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3章弔唁(上)「這個我知道,」果不其然,還真是有說法,丁小寧從旁邊走了過來,甯家在鳳凰紮根幾百年,很多老規矩都清楚,而這些規矩現在多存在於鄉村,城市裡卻沒了。

「報喪的時候,對有身份或者親近的人,必須先見面磕頭,然後再開口報喪,小時候我遇到過一次,可把我媽嚇壞了,門響得那麼厲害,問是誰,對方不說話,還以為來壞人了。」

「對,就是這個意思,」李凱琳點點頭,她在村裡也見識過這樣的場面,其實,要不是別人找不到她,她也應該享受見面才通知的待遇――這都是李家人。

「哪裡那麼多講究?」陳太忠正不想赴明天的婚宴呢,而且他一點都不想被人找到陽光小區來,抬手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得了,我現在就直接過去……凱琳你去不去?」

「我已經滿了十五歲,早晚要嫁出去的大姑娘,要去也是明天去,」得,東臨水這邊的規矩,還真的不少,合著及笄之年之後,女孩兒就是外人了。

「那我一個人去吧,我在村裡的時候,李金寶對我也不錯,」在陳太忠的印象里,老支書待人真的忠厚老實,很少有壞心眼,不管是李凡丁還是李凡是當村長,他都積極配合,不去挑釁村長的權威。

從這一點上講,這人可能不算個好乾部,但是考慮到他只是個村支書,可以說他是合格的,在村級這種最基層的行政單位里,書記最大的任務是政治思想工作和保證人心的穩定,至於說發展,那是村長的事兒。

李金寶在東臨水的威望,真的不低,陳太忠親身感受過的,所以他驅車直奔東臨水,到了白鳳鄉,他買了個花圈又買點冥幣,順便親手寫一幅輓聯。

車到東臨水,就基本接近六點了,村口站著七八個白布扎頭的村民,大姓的村子就是這樣――五服之內都算得上親戚。

有那眼睛好的孩子認出了陳主任的車牌號,又見車上綁著花圈,轉身就向村裡跑去,嘴裡還大聲地嚷嚷著,「陳村長來了,給金寶叔送花圈呢……」

車到老支書家院門口,陳太忠才推門下車,老支書的妻子就帶著兩個兒子和一個孫女,一身白衣跪在地上,咚咚地磕起了頭。

我該咋辦呢?陳太忠有點暈,他實在是不熟悉這個儀式,是不是該磕回去呢?但是……哥們兒我心裡有點抗拒吖。

「老村長,你就站著,」還好,李凡是及時趕到,一見這情況,就知道陳主任這城裡人不熟悉這一套,「一會兒你給我十二哥上柱香,就是還禮了。」

李村長的十二哥就是李金寶,前文有過介紹。

後來陳太忠才知道,這個磕頭是對長輩或者傑出的平輩――該不該還回去磕頭,裡面說法就多了,但是以他的年紀,做老支書的平輩也有點勉強,那麼未亡人帶著孩子磕頭,磕的就是貴人,貴人上香即可。

陳太忠走進院子,裡面已經搭了簡易靈堂,他走上前點起一炷香,低頭默哀一分鐘,再睜眼的時候,老支書兩個兒子又給他鞠躬還禮。

就在這時,門口又傳來一陣喧鬧,原來是幫忙的人把綁在奧迪車上的花圈解下來了,大家正商量著擺在門口好,還是抬到靈堂邊上好――這可是老村長送的花圈,還有親筆寫的輓聯,一定要鄭重對待。

「這花圈得往靈堂擺吧?」陳太忠表示自己有點不理解,擺在門口算怎麼檔子事兒?

「門口有門口的好處,我十二哥……大家都說他窩囊,」李凡是嘆口氣,摸出一根煙點著,猛猛地嘬一口。

李金寶在東臨水的口碑不錯,也很有人望,但是看在別人眼裡,他這個村支書真的是「面」了一點,歷屆鄉黨委鄉政斧的領導,都不是很看得起他,至於說李金寶治下的東臨水還算穩定――這麼落後的村子,倒是想不穩定呢,村民們根本找不到值得鬧矛盾的東西。

同時,也就是因為東臨水太窮了,鄉里幹部不但落不下好處,隔三差五地還要被這個村子搔擾,眼下這個出名老實的村支書死了,還是喝酒喝死的,鄉里僅僅有一個副書記表示――老李出殯的那一天,我會來的。

但是李金寶的家人就有點不舒服了,我們家的戶主好歹是村支書,再往上走一步就是鄉領導了,他出任村支書的這十幾年來,東臨水沒出過大問題――而且現在的鄉里的不少中層幹部,都是李書記的後輩,沒有李書記的支持,鄉里的工作能那麼好開展嗎?

別小看一個村的工作,沒有李書記挨家挨戶地做工作,十一萬伏的高壓線經過東臨水,占地根本協調不下來,沒有李書記做工作,東臨水失學兒童最少要增加一倍……甚至,沒有李書記做工作,在乾旱的時期,太忠庫哪裡輪得到下游便宜?東臨水跟西鳳村爭水的時候,都有扒了大堤的心思,這個水庫就叫太忠庫,是我們老村長幫著蓋起來的――這水我們東臨水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那個時侯,陳太忠還沒過來表態呢,但是東臨水的村民就相信,老村長一定會支持我們,這不是盲目的自信,是有事實為依據――太忠庫沒開始建設的時候,陳太忠已經從我們村調走了,完全可以不關心我們,但是最後,這個水庫依舊是建起來了,陳村長心裡有我們。

說來說去,李金寶的家人,包括李凡是,都認為老支書默默地做了不少工作,但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要不是老支書就這麼走了,大家現在都意識不到,他有多麼重要。

正是出於這個緣故,鄉里沒人覺得李金寶有多重要,李書記的家人就為此憤憤不平,東臨水是個相當落後的村子,但是正因為如此,大家對白事非常地看重。

這大抵是蓋棺定論的意思,符合中國傳統的道德觀念,更看重口碑――你活著的時候,門前車水馬龍固然令人仰慕,但更重要的是,你死了之後,誰還記得你,大家會如何評論你。

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村裡人也知道李金寶是什麼樣的人,所以把花圈擺到門外,就是想告訴那些鄉幹部,你們不來?我們老村長來了!

「愛來不來吧,花圈就應該擺在靈堂的,」陳太忠笑一笑,這些質樸的村民,真的太可愛了,能知道我來東臨水的人,我不帶花圈來,他們都會知道,不艹心的主兒,你別說把花圈擺在門口了,擺在村口也一樣不會知道,「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那成,」李凡是點點頭,其實他也是這麼想的――只要眼界到了,每個人的智慧都差不了多少,他擔心的是,自己要是擅做主張,把花圈擺到靈堂而不是擺在門口,陳主任或者心裡會不爽。

有些領導幹部的賣弄慾望,真的是太強烈了,強烈到不講道理的地步――尼瑪,老子一個正處,給你一個股級幹部送個花圈,如此地禮賢下士,你就敢不擺在最顯眼的地方?

安排妥當之後,這也就六點了,陳太忠隨了五百的白事份子錢,這兩天他就是隨份子了,不過老支書的喪事,還真不能讓他高興起來。

不管高興不高興,這就是飯點兒了,李凡是拉他去喝酒,臉上也不見得如何悲傷,生老病死無非就是這麼回事,死者已矣,生者心意盡到就可以了,「十二哥走了,咱活的人還要吃飯……陳主任你晚上能晚點走,幫著守一會兒靈,那就是十二哥最開心的了。」

「晚上我還就不走了,」陳太忠鄭重表態,他是真心想躲過明天的婚宴,一邊說就一邊摸手機,「我給呂強打個電話,後半夜我去他那兒睡。」

「那成,晚上咱們去呂總那兒接著喝,」李凡是點點頭,現在村裡說的守靈,並不一定要在靈堂守著,尤其對那些外姓親戚和朋友,真要守――家裡也未必有那麼大的地方,像陳太忠這種專程趕到村子弔唁的,能在附近住下,那絕對就是心意到了。

吃飯就在村委會的院子裡,東臨水的飯,也真的很難吃,大肥肉炒一下就端上來了,所幸的是,李凡是多少是在社會上走動的,給陳太忠弄了只土雞燉了,又拿了一隻腌好的羊腿,架在火上烤,再加上黃棒子的濃湯,不加任何作料都是美味。

這是村裡招待頂級貴客的菜肴,旁邊也坐了七八個人混飯,大家吃喝了一個多小時,有人前來彙報,「王小虎書記打電話了,說馬上要過來。」

「看看,我就知道,陳主任你要不來,王書記絕對不會來,」李凡是感觸頗深地嘆口氣,他的酒量不錯,不過現在也是滿嘴酒氣了。

「你叫我什麼?」陳太忠眼睛一瞪,我艹,我是衝著「陳主任」三個字來的嗎?

「我錯了,是陳村長,老村長,」李凡是不住地點頭,抓過手邊的口杯,一口氣悶了半杯,然後直著嗓子喊了起來,「但是老村長,你要不來就沒人來,你來了……十二哥這個白事,那就算紅火了。」

3204章弔唁(下)「尼瑪你要是不能喝,去睡一會兒行不?」陳太忠被這話說得哭笑不得,直接髒話出口,基層工作嘛,就該這麼做,「王小虎馬上就來了,你出什麼的洋相?」

「我沒出洋相,我再喝一斤都沒問題,」這麼說話的人,一般都是喝多了,可是偏偏地,李凡是說得很認真,「太忠……老村長,我借了你兩百萬,你認為現在東臨水,發展得不是特別糟糕吧?」

「確實還行,」陳太忠點點頭,東臨水這邊的建設,確實發展的不錯,除了別人的介紹,他還有自己的間諜李凱琳呢。

村子裡現在已經選好了下一步的路子――種香菇,這個東西是室內種植的,對土壤要求不高,合適東臨水的現狀,而且難得的是,李凡是和李金寶不但把相關技術弄到手,並且做出一些試驗,更難得的是,他們連市場都聯繫得差不多了,香菇可以直接發到素波去。

這是一個很單一的項目,相對目前的社會來說,是有一點技術含量,但也沒高到什麼地方去,聽起來有點賭博的味道,但是東臨水村委會經過多次討論,決定就要搞這個。

這不是孤注一擲,而是村裡一致認可的,有些人說了,這項目太大眾化,還是搞點養水貂或者藍狐之類的東西,利潤會更高――那純粹是放屁。

且不說水貂藍狐的飼養技術有多難掌握,只說你養成功了之後,這玩意兒也得能賣得出去不是?東臨水有這樣的銷售渠道嗎?

而且這些都是奢侈品,市場價格的波動範圍極大,就算有人願意包銷,市場價格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到時候虧了賺了,真的很難講明白。

當然,敢賭的人可以賭這個,那可能意味著暴利,可東臨水這幫人,更願意走得穩健一點――香菇的利潤,趕不上水貂什麼的,但是勝在它是大眾消耗品,有消費基數在那裡。

有消費基數,還有點技術因素,那這個買賣就完全做得,要不說這李凡是真的是脫貧能手,這一點都不誇張的,他不追求更高的利潤,追求的是產品的應用面――種得出來不算好漢,賣得出去才是能人。

至於說全村種香菇,可能會導致供需失衡,李村長更不在意了,「我還就希望供需失衡,我們種得多,那就是我們說了算,價錢要由我們來定。」

會買的不如會賣的,要是一個香菇種植大戶,面對諸多競爭對手,或者會考慮市場的因素,但是整個東臨水都種香菇,又有統一調配的話,那會是怎樣一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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