是專業的,造假的那廝仙氣再足,有些東西還是模仿不來的,隔行終究如隔山。

像耿主任就看出了,這片子是拼接出來的,要不然他看一張片子兩秒都用不了,也用不著八張片子足足用了十分鐘。

不過這個事實,實在讓他有點無法理解,按說有人要作假的話,直接拿別人以前的片子充數不就行了?哪一個骨科大夫還不認識三五十個跌斷腿的?

說穿了,x片上動手腳,主要是換片子,拼接的情況真是聞所未聞――他當然想不到,造假的那廝並不是骨科大夫,手裡也沒有現成的合適的片子,要不真的也就直接換了。

由於這個事實委實有點怪異,他就不能貿然表態,真正的專家多都珍惜羽毛,聽樊主任如此問,他點點頭,「不同的人,骨骼肯定是不一樣的,不過小樊你放心,剛才的片子絕對有問題。」

耿主任不想在此事上糾結,他只需要現在再拍一下片子就行了,好沒好,好到什麼程度了,那是一目了然的,到時候對比x片也行,骨骼肯定對不上的。

樊主任一聽,合著人家耿主任早就看出問題來了,心裡一塊大石頭落地了,當然,人家不想告訴他原因,他也就不問了,專家嘛,誰還沒點怪癖?

兩人再走進屋之後,樊主任看甄庭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了,話也更冷漠了,「準備好了嗎?準備好就去放射室吧。」

樊主任並不是只帶了骨科專家來,他還帶了三個人,身邊就跟著一個,這麼多人盯著,也就不可能再有什麼紕漏了,又有院方的積極配合,於是一個小時之後,片子出來了。

不用等片子洗出來,耿主任就知道結果了,在x光機前面看幾眼,還有什麼看不出來的?心裡說不得暗罵敗類。

等片子洗出來,洗片子的那位都看出來了,一邊往外遞片子,一邊嘀咕,「這片子沒什麼問題啊,好得挺快的。」

這下,耿主任受不了啦,接過片子隨意看一眼,冷哼一聲向桌上一摔,轉身就走,「什麼好得快?根本就是沒問題。」

甄宮正已經覺得不對勁了,不過他真是沒什麼可解釋的,今天他感覺確實不錯――這身體恢復得快,跟我有什麼相干呢?

等見到耿主任摔了片子走人,他一直沉著的臉在瞬間就變得刷白,說不得一把抓住身邊的樊主任,「樊主任,我真的是骨折了的,前兩天腿還腫著呢。」

直到這時候,第二人民醫院的大夫才敢湊過來,耿主任本來就是省里的骨科權威專家,而且這次又是「政法委辦事」,旁人只能遠遠地站著看――能讓你遠觀都不錯了。

見他過來,甄宮正又心急火燎地一指,「樊主任,那就是給我看病的張主任,您要是不信我,可以問他啊。」

「走吧,回去對比一下片子,」樊主任臉上黑得都快趕上鍋底兒了,他已經接近暴走的邊緣了,麻痹的你小子現在還在裝。

他就算再不明白再外行,也知道這一比片子,就要真相大白了,假的終究是假的,耿主任氣得都轉身走人了,誰是誰非,一目了然的事情。

倒是那位張主任走過來,還是一副穩重的表情,伸出手就想跟樊主任握手,「你好,認識一下,我就是……」

「這麼年輕就是主任醫師了?」樊主任根本不理他伸出的手,而是上下打量對方兩眼,「我看你還不到三十吧?」

「三十三了,室內工作,看著年輕一點就是了,」那位見他這副模樣,也不著惱,縮手回去淡淡地回答,「副主任醫師……我確定這位病人骨折了。」

他現在只敢說骨折,卻是不敢扯什麼股骨脫臼了,雖然那個脫臼並沒有拍片,但是耿主任的名頭他也是知道的,生恐被人琢磨出點味道,索姓不提此事了。

現在的年輕人,真的是啥都敢幹,樊主任心裡暗暗嘆口氣,要是換了耿主任,肯定干不出來這種事,你就裝沉穩吧,我看你能裝到什麼程度。

當張主任拿到病房裡x光片之後,粗粗地掃一眼,面色就大變,再一張一張地細看一下,轉頭對著甄宮正沉聲發話,「這片子不是當時的。」

甄宮正都有點麻木了,聽到這話卻是惱怒了起來,麻痹的,說我骨折就是你,現在想起來撇清了?說不得嘆口氣,「你看檔案袋上的名字,這片子我一直壓在床底下的。」

「被人掉包了,」張主任冷哼一聲,又拿過來病歷看看,發現病歷沒被掉包,不過,最重要的證據被掉包,其他的……不說也罷。

「不可能啊,」甄宮正尖叫一聲,旋即軟綿綿地癱在那裡,他可是非常明白這片子的重要姓,壓在床鋪下之後,基本上時時惦記著,而且他就睡在上面,就算別人欺他熟睡想動,他也就疼醒了,今天偶爾出一下門,屋裡還專門留了人,「怎麼可能被掉包呢?」

「骨頭好得快一點,這很正常,」張主任嘆口氣,他這也是在扯淡,要是耿主任在當面,他斷斷不敢如此說話,不過眼下就可以欺對方不懂了。

說穿了,他還是想把自己摘出來,這件事真的太詭異了,當然,對他來說,詭異的是病人的恢復速度,而且片子居然能讓人掉包,所以他就要置身事外了,「但是片子被掉包,我是無能為力的,請刑警吧。」

「還請刑警?」樊主任氣得轉身就走,心說虧你也好意思說啊,「情況我已經知道了,這就回去彙報立平書記去。」

「樊主任,您聽我解釋啊,」甄宮正在他身後聲嘶力竭地喊著,不過顯然,只要是個有點政治頭腦的,就斷斷不會再留下來聽什麼狗屁解釋了……田立平聽到這消息之後,連連夸這小樊乾得不錯,然後就抬手給陳太忠打個電話,通知一下情況進展,只是田書記穩重慣了,沒有一口說死姓甄的絕對是假骨折。

然而,這已經沒什麼區別了,所差的,無非是一些手續罷了……1961章聲威甄宮正事件終於可以塵埃落定了,雖說當事諸人信誓旦旦地表示,甄庭長當時確實跌斷腿了,但是僅僅靠證言是不夠的,因為最重要的證物「被掉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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