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忠淡淡地看褚寶玉一眼,連解釋的心情都沒有,只是衝著林鎮長揚一揚下巴,「跟我走,去找幾個村民了解一下情況。」

話剛說完,不遠處的地里躥出幾隻田鼠,沒命地奔竄著,有人看見之後,輕聲地咦了一聲,不過想到褚書記在鎮子裡的說一不二,他馬上閉嘴了。

陳區長和林鎮長隨便找兩個村民問一問,還果真是這樣,近半個月來,村子裡的動物真的很反常,雞不回窩牛不進棚,狗半夜亂叫,連田裡的黃鱔都四處亂竄,一點不怕人。

「還真是奇怪了啊,」林繼龍本來只是無條件地支持陳區長,沒想到果真問出了問題,他敬佩地看著年輕的區長,「您怎麼能發現這些異常?」

無非就是次聲波嘛,陳太忠很清楚自己聽到了什麼,不過這個東西他是沒辦法明說的,於是就笑了一笑,「自從被泥石流埋了一次之後,陰天下雨我就關節疼,剛才是腦袋疼……哈,沒準被埋出特異功能了。」

這個解釋不怎麼科學,但是勉強也能讓人接受,林繼龍笑著點點頭,「看來這個村子確實存在點異常,陳區長,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通知大家,做好疏散準備,」陳太忠沉聲發話,「還有,這雨要下好幾天,馬上準備應急物資,再搭上帳篷。」

他這麼安排非是無因,那座山確實有問題,不但傳出了次聲波,山體也確實在緩慢地移動,雖然這移動細小到幾近於無,但是對天眼全開的羅天上仙來說,真的是昭然若揭。

沒必要這麼誇張吧?林繼龍都聽傻了,他也聽說過,在大災難之前,動物往往有遠超人類的直覺,不過,只衝著幾隻動物的異常,就要調用應急物資,還要搭帳篷,陳區長你這做事……真的不是一般的誇張。

他不敢拒絕,可是這麼答應下來,也實在有點貽笑大方,說不得他看一眼褚寶玉,「褚書記,這涉及到應急物資的調用……還是你來回答陳區長吧。」

其實褚寶玉也有點好奇,這陳太忠居然能猜到動物的異常?不過待他聽到解釋之後,心裡就釋然了,別說什麼[***]員唯物主義,神秘現象這東西,在鄉村從來不缺乏生長土壤。

他原本都相信了這番說辭,但是現在聽到林繼龍這麼說,猛地就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是不是陳太忠聽說了這裡的事情,所以才故意過來裝神弄鬼?

說白了,褚書記在鎮上真的是一手遮天,別說應急物資,普通物資也是他點了頭,別人才能動,所以他對這種變動分外敏感。

林繼龍的遭遇可為佐證,他初來乍到的時候不知道這一套,因為有晚上熱水泡腳的習慣,林鎮長需要電爐、水桶和一把水壺,聽說庫房裡有這些,他就去領取,不成想庫管告訴他――咱先不說簽字,你得跟褚書記說一聲,我才好讓你領。

褚寶玉有了這樣的猜測,自然就不肯配合了,以免林繼龍借勢奪權,他不動聲色地搖搖頭,「異常十來天了,這不是什麼事兒都沒有嗎?是不是再觀察看一看?」

「已經十來天了,還敢再等嗎?」陳太忠冷冷地掃他一眼,這便是一個事實的兩種不同表達方式,「褚書記你總該知道臨界值吧?」

褚寶玉聽到這話,也惱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發話了,「臨界值我知道啊,就是不知道這個值,是人算出來的,還是動物算出來的?」

「褚寶玉你這怪腔怪調的,是什麼意思?」陳區長已經忍這貨很久了,聽到這話,終於就爆發了出來,「我告訴你,這裡的情況非常不對勁……有必要高度重視!」

「高度重視是需要花錢的!」褚寶玉不屑地哼一聲,「但是三輪鎮沒那麼多閒錢,帳篷?嘿……整個鎮里也就四頂帳篷,就因為幾隻狗不按常規地叫兩聲,我就拿到小賈村來?陳區長,我是[***]人,是不講迷信不信鬼神的。」

要不說北崇的民風彪悍,下面鄉鎮幹部急眼了,別說頂撞上級,都直接敢指著鼻子罵娘,就不說褚寶玉,只說林桓這個區政協副主席,敢趕到朝田的招聘見面會,準備著硬扛陳正奎,就可以知道,北崇都是幫什麼樣的人了。

你是把我比作狗嗎?陳太忠聽得卻是勃然大怒,「褚寶玉,你這是打算消極應對了?」

「我看不出有什麼應該積極應對的理由,」褚書記待理不待理地哼一聲,都已經打算撕破臉了,也就沒必要藏著掖著了,不過他也要強調一點客觀因素,將一區之長得罪得太死,也不是什麼好事,「而且三輪鎮真的沒有什麼應急物資,還得從區里調撥。」

「那你把基幹民兵調動起來,」陳太忠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從現在開始,在小賈村二十四小時待命。」

你讓我待命就待命?褚寶玉哪裡會在乎一個小年輕的話,他是無欲則剛了,說不得冷冷一哼,「這個不可能,雨季馬上要來臨了,需要防汛的不僅僅是小賈村,整個三輪鎮有十一個村,沒有充足的理由,我們不能隨意浪費資源。」

我的理由真的很充分,陳太忠很想解釋一下,他確實不是無的放矢,小賈村這裡存在極大的隱患,山體的結構在發生巨大的變化,剪應力一點點在加大,而那巨大的山脈,抗剪能力一點點地在減小,正是因為規模巨大,才產生了次聲波。

但是看到褚寶玉為了反對而反對,他心裡很不是滋味,也就懶得多說,只是冷笑著反問一聲,「你的意思是說,我在杞人憂天?」

「我沒有這個意思,」褚書記冷冷地回答,「我只是想,整個三輪鎮都在搞防汛……」

「夠了,」陳太忠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你只需要告訴我一聲,這個物資和基幹民兵,你派還是不派?」

「我看不到必要姓,」褚寶玉也不是嚇大的,他很堅挺地表示,「要是區里能負擔大部分費用,我們能做出更有效的支持。」

「那萬一就這兩天,這裡發生了泥石流,你該怎麼向區里解釋?」陳區長笑吟吟地問一句,「小賈村的死難者家屬,也不能原諒你吧?」

「我說陳區長,你這話啥意思呢?」被詢問的那個村民不幹了,他大聲抗議,「我們村裡的人都好好的……好的不靈壞的靈,你咋能咒人呢?」

「我就咒人了,怎麼啦?」年輕的區長扭頭怒視著對方,「都雞飛狗跳了,你還覺得沒啥事,我這叫咒人嗎?你這是純粹覺得自己活得長了。」

「那我去問一問山神爺,」村民聽到這話,也有點撓頭了,三輪鎮這裡也有神廟,破四舊之後才又建起來的,信不信的,就在乎本心了。

褚寶玉冷冷地旁觀這一插曲,到最後才發話,「我不認為這裡近期會出現太大意外。」

這個話說得有點沒底氣,但也就是他能表述的最強烈的方式了。

「那你就滾吧,」陳太忠一點都不給他留面子,大手一擺,「不出問題就算了,出了問題,我一定擼了你。」

「陳區長你怎麼這麼說話?」褚寶玉這下受不了啦,他在三輪鎮說一不二習慣了,絕對不能容忍類似的冒犯,哪怕你是區長。

「再跟我亂逼逼,信不信我現在就揍你一頓?」陳太忠一擼袖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覺得自己是土皇帝,在三輪鎮混得挺不含糊,是吧?」

「行,我不說話了,這總可以吧?」褚書記冷笑著回答。

「陳區長,」林繼龍將陳太忠拽到了一邊,低聲勸慰著,「這兒就算情況有點異常,您也犯不著跟他賭啊,他算個什麼玩意兒,值得您冒這樣的風險?」

「你覺得這是風險?」陳太忠似笑非笑地看一眼林鎮長。

「確實是風險啊,」林繼龍點點頭,「小賈村情況特殊,咱不伸手不好,但是想伸手,繞不過鎮黨委――基幹民兵,我真的指揮不動。」

「也就是說,這裡萬一出現險情,咱們只能坐視了?」陳太忠冷冷地問一句。

「我組織不起來多大救援的力量,」林鎮長無可奈何地嘆口氣,心說無非是幾個動物異動了一下,你何必太緊張,反正咱們都不住在這裡的不是?

「那我組織吧,」陳太忠摸出手機,查找半天之後撥個號碼,「我陳太忠,找孫淑英,是這麼個事兒……沒問題吧?」

他打完電話,正好林繼龍找過來,「區長,咱接下來往哪兒走?」

「就這裡了,不走了,」陳太忠淡淡地回答,「晚上我都住這兒了,你幫著聯繫一下晚餐吧……誰覺得沒意思,可以離開。」

「但是這個……好吧,」林鎮長拗不過他,不過該有的提示,他還是要有的,「不過區長,就算這個山要垮,未必是這幾天的事兒。」

「嗯,我知道,」陳太忠胡亂地點點頭,其實他真的知道,山的抗剪能力一點點地在衰減,但是什麼時候是盡頭,那誰也說不準,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十天後,也許……是明年。

3635章人算不如天算(下)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個巨大隱患,陳區長肯定要一了百了地消除這個隱患――他完全具備這個能力,不過現在這個雨,下得不是很大,這會兒滑坡不是很科學。

「咱們先去找小賈村的村長,」陳太忠既然決定不走了,就要親自安排一下緊急情況下的脫險事宜。

時近傍晚,四月底的天已經很長了,陰霾的天空下滿是細密的雨絲,雨滴並不是很大,但是細緻綿密,直給人一種無窮無盡的感覺。

就這麼深一腳淺一腳的,陳區長等人打著雨傘向村委會走去,褚寶玉倒好,根本不挪窩,就站在車邊,冷冷地看著他們離去。

小賈村的村長消息也還算靈通,走了沒幾步,他就從小巷裡走了出來,「林鎮長來了啊?呦,這不是陳區長嗎?我代表小賈村的全體村民們歡迎您前來。」

村長叫石俊傑,看起來也是五十出頭,他將人迎進距離大路不遠的村委會,村委會的院子不小,兩溜平房看起來也很老舊,不過牆倒是刷得挺白,上面寫著一行鮮紅的大字,「一胎環,二胎扎,三胎四胎殺殺殺!!!」

陳太忠縱然有很要緊的正事待辦,看到這一行字,也禁不住呲牙倒吸一口涼氣,尤其那鮮紅的三個感嘆號,怎麼看都給人一種血淋淋的感覺,「我說石村長,你們這個標語……回頭刷了!」

「我們是計生落後村,」石俊傑苦笑一聲,「這麼寫,也是讓上級領導看到我們的決心!」

還敢頂嘴?陳區長冷冷地掃他一眼,「事是做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

石村長聞言登時閉嘴,三輪鎮雖然離區政斧很遠,可他也聽說了,新來的區長是非常能幹也非常強勢的,這無謂的口舌之爭很沒有必要。

待他開始張羅著泡茶,陳區長才問起了關於防汛工作的準備情況。

石村長的回答很空泛,待聽到領導指出村子裡動物的異動時,他承認有這些現象,但也很不以為然,「有人說了要地震啥的,咱不信這個邪,其他村子沒事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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