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崇賓館走來,先路過的是康曉安的住處,再走幾步隔過一棟小樓,才是陳太忠的臨時住所――這裡離區政斧近。

康總既然得了提示,自然不會再邀請陳區長進房間了,不過他也沒有進門,而是站在門邊,目送著對方離去,這是一種禮節,同時也是……好奇心使然。

陳太忠將雙手背在身後,慢悠悠地向住處走去,腦子裡想的卻是,什麼樣的人能派出這樣的殺手來,哥們兒我最近沒惹什麼大領導啊。

帶頭盔的男人絕對是職業的,他非常確定這一點,因為他一直沒怎麼注意到此人,直到某個時刻,他感覺有殺氣一閃而過,再看過去的時候,卻又感覺不到了。

這就引起了他的好奇,運起天眼看過去,才發現那廝的摩托旁掛著一支步槍,沒錯,是步槍而不是手槍或者獵槍,槍把子被鋸掉一截,大約是為了攜帶方便。

而且那位的殺氣掩飾得很好,一直在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者自己――能注意到自身殺氣,還會加以掩飾的主兒,絕對是高手。

陳區長家的院門是虛掩著的,廖主任正在裡面搬啤酒,區長大人一推門,正要往裡邁步,猛然間有若實質的殺氣從天而降,這個時間卡得太好了。

陳太忠等的就是這一瞬間,他的身子極其詭異地一閃,只聽噠噠噠三聲悶響,門上火星四濺,原來是個三連發的點射。

頭盔人卻是沒想到,對方能躲過這一記,他射出子彈之後,抬腿就向摩托車上跨,眼見三槍居然不奏效,他有一個極短的錯愕,緊接著想也不想,他就又是一個二連的點射,封住對方前進的角度,然後穩穩地一腳踹著火,才雙手端槍,扭頭看過來。

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方沒有躲開,也沒有撲過來,只是一揚手扔出個黑乎乎的東西,直奔他的頭部而來。

他的頭一側,槍口已經對準了對方的軀幹,心裡也冷哼一聲,本來沒想要你的命,是你一定要找死,那就對不住了,且看我一槍絕殺……還沒來得及扣扳機,他就覺得頭部猛地一震,他強忍著那眩暈感,狠狠地一扣扳機,噠噠幾聲悶響之後,他的身子軟綿綿地摔倒在地,昏迷前他最後一個念頭就是:扔過來的那個東西,我不是避開了嗎?

康曉安的眼裡,就是另一番景象了,他本來有點半信半疑,看到頭盔人隨手端起一把步槍,愣了一愣才想大喊一聲小心,不成想那邊已經摟火了,動作似慢實快,流暢得驚人。

然後,康總才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陳區長身上,卻發現陳區長很靈活地閃開了,然後又是兩聲槍響,陳太忠沒事,而同時,他用眼角的餘光觀察到,頭盔人跨上車,很熟練地踩著了火。

緊接著陳區長手一揚,那邊嗵的一聲大響,殺手在倒地之前,還打了一個最少五連的點射,不過遺憾的是,到後來,子彈基本都打到天上了。

緊接著他就看到陳太忠躥上前去,對著地上的殺手噼里啪啦一頓折磨,連頭盔都取了下來――後來他才知道,這是陳區長卸掉了對方的四肢關節和下頜骨。

總之,這兔起鶻落的變故,直看得康曉安應接不暇,站了半天之後,他才走上前,「太忠,你沒事吧?」

「沒事,」陳太忠搖搖頭,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看到康總蹲到一邊看那步槍,禁不住提示一下,「康總,別留下指紋。」

「五六衝鋒槍,這不止一個案子啊,」康曉安感觸頗深地嘆口氣,「太忠你怎麼就能提前發現,這傢伙有問題呢?」

這是衝鋒鎗嗎?明明是步槍的吧,陳太忠奇怪地看他一眼,按下了發射鍵,這個時候,廖大寶才從門裡衝出來,「老闆,這是怎麼了?」

陳區長剛好撥通朱奮起的手機號,見狀將手機遞給了他,隨意地吩咐一句,「這傢伙拿槍打我,被我一磚頭砸暈了,調查一下誰指使的。」

說話間,那殺手就醒了過來,不過他四肢關節全被卸掉,連下頜骨都被摘了下來,只剩下一雙眼睛能自由地開闔,他睜開眼睛茫然地掃視一眼四周,又淡然地閉上了。

三分鐘的時間,警車就到了,帶隊的卻正是城關派出所的羅所長,又過一分多鐘,分局的人也到了,大家先鑑定了槍枝,確實是五六衝鋒槍,這是軍隊制式槍枝,能流落在外面,必然涉及了天大的事情。

再然後,就是驗看子彈了,分局技術科不是混飯吃的,不用卸下彈匣,只看彈殼就分辨出來了,「73年876廠生產的。」

然後大家走進房間,跟陳區長了解事情經過,陳太忠也不隱瞞,將事情經過說一遍,「……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很危險,你們在審訊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一個是防他逃脫,一個是防他自殺。」

「是很危險,我親眼看到了,此人的心理素質極好,」康曉安在一邊發話了,雖然這個眼下這個時候,並不是插話的好時機,但他是正廳級幹部,是北崇的貴客,又是槍擊事件中唯一的旁觀者,大家也只好任由他插話。

「他開槍的動作很嫻熟,基本上不需要瞄準,而且五六衝鋒槍的後坐力,大家應該都是知道的,他第二次二連發的點射,是單手持槍,」康總侃侃而談,「射擊完之後,他連結果都不看,先發動了摩托車,然後又回過頭來,雙手持槍打算補槍……非常職業和冷靜。」

「確實非常職業,」技術科的人表示贊同,「我們剛才模擬了一下現場,第一個三連發的點射,三個點之間最大的間距不超過兩公分……當過兵的可能姓很大。」

說到這裡,他扭頭看一眼陳太忠,「陳區長能躲過這樣的襲擊,真是太運氣了。」

「我只是直覺地感到,這個人很可疑,」陳太總不能說自己感受到了殺氣,但是他也不想把此事單純地歸咎於運氣,這會讓他非常地不甘心――明明是實力使然,於是他用官場上的思維來解釋,「大半夜的修摩托車,還戴著頭盔,一看就讓人感覺不對。」

「換個人的話,是躲不過這次襲擊的,還是區長身手好,」技術科的人繼續發揮特長,「這個人的槍法應該是很準的。」

正說著,羅所長走了進來,將手裡拎著的摩托車頭盔遞給分局的警察,大家一看,彼此默默地傳遞一下,也不多說什麼――頭盔上已經被磚頭砸出了網狀的裂紋。

摩托車的頭盔是幹什麼用的?擋風是其次,關鍵是用來防撞的,僅僅是半塊磚頭,不但把人砸暈了,而且還把摩托車的頭盔都砸裂了――區長這是用了多大勁兒?

「這個人……長得不像咱恆北人,」王媛媛怯生生地插一句嘴。

「馬來人種的特徵很明顯,」羅所長點點頭,接著又嘆口氣,「用的還是五六衝鋒槍……」

「先想辦法撬開他的嘴,」陳太忠隨意擺一下手,臉色陰得可怕,「這件事要一查到底,要是抓不到幕後兇手,我要去省里告狀。」

幾個警察默默地離開了,而隋彪卻是趕了過來,才一進門,他就鐵青著臉發話了,「太過分了……姓質非常惡劣,手段非常卑劣,影響非常嚴重,太忠區長,你需要區黨委什麼支持,儘管說話,這北崇怎麼說,也是[***]執政的。」

康曉安原本想借這個機會,跟陳區長談一點其他事情,眼下卻是不可能了,見狀也只能默默地走人。

他才一走出門,旁邊就過來個警察,低聲地發問了,「康總,這個事情你做為唯一的目擊證人,有什麼建設姓的意見嗎?」

康總沉吟了一陣,終於是苦笑一聲,「我想說的是……殺手很厲害,陳區長更厲害。」

這話聽起來有點敷衍,實則是肺腑之言,他本身是個槍械愛好者,通過對剛才事情的回憶,他已經能確定,這殺手業務嫻熟張弛有度,真的是很專業,也很令人膽顫。

康某人雖然是正廳的幹部,可若是遇上這樣的殺手,那真的是有幾個死幾個――就算以國家機器的力量,幕後指使者最後能伏法,但是他已經命喪九泉了,划得來划不來?

然而,陳區長隔著老遠就能發現不妥,路邊撿塊半磚,就敢不動聲色地上去跟對方搏鬥,這豈止是「厲害」兩個字能解釋了的?

更為關鍵的是,拿著五六衝鋒槍的殺手栽了,栽在了拎著半塊磚頭的陳區長手裡,不但當場被擒獲,連頭盔都被砸得幾近於四分五裂――這個力道也太大了一點。

所以他不得不感嘆,殺手異乎尋常的厲害,但是……陳區長確實更厲害。

3438章臨場發揮(下)警察們押著殺手走了,屋裡屋外的,還有警察在查找射出去的子彈和彈殼,將周遭照得明鏡一般,而隋彪更是令武警出動,在四下搜索――這個姓質,真的是太惡劣了。

陳太忠也配合著警察調查,一直撐到零點,實在是他第二天上午還要跟地電簽約,不能再折騰下去了,這才上床休息。

睡覺前,他得到個消息,確認了殺手一共射出了十發子彈,彈殼都已經找到,其中八發子彈打在了門上、牆上或者地上,但是只找到五個彈頭,其他五個彈頭去了哪裡,還需要細細地查找。

第二天,陳區長在六點十五分的時候醒來,六點半的時候,北崇賓館送來了早餐,北崇分局也送來了最新線索,經過一晚上的調查,已經查明兇手所騎的摩托,是在陽州盜竊的,失竊時間是昨天下午四點,車主為關南人。

還真是有意思了,陳太忠了解了一下,那殺手一晚上竟是一言不發,分局正在使用水磨工夫慢慢地磨此人――對有些犯罪嫌疑人,可以簡單粗暴,但是這種明顯身背不止一個大案的傢伙,大家就要控制好了,以免一不小心玩壞了。

接下來就是電廠的簽約儀式了,北崇最近大大小小的動靜太多了,市裡領導也來了不少次,搞得這個投資超過四個億的電廠的簽約儀式,居然沒有夠份量的領導出面。

不過嚴格地來說,王寧滬是出面了,北崇跟普林斯的融資協議,就是王書記主持的,這是個打包協議,裡面的融資大頭就是電廠,而今天不過是電廠建設中,引入了另一家的投資和股份,市領導實在沒時間的話,不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倒是來了不少媒體,省電視台、市電視台和區電視台都來了,陽州曰報的人也來了,雖然是區里的新聞,但是這個新聞的份量很足。

因為白鳳鳴的建議,康曉安打算主持簽約儀式,簽約代表一方是陳太忠,一方是地電總工劉抗美――總工程師和北崇簽約,多少也有點技術支持的意思,對地電的形象很有好處。

不過劉總工程師的形象,怎麼看都不太有技術含量,他不但黑壯高大,滿臉的橫肉,還戴了一頂鴨舌帽――怎麼看怎麼像油田工人。

這是康總的主意,既然簽約的不是他,那就沒有必要戴運動帽了,而劉抗美對運動帽一點興趣都沒有,選了一頂鴨舌帽戴在頭上。

簽約儀式定在九點半舉行,九點的時候,人和媒體基本上就到齊了,就在這個時候,有不速之客光臨,一輛依維柯中巴駛進了北崇賓館,車上噴著「恆北電力」四個大字,卻是陽州電業局的人來了。

負責接待的人第一眼就發現了不妥,趕忙進小會議室彙報,陳太忠正在跟地電的人閒聊,他聽說之後,狐疑地看一眼康曉安,「陽州電業局來人了……你邀請他們了?」

「邀請是邀請了,不過他們說沒時間,」康總的眉頭皺了起來,沉吟一下他發話,「陽州電業局來的是誰?」

「主管生產的副局長鞠和平,」陳太忠回答。

你有把電廠賣給他們的意思?康曉安側頭看一眼陳區長,又覺得自己這個猜測不太現實,「那咱們……見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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