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4章傷愈(上)陳太忠最近,對美國人有著極深的怨念,你撞了中國的飛機,反而全世界吵吵著說你委屈,而他籌劃的文化節,也因此進展緩慢,原本談好的小甜甜布蘭妮,雙方也同時毀約。

美國那邊的理由,是說我們的人被你們扣住了,布蘭妮為了自己的公眾形象,必須做出個姿態,而陳太忠這邊叫停,卻是因為文化廳長高偉傳達了上面的意思。

眼下,美國飛機和人都回去了,這個合約理論上是可以繼續執行了,但是誰先開口,這是一個問題,陳太忠是絕對不會先開口的,這除了涉及到他的尊嚴之外,還有一個因素,那就是他提到的,中美關係處於一個相對低潮的時期。

四月初的那次撞機,真的是影響深遠,因為雙方都是軍人,除非有一方做出巨大的讓步,否則這個疙瘩不可能一下解開。

而且陳太忠心裡,還對某件事耿耿於懷,那就是撞了飛機之後,王剛居然被美國人帶離了泰國,這種行事風格,簡直比他陳某人還不講理,所以他今天的借題發揮,也就正常了。

第二天早上一起來,陳主任接到了北關區區長的電話,「陳主任,在省委的關注下,經過廣大黨政幹部的連夜奮戰,『北關西區城建治理一期工程』所有的釘子戶已經全部拔除。」

「絕大部分的群眾,最終欣喜地聽從了我們的勸告,滿意地簽下了協議,而對個別執意阻礙塗陽城市建設和發展的頑固分子,我們……採取了必要的措施。」

「有人員受傷沒有?」陳太忠對什麼欣喜啦滿意啦之類的措辭不感興趣,他雖然宣布對強拆負責,但是也很願意關注一下結果――一旦發生衝突,可能導致一方或者雙方受傷。

陳主任你不需要問得這麼直白吧?北關區長還真的有點受不了這樣的做派,在區長的印象中,上面人從來只知道發號施令,很少考慮下面的艱辛――你做好了那是應該的,做不好是能力或者態度問題。

現成的例子在這裡擺著,如何處置那個美國人的要求,劉東來一個字都沒說,他僅僅是表態:我不管你怎麼做,絕對不能違反市裡的決定,同時還得處理好了――否則就是你無能。

區長能理解市長的無奈――劉市長也不敢跟美國人呲牙,所以只能把壓力轉移到下面:我相信你們基層幹部的智慧,自己想辦法吧,這不是我逼你們,而是給你們一個表現的機會。

所以,對陳主任居然關心有沒有人受傷,他是相當地震驚,這樣有擔當的領導,真的是太少見了,一時間他腦子裡有個奇怪的念頭閃過――也不知道文明辦還要不要人了?

不管怎麼說,跟這樣的領導打交道,絕對是令人身心舒暢的,於是他笑一笑,「沒有人員受傷……強拆的只有耿嶺一家,在請示過市裡之後,市局派出了警力支援,很好地控制了現場,耿志剛的情緒比較激動,有一個警察肘部有輕微的擦傷。」

這做區長的果然有一套,他知道陳主任最想了解的是什麼,彙報的時候自然要抓重點。

然而陳太忠一聽,立馬就不幹了,「警察出警的時候,亮明身份沒有啊?」

「怎麼可能不亮明身份呢?」區長聽得就是一聲苦笑,「那是美國人啊,就算亮明身份,人家還沒命地抵抗呢。」

「哦,那這就是襲警了嘛,」陳太忠慢條斯理地發話,「襲警的姓質,很嚴重啊……那個警察在遇襲之後,鳴槍警告了沒有?」

陳主任……陳大哥,陳大爺,你別再這麼玩了,你玩得起,我們陪不起啊,區長只剩下苦笑了,「鳴槍……那是沒有,咱們的人多,那個……這麼說吧,那個警察見耿志剛氣焰囂張,氣憤之下給了一肘子,肘部就擦傷了,嗯,我們打算批評教育他一下。」

「因公負傷,你批評教育個什麼?嗯……不要讓我們的幹部流血又流淚,」陳太忠啪地壓了電話,心裡是憤憤不平――這尼瑪是什麼警察,給人一肘子,別人沒事,自己的肘子反倒是擦傷了?

事實證明,該區長還是隱惡揚善了,警察受傷,對手更受傷,第二天,香港《一周兩侃》的報紙上,刊登出了發生在內陸天南省塗陽市的拆遷黑幕。

「……在數百軍警的圍堵下,上百棟民房被強行拆除,其中有棚戶區居民、現美國公民耿xx,因阻攔這一野蠻行徑,被警方殘忍毆傷頸部,正在緊急治療中,醫生表示,不排除高位截癱的可能,美國駐香港領事館已經去電內地,表示嚴重關切……」

這報紙早上就出來了,但是時至中午,也沒有天南的領導給陳太忠打電話發問,直到晚上,周瑞才打電話過來,「太忠,香港那邊報道你了,你怎麼說?」

「怎麼說?我想把耿志剛抓捕歸案,」陳太忠在下午的時候,也聽說了香港媒體的反應,聽到這個問題,他禁不住要哼一聲,「真是他跑得快,警方都亮明身份了,他還襲警……是當中國的法律是擺設,還是以為自己是superman?」

周瑞雖然年紀不算大,是服侍的是黃老這樣的大人物,接觸民間的新鮮事物不多,還真的不知道「superman」何指,不過,他也不需要知道,這話一聽就不是好話,於是他笑一聲,「那可是美國人,你不怕國際影響?」

「就算是美國人,在中國也得遵守中國的法律,他又不是外交人員有豁免權,」陳太忠回答得理直氣壯,「我非常肯定,他襲警了。」

耿志剛昨天被警察局叫去審問的一番,但是考慮到此人是美國公民的背景,警方在定姓之前,允許此人回去等消息――基本上享受的是治外法權的待遇,沒辦法,塗陽真的是小地方,陳主任能冒出頭支持一次,真的不容易了。

但是此人在回去之後,就打了一輛車直奔素波,然後在素波三繞兩繞就不見了蹤跡――他本是中國人,沒什麼獨特的相貌,而大家又不便跟得太緊,到現在真不知道此人身在哪裡。

「美國在上海和香港的領事館都表示關注了,」周瑞說話也直接,對周秘書來說,沒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關鍵是合適不合適說出來而已,「他們著急保障美國公民的權益呢。」

「美國公民襲警,也要處置的,」陳太忠不為所動,「別讓我抓到他,抓到回來照樣判,周叔你知道他的確切下落嗎?」

「他應該是回燕京了,目前正在路上,」周瑞輕描淡寫地回答,別說,哪怕陳太忠是天南的地頭蛇,有些消息的渠道來源,並不是陳某人能掌握的,而周秘書就具備這資格。

而且周瑞在短短的時間內,了解到了相當的內容,「這個耿志剛,主要從事的是中美商業交流領域的工作……他畢業於南加州大學,那個大學的商業學院和醫學院都很出名,目前他在輝瑞中國公司工作。」

合著還是要靠著中國才能發財啊?陳太忠真的是有點無語了,出身於中國,靠著中國背景賺錢,然後還要仗著美國人的身份,在中國耀武揚威地爭取特權待遇――真當這是後清?

不過下一刻,他的注意力就被轉移開去,「輝瑞中國公司……偉哥?」

「嘿,」周瑞真是有點哭笑不得了,輝瑞製藥可並不止偉哥,不過他也無意糾正什麼,「關鍵是人家一口咬定,中國官僚習氣嚴重,忽略美國人的合法權益,傷害了美國人感情。」

「他們把壽喜政法委書記王剛從泰國帶走的時候,有沒有考慮中國人的感情呢?」陳太忠惱怒之下,也懶得計較對方是黃老的秘書了,「通德還有孤兒寡母,等著他償命呢……你沒見過那母子倆,我見過!還幫孩子安排學校上學。」

「太忠……咱們這說的不是一回事兒,」面對這樣的胡攪蠻纏,周瑞都有點無語了,「咱們就事論事,不興搞株連的。」

「事物的聯繫,是普遍存在的,這是辯證唯物主義,不能割裂來看,」陳太忠的嘴皮子,真的不是一般的溜,「他們能毫不講理地帶走王剛,咱們自然能依照國家的法律,對耿志剛做出相應的處罰……他們都不留面子了,我何必給他們里子?」

「那你就當我這個電話沒打好了,」周瑞真的是抵擋不住了,主動舉起了白旗,「咱不講那麼多大道理,只說你這麼搞,會讓你被動……很多媒體等著跟風呢。」

「那就跟唄,無非是友邦驚詫論,」陳太忠無所謂地笑一笑,又嘆一口氣,「其實拆遷這種事兒,就是『公生明廉生威』,大多數的老百姓只求公道,不公道的話,就會滋生怨氣,同時助長某些僥倖心理。」

「唉,」周瑞嘆一口氣,默默地壓了電話,他其實也不在乎美國人的表態,國家之間這種事兒,不需要太叫真,倒是小陳對基層工作的某些態度,讓他生出了點感慨。

3175章傷愈(下)「美籍華人遭遇野蠻拆遷」一事,在報紙上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反響,有些事情可以做卻說不得,在很多幹部和群眾的眼裡,外國人就是比國人高一頭――起碼得罪外國人就意味著麻煩,但是誰也不傻,敢擺明車馬造出這種輿論。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另一種新型媒體,悄然地顯示出了它們龐大的輿論影響力――那就是方興未艾的網際網路。

針對這個事件,網絡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一方是認為政斧強拆太大膽,連美國人的利益都敢損害,那我們普通老百姓的利益怎麼保證?更有人呼籲美國政斧應該起訴當事人,並且做出審判。

另一種聲音,則是說天南人做得好,大快人心,國人本來就不該是二等公民,再聯想到四月份的南海撞機事件,大家越發覺得痛快。

更有人翻出舊帳,說下這個強拆命令的,正是那個在泥石流中勇救女孩兒的陳太忠,一時間竟然有人說――有這樣正義感十足的年輕幹部,是國家之幸。

狗屁!這是以權代法,有誰規定說,改了國籍就不能享受那二十平米了?反方據理力爭:有這樣的幹部,才是國家的悲哀啊。

你們這些崇洋媚外的傢伙!正方也是口沫四濺,有人站出來現身說法,我們這兒有曰本人丟了一台照相機,三天內警方就破案了,然後是各種嚴打。

寶貴的警力就這麼浪費了,尼瑪害得老子半個多月不敢出去賣黃碟――你讓中國人丟一台相機試一試?這種幹部,真的是只嫌少不嫌多。

吵來吵去,這場論戰就成為了國內網際網路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對掐,不過,正方還是笑到了最後,有人將事情的始末發到了網上――並且還有《塗陽曰報》數碼照片作證。

按說,這個年代網上的輿論,是不怎麼受宣教部重視的――報紙的輿論都無所謂,就別說網上了,領導們知道事情的始末就行了,老百姓怎麼想……很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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