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0章不知自愛(上)陳太忠可是沒心思跟郗華傑玩花樣,他只是依著規矩,帶著郗市長走上四樓,這裡是稽查辦的辦公地點。

這時候,稽查辦的三位主任已經在羅克敵的主任辦公室等著了,除了羅主任之外,還有林震和李大龍,邱振東和李雲彤職責不匹配,就沒必要前來圍觀副市長了。

陳主任將這三位的身份一一介紹一下,而且他強調,林震和李大龍,分別是省委組織部和省紀檢委派駐過來的幹部――我不跟你玩什麼虛的。

介紹完之後,陳太忠就假巴意思地表示,說羅主任你想了解什麼就問吧,我要辦公去了,可是羅克敵哪裡肯答應?這不但是第一個走正式程序約談的幹部,連人選都是陳主任選的,領導要是這麼走了,他都不知道該怎麼發問。

「陳主任您還是監督指導一下吧,」他笑著發話,「郗市長很配合這個調查,您也得多支持我們的工作啊。」

「唔,那你們相互溝通,我只旁聽,你們就當我不在了,」陳太忠笑眯眯地點點頭,走到羅克敵的辦公桌之後坐下,開始翻看桌上的報紙。

羅克敵的辦公室不大也不小,約莫二十平米左右,原本林震也擠在這裡辦公,後來又有房子騰出來,林主任就搬走了。

這裡就是很普通的一張辦公桌,旁邊又拼個小桌,上面擺著傳真和電話什麼的,後面幾個文件櫃,真的很難讓人相信,這裡居然是省委一個處級單位一把手的辦公室。

桌前也不過是一個飲水機,還有一個四人座的121組合沙發,再加上一個茶几,那就是全部的家當了。

現在,羅克敵和郗華傑兩人並肩坐在那個雙人沙發上,林震拿了紙筆,坐在一個單人沙發上,隨時準備記錄的模樣。

這是態度非常端正的調查手段,同志們沒有把郗市長做為犯罪分子或者准犯罪分子來審查,而是很平等地在溝通――除了被調查者的官職高於調查者之外,一切正常。

李大龍的態度也很端正,他甚至站起身來,去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水,端過來遞到郗市長的面前,在坐進另一個單人沙發之後,又摸出一盒紅塔山,遞了一根過來,「來……抽煙,就是隨便問一問。」

李主任表現得極為客氣,但是郗華傑差一點嚇得奪路而逃,他可是記得這人的身份――紀檢委的人,請我喝水抽煙?

他擺一擺手表示不需要,但是另外那倆不客氣,接過香煙就點著,噴雲吐霧了起來。

羅克敵還是很注意形象的,他吸了一口煙之後,就轉頭看一眼身邊的人,「郗華傑同志,在溝通之前,我要先強調一點,接下來的談話涉及組織機密,希望你能配合。」

希望能配合,那就不止是不讓隨意泄露,更是某些婉轉的提示,郗華傑很明白這個,說不得將自己的手包向桌上一放,「這個……請你們先代為保管一下。」

他是堂堂的副廳級幹部,等著這些處級甚至科級幹部主動要求,那就太沒意思了,人都已經來了,再在這個細節上較真,有失身份。

「嗯,」羅克敵也不說話,將手包拿起,站起身走到桌後,打開一個鐵皮文件櫃,將手包放了進去,然後又走回來――柜子門只是碰上了,沒有反鎖,沒必要那麼小家子氣,有那一層鐵皮在,手機沒信號,錄音機也錄不清楚。

這只是一個極其正常的前奏,可是李大龍的眼中,卻掠過了一絲異彩――這個郗華傑,看起來還真有點問題。

他雖然年輕,但是在紀檢委乾了這麼些年,見識和聽說過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只從這兩人簡單的動作中,他就看出了一些端倪,紕漏出自於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細節:郗市長沒有關手機――領導的手包該是秘書負責的,副市長現在帶進來的話,裡面肯定會有通訊工具。

類似的場景,被調查對象該會出什麼樣的反應,李主任真的太清楚了,被調查者做為國家幹部,絕大部分人在交出通訊工具之前,會一臉悻悻地關掉手機。

這手機開關,其實意思不大,機主關機,別人照樣能打開,就算你有開機密碼,那麼好吧,把你的卡插到別的機子上也能用。

至於說鎖機鎖卡,一般的幹部沒那麼無聊,搞得這麼神秘兮兮,反倒容易引起別人調查的興趣――你鎖機鎖卡了?沒關係,我們再辦一張卡,省紀檢委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嗎?

所以這個關機,就算是無聲的抗議,心裡沒鬼的要抗議,心裡有鬼的,也要假巴意思地抗議,但是連關機的姿態都懶得做的,必須要滿足兩個條件。

一個條件就是,機主有這個自信,手機怎麼都不會接到不合適的電話,這個條件不難達到,撇開機主曰常里就可能具備的小心不提,陳太忠是上午約談的郗市長,在接下來的這一段時間裡,郗華傑有機會做出一些安排。

上面的條件不重要,下面的條件就很重要了:同時,機主還得認為,自己的通訊工具被暫扣,是合情合理的,那麼他們才能不但不底虛,也沒有牴觸心理。

像紀檢委收人通訊工具的時候,很多情況下,都還要做出一個「請你理解」的姿態,而被收繳手機者,都難免要泛起一點悻悻之色。

但是文明辦這種……這種較為邊緣的部門――誰授權你收繳別人通訊工具的權力了?

可偏偏是在這種情況下,郗華傑很痛快地把手包交了出來,臉上也沒什麼不平,蹊蹺處,必定有緣故――是的,細節決定成敗。

當然,這只是李大龍內心的猜測,基本上屬於「自由心證」的範疇,是不能拿出來說的,但是毫無疑問,他已經在心裡做出了判斷,這個郗華傑……怕是真的有問題。

羅克敵沒有這麼直觀的認識,隔行如隔山這話不是白說的,在他想來,組織找幹部談話,下面人有這樣的反應,是非常正常的。

「請你來的原因,陳主任應該已經解釋清楚了,」羅主任緩緩地發話,語氣平和措辭得當,「你現在有什麼不理解的嗎?」

這話問得相當地客氣了,擱給紀檢委的人問話,一般都要生硬很多――情況我們都已經掌握了,你先主動交待,不要自誤。

不過這個差異,也是正常的,文明辦就不具備紀檢委的職能,可以發問調查,但是不能像那些部門一樣不講理,他們只是協調機構,而不是暴力機關。

「我確實不太理解,」郗華傑點點頭,他跟紀檢委打交道不多,但是身為曾經的財政局長,他聽說過的種種行局辛秘和規矩,只會比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多,而不會少。

像眼下,他就聽出這個羅主任說話,確實不怎麼氣粗,態度遠好於傳說中的紀檢委,至於犯罪分子遇到警察,那更是不用指望享受類似待遇。

他的僥倖值登時就暴漲,所以試探著發問,「你們把我叫過來,到底是為什麼?」

真是給你臉你不要,羅克敵心裡有點無奈,沒錯,宣教部的人平時少接觸這一行,但是聽說類似的消息也不會少,更別說這次的調查,是四部委共同發起的,大家是群策群力。

這種情況下,羅主任不可能不熟悉問詢的技巧,就算他最初不熟悉,但是對李大龍來說,這是專業,稽查辦一干領導坐在一起碰一碰,取長補短之後,絕對能保障了問話效果。

說來說去,還是稽查辦現在的地位,有點不尷不尬,羅克敵很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那麼採用合適的問詢方式,也是必須的――哪怕陳主任很強勢,但是名不正則言不順。

不過,好歹是代表省委四部委問話的,面對郗華傑的反撲,羅主任很鎮定,「為什麼請你來,陳主任應該跟你說了吧?」

一邊說,他一邊瞟一眼在自己辦公桌後面翻看報紙的陳主任――別太囂張哦,我們老闆就在這兒坐著呢。

陳太忠說了……是幹部家屬調查表的事兒,郗華傑真的很清楚,但是這個時候,誰主動提出這個話題來,那就是氣勢上弱了,於是他微微一笑,「我不清楚問題在哪裡,羅主任,請你明說吧。」

說白了,郗市長是看準了,文明辦似乎有所忌憚,說話做事也不敢出格,他就要嘗試著進攻一下――要是能激出對方的底牌,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至於激出底牌之後再怎麼艹作,那就是另一個範疇的問題了,總好過現在懵懵懂懂。

「明說的話,就是你填寫的幹部家屬調查表,有部分失實的嫌疑,」有底氣和沒底氣,就是不一樣,文明辦沒有太多玩弄玄虛的資格,這是天生的短板,羅主任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他就很直接地回答,「而且這個表,我們再三強調了,領導幹部一定要認真對待,不要受到家屬的蒙蔽,你不會不知道吧?」

「這個我真的知道,」郗華傑點點頭,他並不怕這個環節出問題――出了問題也不怕,「政斧工作,事務相當地繁忙,但是我跟家裡人,是一再強調過這個重要姓。」

換句話說,就是郗某人在家裡已經強調了,但是家裡人是不是聽話,那也是不好掌控的,非戰之罪――嗯,他負責政斧工作,事務繁忙吖。

3011章不知自愛(下)對郗市長試圖的抵賴,羅克敵有充足的心理準備,於是他不動聲色地回答,「但是現在,問題出現了。」

「我可以知道,是什麼問題嗎?」郗市長涎著臉發問,他不太相信,真的有人能查到什麼問題――他兒子的經商,沒有註冊公司,是遊走在規則的邊緣。

至於說綠卡什麼的,他也是打定主意要否認了,說到底,小郗是已經自立了,非要瞞著我這個做老爹的,我也沒辦法不是?

「……」羅克敵默默地看著他,沉默了大約二十秒鐘,方始嘆口氣緩緩發話,「郗華傑同志,你一直是這個態度的話,就不好了。」

這是羅主任第一次說重話,說得還是相當婉轉的這種,然而,正是因為這份婉轉,郗市長的僥倖心理,是越發地強烈了――這幫人似乎有顧忌。

於是郗華傑沉默,他不說話,大家就都不說話,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煙絲在空氣中燃燒的「噝噝」的聲音。

這樣僵持了差不多有五分鐘,「嘩啦」一聲輕響傳來,大家順著聲音望去,卻是陳太忠看完了一面報紙,翻轉到了另一版上,他頭也不抬,只當是沒看見眼下的怪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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