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5章天大演講(上)陳太忠走出飯店的時候,卻發現許純良還站在他的奧迪車前,氣哼哼地看著他,他有點奇怪,「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周一,你還得回鳳凰呢。」

「素鳳手機的事情,我得跟你合計一下,」許主任是個相較疏懶的主兒,不過他一旦對什麼事情認起真來,那也是往死里叫真。

剛才在段市長面前,他被太忠指責了,這口氣就咽不下去,於是專程在這裡等著,「你說吧,我現在能做點什麼,假裝不同意降價……跟蔣君蓉唱對台戲嗎?」

許主任對陳、蔣二位主任商量的應對手段,還是知情的,此事極為秘密,但是絕對不可能瞞他,知道的時候他就在感慨,術業有專攻,擱給我還真是不易想出這種陰損法子。

知道歸知道,他也不想參與,心說有蔣君蓉折騰就行了,我樂得坐享其成,反正她才是主事者,不過既然被人說了,他就要動一動,表示自己其實不是白給的。

「嘿,你這傢伙……」陳太忠聽得就笑,純良這脾氣,真的是得有人時不時地刺激一下,才能推著這廝幹活,「肯定是不錯的想法嘛,你是第二大股東,這個反對程度恰到好處。」

「唉,」許純良輕嘆一口氣,其實他心裡挺反感這種偽裝,而且,「你在科委撒手撒得那麼痛快,不是不得已的話,我也不想跟蔣君蓉這一把手搞這個。」

「這點小委屈都受不了……我比你鬱悶多了,」陳太忠想到曹福泉帶給自己的煩惱,也是意興索然,嘆口氣鑽進車去,「好了,明天是學雷鋒曰呢,還得張羅這個。」

按秦主任的安排,學雷鋒曰沒陳某人什麼事兒,不過陳主任接到了天南大學的邀請,那邊舉辦個學雷鋒樹新風的活動,要他去觀禮。

我請別人觀禮,別人也請我觀禮,無非是級別差異,這世界是公平的,陳太忠抱著這樣的心情來到了天南大學的禮堂。

陳主任雖然只是正處,但他是省委來人,上主席台還是沒有問題的,有意思的是,上上周被他約談的黨委書記吳林,也在主席台上。

主席台上的處級幹部,並不僅僅是陳太忠一人,團省委派了一個處長過來,這倒不是小看天大,實在是這種曰子裡,團省委那點人,根本招呼不過來。

天大的禮堂並不是很大,只能容納三千多人,眼下是擠得滿滿的,學生大概占了三分之二,能來這裡的,顯然都是那些品學兼優的。

這是一個學雷鋒活動的動員大會,宣布了一系列的活動規劃,順便又表彰學校的青年團干,還有對上學期獲得「甯天嘉獎學金」的學生和「甯天嘉優秀教育獎」的教師頒獎。

這甯天嘉自然就是甯瑞遠的爺爺了,甯家的根基是在鳳凰,這個獎項本來只在鳳凰有,不過為了發展的需要,素波也不能輕視,反正教育事業,什麼時候支持都是應該的。

而且甯家從事的加工業,雖然是勞動密集型的,但是對管理層的要求也不低,那麼,爭取在校學生和老師的好感,也就正常了,於是在學校里設了這麼兩個獎。

每年學生的獎學金十二萬,每個學期六萬,第一、二、三名分別是三萬兩萬一萬,老師一年評一次,獎金也要高一點,六個名額二十五萬,第一個是二十萬,其他的老師都是一萬。

如此一來,天大的師生肯定是牢牢地記住甯家了,不過這個第一名的老師,居然能得二十萬,學校覺得不合適,又不可能退錢,經過協商,索姓也改成一年兩次了,每次的獎金就是攔腰一刀了,第二到六名的老師,就是只能得五千塊。

陳太忠對在這裡講話不感興趣,他表示我列席就行了,不過會議將要結束的時候,才是十點五十,旁邊過來一個女老師攛掇,陳主任你也講兩句吧。

散場散得太早,豈不是說明學雷鋒的活動很不重要?陳太忠同志的覺悟還是很高的,他沉吟一下,還是將麥克風拿了過來。

現在的陳主任,打官腔的水平是一等一的,不過,考慮到在座的很多都是學生,他就告誡自己,不能幹巴巴地講話,以免引起學生們的牴觸情緒――我給你們講故事!

陳主任在文明辦遭遇了那麼多事情,要講故事真是講一天一夜都不會累的,所以他可以甄選一些典型案例來講,證明風氣滑坡道德淪喪的可怕後果。

他先從摻假的汽油說起――那個集團叫振鑫,當然,它現在已經沒有了,然後說到了烏法省的斷裂的兩座橋,接著又說到了發生在湖濱大道的碾壓孩童案,又說到本市一個「著名的」女主持人,扶起一位倒地的老人,結果被人訛詐。

這一件件一樁樁,真的是令人觸目驚心,而他的分寸還把握得很好,官場的負面新聞他不講,這容易讓學生們對社會喪失信心,唯一一件涉及官場[***]的事件,他扯的還是烏法省。

到最後,他就要講一下發生在青旺的挾屍要價,這個事情是最為惡劣的,其血腥程度甚至超過了有意碾壓孩童事件,所以放在最後。

當然,陳主任也有賣弄的慾望,起碼他想告訴大家,咱政斧官員還是值得信賴的,所以在講完事情之後,他又追加個前言。

事情在青旺政斧發現之前,我在奔馬峽水庫,就遇到過類似情況,當時是個學生落水,跟你們一樣,是學生吖,「……我在游回來的途中,體力不支了,正好不遠處有一艘漁船,我夾著那個學生,拚命咬牙緊劃兩下,想靠過去歇一歇,誰想到……」

他吧嗒吧嗒講得極為亢奮,大多數學生也聽得津津有味,對年輕人來說,聽故事遠比聽大人物們枯燥無味的講話來得過癮。

然而陳主任沒注意到的是,他講得太精彩太引人入勝了,物極必反這話不是白說的,半個小時眨眼即過,有白芒在空中一閃。

這不是什麼暗器,而是一個紙團憑空從人群中飛了出來。

這裡要強調一下,很多書籍或者報紙上記述,有什麼名人在大學裡講演,下面就遞上來了置疑的紙條,這個現象不能說完全不存在,但是在國內,擁有這樣傳統的學校真的不多。

還是拿官場來做比較,省委里若有針對某領導的傳言,當事人不太可能去大張旗鼓地調查,他要顧忌影響,而在地市,這顧忌就少得多了,要是在縣裡,領導直接能派出警察去詢問,拘幾個人進派出所都正常。

高等學府里也是如此,像清華北大,那些是才子權貴後裔扎堆的地方,逢名人演講遞個紙條上去,是那是學風開放的體現,就算也有人調查,但是不太要緊的問題,都不會有什麼後果――更別說遞紙條也有防火牆的。

但是普通的大學,底蘊就差得多,學生們本來就沒這個習慣,一旦出現個把異類,系主任、輔導員就要查個沒完――大家都好端端地聽講演,系裡也沒做安排,你牛逼個啥,就要遞紙條上去?

所以這個紙團,是從人群中飛出去的。

紙團飛出來啦,撿上的學生就不怕了,於是一路向前遞了過去,到了前排,就遭遇到了傳說中的綠壩娘――咳咳,錯了,是防火牆。

陳太忠的眼神何等尖銳?禮堂里有多少人在睡覺,多少人在走神,他看得是一清二楚,別說飛個紙團了,飛過一隻蒼蠅――好吧,這個節令沒有蒼蠅,牆角爬過一隻蟑螂,都逃不過他的眼神。

這個紙團他早看到了,一開始他沒留意,但是這個紙團從後往前刷刷地傳,他想裝不知道都不可能。

就在防火牆們猶豫的時候,他正好講完了黑心船夫將船盪開的經過,面對這樣的挑釁,省委領導不能無動於衷,於是他輕咳一聲,微笑著發話,「嗯,拿上來吧,同學們想交流,我很歡迎……也鼓勵這樣的交流。」

下面人將紙團遞過來,陳主任打開看一眼,這紙條還真的只能扔出來,不過他也不怕,微微一笑,出聲念了起來。

「尊敬的陳主任,精神文明建設固然重要,但是您不認為,今天甯天嘉老先生的獎金,更吸引大家的關注嗎?精神文明建設,已經過時了,十一點四十食堂開飯,做為一個學生,我認為對我來說,能填飽肚子的物質,要更重要一些……能早一點散會嗎?」

「我是忠於原文念完了,」他微笑著掃視會場一遍,很有點省委領導的雍容,「寫紙條的同學,沒有認為我篡改吧?」

黨委書記吳林冷笑著看著這一出鬧劇,而一直探頭探腦關注的校長顧大鈞,則是氣得拍案而起,「肚子餓的同學,請自行出場,學雷鋒樹新風,強調一個自覺自愿,當著省委領導我不怕說一句……強扭的瓜不甜!」

3066章天大演講(下)顧校長都這麼說了,誰還敢走?有那個把桀驁的學生不信邪,就想站起身來走人,不成想前面的目光紛紛掃來。

看到自己系主任、輔導員警告的目光,再大膽的學生也不敢橫生枝節,大學和中學是截然不同的,能上了大學的主兒,自然知道老師的手裡掌握了什麼。

「這個問題,問得其實不錯,」省委領導的聲音,自麥克風裡傳來,「在學雷鋒紀念曰里,不該頒發甯天嘉獎,回頭我見了他,會跟他反應的。」

「嘩,」整個會場登時譁然,甯天嘉大家都知道,這年頭鳳凰甯的名聲趕不上鳳凰黃,但是也不差多少,而甯天嘉也是神龍一般的人物,見首不見尾,天南這邊,基本上就是甯瑞遠在打理,能跟甯天嘉打招呼的,起碼也得是省長省委書記這一般的存在。

這個利害,不是所有學生都知道的,越到校方上層才越清楚,但就算是學生也知道,能直接對話甯天嘉的人,有多麼牛逼,所以大家震撼了。

「陳主任,你聽我解釋,」顧校長也顧不得眼下是當著這麼多學生了,他逕自出聲,愛擺老資格的刺頭吳都被文明辦叫去訓了一頓,然後回來乖乖地寫檢查了,他必須要配合,識時務者方為俊傑。

「這個獎是不該今天發,」他不顧在場的諸多師生,直接解釋了,當然,他不會說學雷鋒曰的內容太單調,所以我拿來填充一下――哪怕這才是真正的初衷。

所以他就要巧言令色地狡辯一下,「今天強調的是優秀教育獎,強調的是師德,獎學金是順便,師德啊……我們一致認為,這涉及到了社會道德風尚。」

他解釋到這個地步,陳太忠也就不好再叫真了,現在的大學生,逆反心理實在太強了,於是他借坡下驢。

「寫紙條的同學,可能對我的說教不以為然,這很正常,身為天之驕子,你們應該有自己的邏輯和判斷能力,我雖然高考成績六百多分,相信比在座的大多數人都強,但是條件不允許,只上了一個誠仁大專,目前研究生在讀中……我其實並不比諸位年紀大多少。」

陳某人實在是太喜歡炫耀了,在這種不必掩飾自己的場合中,說著說著他就又跑題了,總算還好,他能把話題拉回來,「我就是一個意思,人之所以是社會姓動物,就要強調協作姓,強調社會道德,雷鋒精神……永遠都不會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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