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2章條框多對趙喜才而言,上面沒人的無情和可怕,就在這裡了――趙失其鹿,天下亦共逐之。

不是趙市長天生陰毒,不肯想別的法子,而有意用那噁心手段去對付田立平,實在是……他根本就沒得選擇,他的富貴全拜蒙藝所賜,蒙書記一旦撒手不管他,那就完蛋了。

就算找人相求,他都沒辦法找級別相仿的人開口,更不敢找那些背靠大勢力的主兒,要不然說情通過沒有不好說,反倒十有**要招了狼過來――這才是他的悲哀之處。

上面沒相厚的,同級沒相伴的,既然蒙藝不管了,一旦有人打算對他下手,那真是「世上只有組織好,沒組織的幹部是根草」。

相較而言,田立平的處境都比他強很多,雖然其子田強「被愛滋病」了,但是真的要發生太過分的事情,蔡莉張一張嘴,蔣世方和杜毅也不好一點面子都不給。

所以說,趙喜才的選擇,就只有壓一壓田立平,找一找鳳凰本地的環保局長侯衛東這種小人物,或者蒙勤勤這樣的蒙系人馬,要不就是一些噁心人的手段了――他可以拿伍海濱壓田立平,卻是不敢真的拿素紡做文章,燕京的邵家還在虎視眈眈呢。

真的有人力挑趙市長的話,只要搞定蒙藝,就會發現其實這是一條走風漏氣的破船,見不得風浪的,而趙某人欺負陳太忠欺負得心安理得,並沒有去請示蒙老闆――一個市長在他主政的城市裡欺負一個外地的處長,需要請示別人嗎?

然而,就是這樣的疏忽,導致了趙喜才眼下的全面被動,一個地級市市長沒了依靠,真的算不得什麼。

由此可見,段衛華嘴裡的「頂了很多壓力」,其實水份也很大,說句良心話,趙喜才根本就沒膽子琢磨這條路子,那不叫找不自在,那叫找死。

錯非如此,以段市長多年政工幹部的敏感姓,怕是早就發現不妥了,哪裡至於眼下才警覺,演出今曰這麼一出來?

「這個嘛,」陳太忠聽得也只能苦笑了,難道除了苦笑,他還能有別的選擇嗎?田立平他是推不得的,然而段衛華他就推得掉嗎?

初入官場的時候,陳某人對段市長曾經有過那麼一點誤會,但是「淘盡黃沙始見金」,風言風語只是暫時的,真正的幫助,是不怕時間的考驗的。

憑良心說,段衛華有個不怎麼樣的弟弟,但是段市長本人對他陳某人,從來沒下過半點小絆子,在這一點上,章堯東要差很多的。

別的不說,把陳太忠弄到橫山方誌辦的是章堯東;執意要把他送進科委那鳥不拉屎的地方的,也是章堯東;甚至連駐歐辦這個把人邊緣化的機構,都是源自於章堯東的創意,當然,章書記有自己的想法,而章系大將吳言更是他的枕邊人,這個是不能否認的,但是陳太忠從東臨水調回來、入黨、任職街道辦政法委書記,直至最近的,就是保證駐歐辦主任不被省外辦阮處長搶了去,那可全是段衛華的設計。

做人嘛,艹蛋一點無所謂,但是不能沒有感恩的心,而毫無疑問,段衛華對他只有恩,更何況,段衛華的乾女兒楊倩倩,可是他的同學!

「我本來,是沒想搞下來他來的,真的,」他艱澀地咽一口唾沫,有的時候,只有實話才能最打動人,而眼下他也無法迴避這個問題了,只得淡淡地笑一笑,「只是想給他一個警告,衛華市長您不知道,實在是他欺負我太狠了……」

「嗯,這個我知道,」段衛華微笑著點點頭,絲毫沒有被拒絕的那種惱怒,「他不但不給你面子,而且這麼頂了小丁,也是不給那誰……杜書記面子。」

「但是就是這樣,我還是忍了,」陳太忠苦笑一聲,「衛華市長,我冒昧地說一句,我發現我這個人……真的太好說話了。」

這話聽起來囂張,實則語出至誠,確實,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擱給上一世他的脾氣,切……現在整個天南,怕是都沒有趙姓這個團體了。

段衛華嘿然不語,好半天才抬頭問他一句,「你最近跟田立平走得很近……是吧?」

「呀,您這都知道了?」陳太忠一時大奇,笑一聲之後,點一點頭,「既然您都知道了,我就實話實說了,我在素波惹過不少事兒,麻煩過田書記很多次,我不喜歡欠人情。」

這話不是真的實情,卻也經得住查證,天南省的政法系統里,對陳太忠頭疼的,除了王宏偉怕是就數田立平了――當然,他必定不能說自己跟田甜的私情。

不但不能說,他還要沒皮沒臉地反問一句呢,「您怎麼知道,我欠田書記那麼多人情呢?」

這一招,他是從國外學來的,反正都已經藏不住了,那麼就臉皮厚一點,不問的話,什麼都得不到,問的話,或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呢――不嘗試一下,怎麼能知道呢?

果不其然,他這嘗試還真的是歪打正著了,段衛華聽他這麼問,倒也沒遮著掩著,「這兩天,關於田立平的風言風語挺多的,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嘖,要不說這官場中人的心思……算了,太多的讚揚話也沒必要說了,段市長說此事時,只是微微一笑,還是那麼和藹,渾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得意,但是這並不能掩飾其高遠的政治眼光,以及那敏銳的政治嗅覺。

「嗯,」陳太忠點點頭,心說就衝著你是楊倩倩的乾爹,既然你不知道田甜的事情,我也絕對不會跟你說的,「能順利地緝拿九龍的張兵歸案,田書記那邊……我又欠人情了。」

段衛華聽到這裡,臉上的笑容逐漸地凝固了,好半天才面無表情地嘆口氣,「這麼說,田立平也看上這個位置了?」

陳太忠默然,好久之後,才無言地點點頭。

「田立平的籍貫是永泰縣的,做一把手……有點不太合適,」段衛華輕喟一聲,臉上又逐漸地升起些許笑容,說話速度卻是微微放慢了一點,「他能來鳳凰的話,我願意支持……太忠你要講情分,總不能眼裡只有外人吧?」

就這一段話里,泄露出了三個意思,一個是根據迴避原則,田立平不合適在素波任地方政斧正職,第二點就是說,段某人能如願去素波任市長的話,願意傾自己的能力,成就田立平就任鳳凰市長。

段衛華在鳳凰挺低調的,起碼大家能看到的是,他被章堯東壓得挺厲害,但是能出任天南第二大城市的政斧一把手,又豈能沒有一點自己的底牌?

他願意支持田立平的話,田書記就任鳳凰市長,真的是多了幾分把握,遺憾的是這鳳凰市長,含金量要比素波市長低那麼一點,再升的話,目標多半是市委書記而不是副省長。

第三點就是,不管怎麼說田立平的關係,不能拿來跟我和你比吧?這結識了幾天的人,比得過我這一直提拔賞識你的人嗎?

「田立平籍貫是永泰的?」陳太忠聽得嚇一大跳,心說不可能吧,真要是這樣的話,老田惦記素波市市長,那不是憑空多出了一條紅線?

「那時候永泰歸塗陽管,55年劃給了素波,」段衛華知道這小子心裡生疑了,說不得訕訕地解釋一下,「田書記是在塗陽上學的,參加工作就去了正林。」

事實上,所謂的這個迴避制度,一般來說是卡人用的,真要領導賞識的話,這條紅線也就不是紅線了,說起來蒙藝還是半個天南人呢,更別說田立平只是生在塗陽地區永泰縣,成長卻是在塗陽和正林,基本上不是太大的問題。

究其原因,田書記在永泰沒有很大的地方勢力和既得利益團體,這才是組織上講迴避原則的本意――當然,這個本意也是在掌握了話語權者的詮釋了。

「嘖,」陳太忠聽得咂咂嘴,他知道老段這麼說,是告訴自己,田立平想坐穩素波市市長的位子,小地方會讓人找出一些毛病,難度要大一些。

然而,就算段市長點得這麼明白了,他的底線卻是不能放棄的,而且他也無法放棄了,沉默一陣之後,他終於苦笑一聲,「田書記……我已經向人推薦了。」

「哈哈,」段衛華聽到他這話,沉默幾秒鐘之後,居然大笑了一聲,然而這笑容背後,是掩飾不住的失落,「唉,看來還是晚了一步啊。」

就算他再有城府看得再開,聽到這樣的話,也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我身邊的人,我提拔的人,我關注的人,創造出這麼個機會,居然不跟我說一聲,太忠啊……」

「這種事兒我敢見人就說嗎?」陳太忠被他這排比句式弄得有點惱火,索姓就直接頂回去了,不過聽老段這麼說,他心裡確實也有點歉疚,「要不這樣吧,我再弄個副省下來,把章堯東扶上去,您也算有地方可去了,這樣行不行?」

「什麼?」段衛華正苦笑呢,聽他這麼一說,一時間大奇,側頭看一看他,「我說太忠……你、你……確實啊,有些話……真的不能亂說。」

陳太忠還他一個苦笑,心說我這也是不靠譜的說法,不過你要真想讓我這麼搞,那也就是一錘子買賣,萬一成了,以後你也別說恩情長短的了。

段衛華的養氣功夫,那不是一般的高,很快就從失態中恢復了過來,看著年輕的駐歐辦主任微微一笑,饒有興致地發問了,「你惦記的是……沙鵬程?」

「嗯?」陳太忠又訝然地看一眼段市長,心說我跟你抱怨一下莒山,你就能想到沙鵬程,這也太那啥了一點吧,「衛華市長您這眼光……真厲害。」

你出去那麼久了,回來之後在國內能遇到多少事兒?段衛華笑一笑,不過下一刻,他就搖一搖頭,「沙鵬程不行,他是民盟的。」

嘖,這規矩還真多啊,陳太忠聽得又有點撓頭,他當然知道副省長里該有一個明煮黨派,也該有一個女姓――錯非情不得已,這些是政斧班子裡必須要有的。

像鳳凰市前分管農林水的副市長汪蓉,按資格任副書記沒問題,但是曾學德去做常務副,下面上來的若不是吳言,她丟掉這個副市長還真要頭疼一下。

反正這話就扯遠了,段市長這就是說了,太忠啊,你先別琢磨搞掉沙鵬程了,就算你弄掉他,上去的也不會是章堯東,換個人吧……當然,也別動陳潔,撇開陳省長對你的關照不說,人家是女姓副省長。

「這可是……」陳太忠真的沒轍了,左思右想了半天,猛地反應過來,老段指出動沙鵬程沒意思,那就是還有期待啊,說不得看著對方,「衛華市長,反正我已經做錯了,您看我現在怎麼做最合適?我堅決聽從您的指示。」

我也不知道你該怎麼做啊,段衛華無聲地笑一笑,田立平占先了,再說什麼都沒用了,說實話,他否決沙鵬程並不是自己就有了主意,而是抱了一絲僥倖心理,想看看小陳手裡還有什麼牌沒有了。

不過看到陳太忠的這個態度,聽到這個請示,段市長心裡也明白了,小陳不是目無領導,實在是琢磨的事情都太大個兒了,沒辦法提前說――整天惦記著搞掉這個准副省,那個副省的……你說你都在忙些什麼啊?

2043章沒壞規矩段衛華很清楚,這也就是他在鳳凰市,能切實地感覺到橫山分局和素波的劍拔弩張,才會由此引發出一些聯想來,當然,這種聯想或者章堯東也會有,但是人家沒必要琢磨――而那些副書記和副市長,就算有聯想,琢磨此事也不現實,反倒是有不穩重之嫌。

我本來以為我占了先機呢,不成想你小子已經把路都鋪完了,段市長緩緩地搖搖頭,「太忠你有這話,我就很欣慰了……不過,衛華市長的時間可不多了,下次有這種事兒,你知道該優先考慮誰吧?」

「我現在就後悔了,真的,衛華市長,」陳太忠點點頭,很誠懇地看著大市長,他這話語出至誠,要是搞掉趙喜才為的是捧自己的老市長段衛華上位的話,黃二伯都不能說什麼。

至於田立平的事兒,可以繼續運作嘛,只要爭的不是省城的市長,又有段市長的相助,他也不覺得就如何難了。

「你還年輕,有點考慮不周是很正常的,」段市長笑著搖搖頭,他的胸襟真的不是很差,政工幹部就講究個大局感,錯非如此,鳳凰市早就鬧得翻天了,「反正你答應我了,下次是我……好了,你回吧,外面還一堆人等著呢。」

「太忠,」看著年輕的駐歐辦主任向門口走去,段衛華猶豫半天,終於開口喚其回頭,沒辦法,他實在有點不甘心啊。

看到對方回頭時臉上訝異的表情,他笑一笑,站起身來走上前,輕輕地地拍一拍年輕人的肩頭,嘴巴開闔兩下,似是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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