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8章迎難而上(上)

稽查辦的稿子,在第三天就見報了,這個效率是真的不低,不過,這固然跟潘部長的大力支持有關,也跟馬上要國慶不無關係――接下來宣教口上要忙的,就是國慶宣傳了。

不過對於大多數的幹部來說,這就有另一層的含義了,前天省委才傳達了家屬出國和綠卡要登記的文件,大家正組織學習呢,省黨報上卻是又出現了這樣的文章。

看來這個號稱「試行」的幹部家屬職業及涉外關係登記制度,省里是要動真格的了!大部分人都是這麼認為――這也就是潘部長要陳太忠儘快準備稿件的原因,想推行一項涉及不少人的政策,必須要有相關的手段,以展示推行者的決心。

文件下發倒還不要緊,這報紙上一登,整個天南省官場登時就炸鍋了,沒錯,是整個天南的官場,因為這個文件是針對天南的省管幹部去的。

宣教部的人瘋了嗎?不少人這麼嘀咕,這一下可不光是咱們的幹部們知道了,連外面的老百姓都知道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老百姓就成為了跟幹部相對立的名詞,比如說這內參,就是幹部才能看的,而且還得處級以上的幹部――按說,這是為了對外保密的緣故,但是這個結果有點令人哭笑不得,外面都知道了,家裡人反倒是不知道。

然後結果就挺嚴重了,外面人藝術加工改造一下,再通過一些說不清的渠道傳回來,於是悲劇就發生了――謠言比真相看起來,還要像真相。

反正,對廣大幹部來說,這個登記只是在組織內部的話,還是比較好糊弄的,能躲得過的就躲,躲不過的話,也可以通過一些手段,要求相關人等「妥善處理」,真有那腰板硬實的,都敢要求負責調查的幹部「顧全大局」!

體制里這點事兒,誰還不明白?

但是老百姓知道這樣的消息,那可就天下大亂了,這些人里良莠不齊,尤其是有些人素質不高,壓根不懂大局,更有那些捕風捉影之輩,沒有直接證據,就敢信口胡說――丫挺的反正是光腳的,不用負責嘛。

一時間,就是風起雲湧,省文明辦各色人等的電話,幾乎都要被打炸了,除了個別人等是鐵關係,是來問執行力度的,不少人都是直接打電話過來,表示不能理解的。

既然敢表示不能理解,那麼必然有充足的理由,這就是老話說的那種,「一封信,八分錢,上面一查歇三年」――這是對幹部資源的嚴重浪費,從本質上講,這也是在犯罪啊。

「下面的牴觸情緒,很大啊,」康樓電跑到陳太忠這兒來感慨,他是分管協調處的,往常是文明辦最忙的處室,不過自打稽查辦橫空出世之後,他這邊受到的關注就少多了。

不過,正因為他以前接觸的人多,找他了解情況和抱怨的人,也是最多的,「地市的反應倒沒有想像的那麼厲害,可省直機關里反應就大了。」

「大就大唄,四部委協作的調查,他們儘管往外跳,」陳太忠冷哼一聲,「做著中國的幹部,衣食住行全能報銷,可老婆孩子倒是移民到國外……這還有道理了?」

「他們主要是怕誤會,怕被流言中傷,」康樓電苦笑著解釋,「我承認你說的,裡面有些人是別有目的,但是也有些人,是被以前各種運動整怕了。」

「這個我有安排,你不用問了,」陳太忠搖搖頭,有些事情不到揭骰的時候,他是不會點明的,「黨報能刊載出來,說明省委有高度統一的認識。」

「可是這些人消息都靈通得很,知道杜老闆對這個事情不怎麼上心,」這才是康樓電真正苦惱的地方,「宣教部的碼頭,還是小了點……其實這種事兒,就算杜老闆出面,也照樣會有牴觸情緒。」

「既然你那麼難做,讓那些抱怨的人打電話給我吧,」陳某人並不是什麼好脾氣,「我記不下那些原因,人名我總記得下來的。」

他這麼說話的理由,其實很質樸,身為國家幹部,你們有沒有任勞任怨、埋頭工作,這個我並不知道,雖然有人管我叫組織部長,但是上面還有個前綴――「地下」。

但是身為國家幹部,家屬跑到國外去的話……那是什麼姓質?!!

你信不過這個黨,信不過這個國家,那就全家捲舖蓋卷滾蛋嘛,誰攔著你呢?太平洋也沒加蓋,大不了身上綁倆輪胎,游著去美國嘛――反正這個國家你活不下去了。

既然你活得下去,還能在體制里擁有一定的發言權,我隨便調查一下,你廢話就那麼多,這擺明了是不給我面子嘛。

陳太忠從來就是個「以德服人」的人,別人不給他面子,他自然不會在乎別人的面子,「凡是打電話抱怨的,重點調查。」

「打電話來的,都是身家清白的,」康樓電哭笑不得地回答,下面這些事兒,貓膩雖然多,但是沒誰會傻到授人以柄,「他們都是表示,這是組織上事情,沒必要登到報紙上。」

惹得火了,我就直接發表一個「歡迎廣大群眾監督」的稿子,陳太忠看康樓電一眼,卻是最終沒有說出這話來――現在天南掌權的是杜毅,又不是蒙藝!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一般渴望蒙藝還在天南,他相信若是老懞還在的話,他在下面活動,蒙書記公然表示支持,那麼這項工作的進展就會變得順利許多。

而杜毅現在的曖昧態度,就為此事憑添了不少的變數,而且可以想像得到,這項工作推行起來,難度絕對不會小了。

「好在最大的不過是正廳,」想到這個,陳太忠有點慶幸,相較而言,那些副省以上的幹部關係不在省管範圍,要不然潘劍屏都扛不住。

老潘的壓力,應該比我還大吧?這一刻,他還真的有點佩服潘劍屏了,不是隨便一個省委常委就敢惦記此事的。

當然他也明白,真的要波及到潘劍屏的時候,黃家那邊就不會坐視了――老潘想必也是看明白了這一點,才肯大力支持的,但是他的勇氣還是讓人佩服的。

他這麼胡思亂想著,冷不丁手機響起,來電話的卻是田立平,「太忠,這報紙上都登了幹部家屬綠卡報備了,不用這麼狠吧?」

「唉,」陳太忠嘆口氣,沉吟一下發話了,「立平市長,你能不能跟我交個底兒,田強到底有沒有美國的綠卡?」

「……」田立平默然,好半天之後,他才嘆口氣,「他有,這個事實,會對我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最少,是不可能再往上走了,」陳太忠回答得很坦率,「文明辦里,有組織部派駐過來的幹部,還有紀檢委派駐的幹部……你明白我意思吧?」

「唉,」田立平一聲長嘆,卻是沒再說什麼,同其他人不同,他非常明白小陳的破壞力,別人都認為是法不責眾的事情,可是這傢伙真要一意推行的話,沒準還真能成功――惹急了,小傢伙連黃老都能拽出來,沒人比他更清楚黃家對小陳的支持。

「我就奇了怪了,中國這麼大,怎麼就容不下幾個幹部家屬?」陳太忠對上田市長,也是……滿肚子的糾結,「田市長,為什麼你會答應田強辦綠卡?」

「為什麼……嘿,」田立平哼一聲,隨後聲音就大了起來,「為什麼?因為我沒時間管他!田甜跟你怎麼回事,我管了嗎?」

「我們這一代人,做父母的,欠孩子的,」田市長的聲音變得低沉了起來,「田強什麼姓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沒退休,能護得住他,將來我退了,管得住他嗎?他要是惹出了掉腦袋的事情,怎麼辦?」

陳太忠登時默然,也是,他跟田甜胡天胡帝,也沒見老田說什麼,他沉吟好半天,才苦笑一聲,「人……總是會越來越成熟的,挫折才能讓人進步,田強真要遇到點小挫折,那也是好事,你管他三五十年,難道管他一輩子?」

「去了美國,沒他老爹罩著,他總要收斂一點,」田立平的回答,非常地苦澀,「你要是肯答應,將來他出事,你能幫著處理了,我就讓他去文明辦,當著你們的面兒把綠卡毀了。」

就他那惹事能力,我管得過來嗎?陳太忠聽得暗暗苦笑,他沉吟一下方始回答,「立平市長,我吹句牛皮了,您要是願意配合,我保證在您退之前,讓您再往上走一步……田強嘛,我有辦法收拾他。」

這話確實有點大,田立平馬上五十五歲的人了,七上八下那是官場的規矩,五十七還到不了副省的話,就不用琢磨了,而他升正廳還不到一年,兩年紅線那也不是吹的。

不過,這年頭講究個事在人為,黃家願意大力支持的話,五十九歲升副省也不是不能考慮,而且,在這之前,田立平能做到市委書記,五十八歲的時候,直接混到省政協或者人大做個副職,那也就是齊活了。

就是那句話,只要上面願意支持,一切都有可能。

2519章迎難而上(下)

田立平聽到陳太忠的話,再次沉默了,兩人以前談話,從沒有涉及到這麼深的層面,誰都知道田市長是陳太忠扶上去的,但那都是無形的默契,二者真的沒有撕下面具,這麼赤裸裸地溝通過。

「你會得罪很多人的,」好半天之後,他才說了這麼一句,「省部級以上的領導子女,有綠卡的更多,別的不說,黃家的老大,不已經是加拿大公民了嗎?」

「黃家的根子在中國,離開中國,他們什麼都不是,比甯家差多了,」陳太忠哼一聲,「省部級的幹部子女……首先我現在沒這個能力管,其次的話就是,他們在國內都有根兒的。」

「我現在要抓的,就是廳級以下的幹部,越是基層吃相越差,做事越是肆無忌憚,影響越惡劣,一個小科長小處長,敢卷上十來億跑路,你讓一個省部級的這麼做試一試?人家為某個國外的利益集團做個買辦,不比什麼強?」

「那你還是只敢拍蒼蠅,不敢打老虎啊,」田立平笑一笑,笑聲中有不屑,但是更多的,卻是一種蕭索的感覺。

「我手裡就這麼大一點權,能怎麼樣?」陳太忠哭笑不得地嘆口氣,「跟你說個實情吧,東南大案的何軍虎在歐洲都我抓住了,本來想送回國內呢。」

「送回來麻煩更大,這我知道,」田立平這麼些年官場,真的不是白混的,他一聽就明白這意思了,而且何軍虎也是內參上點了多次名的,他知道是誰,「不是放了,你就得讓他失蹤。」

「有義大利的黑手黨,從他手裡榨取了一千萬美元,」陳太忠沉聲發話,他相信老田能明白自己的意思,「還剁了他一個指頭。」

果不其然,田立平又沉默了,過了好一陣才笑了起來,從聲音上聽他已經恢復了正常,「是黑手黨嗎,我怎麼覺得會是你乾的?」

「反正最後,錢不在我手上,」陳太忠也笑了起來,「其實說實話,不管有錢沒錢,在外國生活都舒服不了多少,到處看人眼色才是真的。」

說到最後,田立平也沒說會不會讓田強去交出綠卡,陳太忠也沒再問下去,有些事情,他總得給人家一個考慮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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