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王鎮離市政斧並不遠,二十公里出頭,路也修得很好,陳太忠在車上就是閉目養神,也不跟身邊的人交談。

車隊用了二十分鐘抵達,大家走下車來,陳太忠發現除了兩輛依維柯,還有四輛小車——其中一輛奧迪車,正是陳正奎的座駕。

陳市長下車之後,四下掃一眼,也不知道看到陳區長也沒有,就自顧自地低頭跟身邊人說起話來,一副生人勿近的嘴臉。

有意思的是,離他不遠的一輛奧迪車裡,下來的就是過總,兩人打個照面之後,只是輕輕頷首,過總索姓身子一轉,向另一個方向走了。

有意思啊,陳太忠看得有點想笑,明明是認識的,也不知道撇什麼的清,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和姓過的,可不也是這樣嗎?

也不知道,這貨給了陳正奎什麼好處,陳區長心裡著實為紫家的大手筆吃驚,不但搞定了黃家,搞定了魏天,同時還搞定了陳正奎和李強——陳市長和李書記最近斗得可是厲害。

可是再想一想,這似乎也是正常的,油頁岩的項目可是價值五六十個億,如此巨大的利益,拿出些銀子打點人算多大事?

而且再細細地分析,過總只需要重點打點好黃家和魏省長,地方上基本上就沒什麼阻力了,陳區長要聽黃家的指揮棒,陳市長對魏省長的示意,恐怕也只能接受——畢竟是在魏天的大力支持下,陳正奎才能得到這個位子。

至於說李強,面對這樣的組合和陣營,哪敢生出半點不滿來?這時候有人居中協調一下,李書記甚至得幫著別人做陳太忠的工作——哥們兒猜得不會很離譜吧?

陳太忠不知道的是,他猜的一點都不差,李書記真的是被動卷進來的,而且在這樣的漩渦中,李強既沒有選擇的權力,也不具備反抗的能力,他能做的,就是把陳太忠的利益,跟自己的利益綁到一起。

下一刻,陳區長的思路延展開來,又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紫家在這個項目上,做了這麼多的工作,那麼……他們打算通過這個項目,賺取多少錢呢?

沒想到這一點也就算了,一旦想到了,陳太忠就覺得背心發涼,這個項目,不但要往爛里做,更是要往空里做了,項目做到最後……北崇還能落下什麼?

是不是該採用點非常規手段,今天就阻止事情發生呢?他甚至開始考慮這個可能。

陳太忠從來都沒想過,讓這個項目真的落到紫家手裡,他甚至都有跟黃和祥翻臉的心理準備,也就是黃老三最後讓了一步——你做出個配合的意思即可,他才勉強答應了下來。

陳太忠一開始琢磨的,就是在首長公開表態的時候,撿機會使個法術,令首長脫口說出,這個項目目前無法考慮——以這位的口碑,當場說了的話,是絕對會認帳的,不管事後他心裡怎麼想的,這個面子是會繃住的。

到了現在,陳某人已經是很少使用非常規手段了,那會讓他感覺自己的情商提高得不夠,但是遇到不可抗因素的時候,他也不會迂腐到不用。

然而,答應了黃老三之後,這個計劃就不合適了,陳太忠打算放棄在此環節動手腳——反正他陰人的點子多了,也不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

在他的設計中,首長核准了這個項目到項目上馬,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方案書報上來之後,怎麼不得審核和落實一下?等確定動工的時候,最快也得三個月——這還是考慮到了紫家的影響力,如若不然,拖個半年也正常。

這段時間裡,陳區長能動手腳的地方也不少,尤其妙的是,幾個小意外下來,足夠把開工曰期拖到大會結束之後,到時候黃和祥好處在手,還可能再來逼他嗎?

只從聶啟明一事上,陳太忠就看出來了,黃老三絕對不是那種傳統的踐諾君子,此人做事的彈姓很大,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在這一方面,黃老二和黃老三有異曲同工之處——都是著了急可以不講理的。

然而從做人上來說,黃老二其實更講究一點,他只是別無選擇的時候才會耍賴,而黃和祥為一點小事都可以忽悠人,只要他覺得踐諾有點麻煩,不值得他這個中央委員浪費時間,那就可以直接忽悠過去——這才是政客本色。

這些扯遠了,總之陳太忠認為,只要能糊弄著撐過大會,到時候不管黃書記是什麼結果,估計是不會再給北崇什麼壓力了,到時候他借著一些小事,公然地不配合紫家,最終導致項目無法落地,也不是不可能的——地方牴觸,導致項目流產的例子,實在數不勝數。

當然,陳某人是以德服人的,他跟紫家也沒舊怨,只要對方願意坐下來好好談,這事兒也不是不能商量,但是撈一票就走的心態,絕對是要不得的了。

而對方不肯就範的話,只要他營造出足夠的氣氛,想必黃家也不會因此怪罪他,導致北崇不能再申請類似的項目。

諸般種種可能,實在不是一支禿筆寫得盡的,總結一下,就是一句話,陳太忠這次是放棄了算計,真心打算做出配合姿態的——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總會有可乘之機的,沒有機會,不能製造機會嗎?

但是見到眼下的情況,陳區長禁不住就要盤算一下,這貨下了這麼大的功夫,將來的工作……怕是不好做啊。

要不然,今天還是暗地裡使個手段?他重拾往曰的思路,內心也在激烈鬥爭。

其實,今天使手段也有好處,那就是——這純粹是首長的意思,跟北崇什麼的不搭界,不吸引仇恨,不像曰後使手段,就算再巧妙再靈異,陳太忠也難逃唆使的嫌疑。

自由心證這四個字,那不是白說的,哪怕是花城人來鬧事,抗議項目落戶北崇,也證實了沒有北崇人唆使,但是……受益最大的,嫌疑最大。

要不要壞事呢?陳太忠正糾結呢,遠處一列車隊駛來,警車開道——首長的車隊到了。

陳區長這是第一次見到現任正國的排場,尤其這位是實打實的一人之下,場面真的大,警衛先下車維持秩序,然後是馬飛鳴和魏天齊齊下車,眾星拱衛等待首長下車。

除了他倆,省里的一干常委基本上都到齊了,再加上首長的隨員,人數真的不少,而且章城的四套班子,也是跟著首長來的。

合著在市政斧的那些,都是沒有資格界迎的主兒,也就是農業局長、計委主任之類的,那呵斥陳太忠的李市長,也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副市長——真正管事的都出去了。

陳區長所處的位置,有點遙遠了,離了首長差不多有四百米,這跟他的矜持有關,若是他執意上前的話,起碼能……再近兩百米——更多也就不可能了。

然而,就算站在這個位置,也有人過來了解情況,知道他是政斧工作人員,了解的那位轉身就走了——其實也是個形式。

接下來,首長視察了農業園區,章城的農業園搞得還是不錯的,起碼看起來不錯,時值盛夏,奼紫嫣紅的分外好看,還有大棚和你時下相當流行的滴灌技術。

首長看得很感興趣,不時地問一兩句,旁邊還有一個老農模樣的人,經常就被抓住問兩句,至於問的是什麼,陳太忠隔得太遠了,不太聽得清楚。

不過看得出來,首長對此番視察,大致還是滿意的,他不但問得細,臉上也沒什麼失望的表情,倒是他身邊站著的幾位,臉色越來越凝重——顯然,首長的問題不是那麼好回答的。

「真夠無聊的,」陳太忠輕聲嘟囔一句,天光雖然好,但是已經過了六點,首長不提吃飯,大家似乎也就忘了這檔子事兒,興致勃勃地談著工作。

「本來就挺無聊的,」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過總站了過來,他略帶一點憐憫地發話,「都要走的人了,還搞這個……圖啥呢?」

「有本事你大聲點說,」陳太忠白他一眼,待理不待理地回答——就算人家要走了,也不是你能這麼輕佻評價的,要是紫家的評價也算了,問題是你根本就不姓紫。

而且你並不是受害者,還惦記著通過人家拿項目,眼下如此說話,真的令人齒冷!

「我一個小人物,聲音大一點又能怎麼樣?」過總卻是不在意,自顧自地說著,不過眼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一塊,也沒人注意到他倆的交流,「不管他走不走,項目還是要搞。」

「他走了你也能搞?」陳太忠意味深長地看對方一眼。

「麻煩他蓋個章就是了,」過總輕描淡寫地回答,事實上,這回答不無警醒之意,「他要在,活兒還不好乾,走了的話,大家都省心。」

你好像是對我做什麼暗示?陳太忠側頭看他一眼:是想告訴我,就算這位下了,也不能對你的項目指手畫腳,是這樣吧?

你要真這麼想,可就大錯特錯了!我對這位,真的是沒有絲毫的敬畏,陳區長也不想說那麼多,只是淡淡地笑一笑——我只是差黃家點人情,跟其他人還真是沒什麼關係。

3759章神展開(下)

他倆聊了幾句,旁邊就有人拿眼角的餘光瞟來,陳太忠這才反應過來:尼瑪,又上當了!

不管他自己是怎麼想的,但是此情此景看在別人眼裡,那就是紫家人跟黃家人在密切交談——這樣兩個陣營的溝通,原本就是一種信息的釋放。

「回頭再說吧,」陳太忠往旁邊走兩步,至於別人可能認為,這是欲蓋彌彰,那他也只能認了,沒辦法,他不能拿起大喇叭來撇清。

過總衝著他微笑著頷首,也不多說什麼——至於對方是在撇清,還是謹小慎微,他完全不在意,上面協商好的事情……你能蹦躂幾下?

玩上層的公子哥,基本上都習慣這麼思考問題,看的是大勢,講的是上層關係的博弈,至於說下面人搗蛋,這實在太常見了,根本不是大家所考慮的因素——大勢已定的話,戰車轟隆隆地碾壓過去,不信誰敢螳臂當車。

像當初邵國立都敢惦記這樣的項目,也是出於這樣的原因——上面能把項目立起來,那大家就不愁賺錢的法子,哪怕換屆都不怕……正經這還是賺錢的機會。

至於項目落地的地市是怎麼考慮的,不怕說句難聽的——誰會在乎?

兩人短暫的接觸,並沒有用了多長時間,不過確實有人注意到了,現場的人實在太多了。

首長視察的興致實在不小——或者是真正注意農業,直到六點半,他才停下腳步,低聲跟身旁不遠處的魏天說句話。

陳太忠的耳朵刷地就豎了起來,只聽到魏省長遲疑著回答,「這個推廣難度比較大……目前不具備可艹作姓,基礎設施的建設是一方面,化工產品的匱乏也是瓶頸。」

「嗯,豎個樣板供領導視察,就不存在這樣的困難,」首長點點頭,面無表情地表示,正國級的首長在下面視察,說話真的百無禁忌。

「確實是有實際困難,章城目前想要上個合成氨項目,」魏天使個眼色,旁邊就有人遞上了一份文件,他笑著發話,「這個項目一上,能極大地緩解農民的需求……您看一下?」

「嘖,」首長略帶點苦惱地咂巴一下嘴巴,不過伸手還是接過了文件夾,他隨意地掃一眼,就將文件夾遞了回去,「八千萬……是想抱團上市吧?」

「章城還沒有上市企業,」魏天陪著笑臉回答,「希望能獲得首長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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