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很輕易、很順利地刺透那身長褂,穿透皮肉、在骨骼的縫隙中,貼近心臟。

攥刀的手,穩得不像是活人,陰影里只剩下半張臉。

「死…死…死吧!」

那個人顯得極為亢奮,只要他願意就只要再把刀子往下捅一點點,就可以刺透賀蘭的心臟。

窗外猛地炸響一聲巨雷,閃電划過賀蘭扭曲的面容,他的頭此刻無比昏沉,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抬起半寸。

他凸出的眼球,死死地盯著那個即將殺死他的男人,牙縫裡擠出了三個字。

「戴英琪!」

與此同時,刀子徹底扎穿心臟,力氣在賀蘭的體內急速流失,他最後一瞬間已經跳戲。

賀蘭死前喊的是兇手的本名,而不是戴英琪按照劇本該有的名字:戴易。

但他臨死前的那聲呼喊,突然讓戴易……或者是戴英琪,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戴英琪看到了自己的手,那把收割了人命的刀子還沒有拔出來,肉眼看不見鮮血的瀰漫,只是床單逐漸變得殷紅。

他猛地往後倒退了兩步,嘴唇不住地打著哆嗦。

「殺人……」

戴英琪,只有十七歲,他沒殺過人。

但是今天晚上,十點二十分開始,他就按照劇本的指示來到了賀蘭的房間,門輕鬆地就被打開了。

甚至說,他懷疑賀蘭根本就沒有上鎖。

從他進入房間、再到將刀捅進賀蘭的心臟,前後不過十秒鐘。

而這十秒鐘,戴英琪覺得度過的太快了,快到他這個尚未成年的青少年,竟然可以毫無心理壓力地將活人殺死。

甚至……

在賀蘭的身軀痙攣扭曲之時,他還感受到了一股來自內心深處的亢奮與激動!

「劇……本……不對勁……」

戴英琪頓時反應過來,他之前的表現完全不是出自本心,很明顯是被劇本所影響。

將他完全代入到了「戴易」這個角色之中,這個與賀蘭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兇手里!

「逃?」

戴英琪的腿肚子轉筋,隱隱有些站不穩,他想把刀子從賀蘭的屍體上拔下來,但是卻做不到。

而留在屍體身上,似乎更加有利,反正沒有人可以去化驗指紋,帶走反而會引起懷疑。

殺了一個人,不管是出自什麼原因,但仍然是出自戴英琪自己的雙手。

他現在就想走,但就在轉身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個人……

是賀蘭?

就在那張床上,可又恍惚消失。

戴英琪頭皮一陣發麻,身子僵硬在了原位,側著臉仔仔細細地看向了床鋪。

那裡,只是賀蘭一具屍體,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躺在床上。

但剛剛戴英琪絕對不相信是錯覺,他的確看到了一個酷似賀蘭的人,就坐在床鋪上看著他。

「鬼?!」

戴英琪,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過這個字了。

本次任務,他拿到的劇本里,第一幕中根本就沒有見到任何鬼物的字眼,甚至連靈異現象都沒有。

在他看來,這是一次劇本殺,但並不是恐怖本。

最起碼,第一幕的第一天,是沒有鬼的。

那麼,那個影子是什麼……

戴英琪這樣一想,反而不敢走了,他撤回了兩步,往賀蘭的屍體旁靠了靠。

風吹開了陽台的飄窗,淋淋洒洒的雨點濺濕了地板,戴英琪看到賀蘭還是賀蘭,他死了個徹徹底底。

於是,他離開了,什麼都沒有再動。

「吱扭……」

賀蘭的房門被重新關上,而本該自動跳轉的門鎖,卻仿佛出現了卡頓,原有的鎖孔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

只是這一點,卻並沒有被戴英琪察覺。

潮濕與死亡的氣味越發濃重,在這個第一夜死亡的活人房間,現在只有一具死不瞑目的屍體。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臥室床頭正對著的衣櫃,突然打開了一條縫。

像是被風吹開的一樣,聲音很輕,可它卻是被從內推開。

果不其然,一個渾身融於陰暗的人影,悄悄從衣櫃中慢慢鑽了出來。

他,到底藏在這裡多久了……

沒有人知曉,但從他鑽出那一刻,伸展四肢的舉動來看,已經很久很久。

「你最後還是死了,沒有死在我的手裡,但我也是幫凶之一。」

這是一個男聲,說話的人咬牙切齒,帶著無盡的恨意,他也是一名店員,可是此刻已經完全被劇本支配。

「林賀,這麼多人要殺你,都是你應得的下場!」

那個男人,靜靜地走到床邊,一腳將地上的煙槍踩斷,一張臉緊緊地貼著賀蘭已經泛青的臉龐,毫無畏懼之心。

男人說完這句話之後,揚長而去,臨走前將事先堵在門鎖中的布團抽了出來,帶走自己犯罪的證據。

他回到了走廊西側屬於自己的房間,無光的房內,只有電閃雷鳴。

「季先生、戴易,你們兩個又為何要殺林賀呢……」

低沉的呢喃迴蕩在房中,男人緩步走向了自己的床榻上,孤坐著。

然而他看不到自己的背後,站著一具僵硬著身軀的人影,眼睛都不眨地就盯著他,直盯著他……

……

東側的302房間,夾在季禮和賀蘭中間的房間,屬於戴英琪與梅聲。

他們二人,分別扮演的是戴易與梅無聲,也是最尷尬的角色,他們是一對夫妻。

「你去了哪裡?」

只開著橘黃色床頭燈的臥房裡,戴英琪剛剛換上睡衣,就看到梅聲穿著睡袍,正躺在床上盯著他看。

戴英琪頓時心虛,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所答非所問:「你怎麼還沒睡?」

「在等你回來。」

梅聲的反應,與她本人性格差距極大,說的話似乎全都是一個以丈夫為全心全意的賢女子。

戴英琪勉強地笑了幾下,更加尷尬,猶豫了一下還是掀開了被子,將自己縮在床榻的一角,與梅聲保持一定的距離。

啪嗒,燈光熄滅,房間徹底陷入安靜。

戴英琪,就這麼面朝著床外側,整個人側躺過來,與梅聲保證絕對距離,不敢動彈。

他今夜,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但就在這時,一隻帶著暖意的臂膀,攀上了他的腰,背後貼上來女子的芬芳。

是梅聲,她只是抱著自己的丈夫說了一句溫柔的話語。

「別再做讓我擔心的事了。」

戴英琪的身子微顫,他被這句話幾乎說的落下淚來,但這並不是劇本對他的影響。

而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人生,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類似的話,只有梅聲。

雖然,這僅僅只是劇本的要求。

然而……

戴英琪忽然覺得抱著自己的那隻手很冷、很僵硬,他的觸感回饋而來的是一陣惡寒。

不明覺厲的回頭,戴英琪直接整個人從床上翻了下去,整個人語無倫次,神情癲狂。

「你!你不是死了嗎?!」

戴英琪看到的,是床上他與梅聲之間多出了一個男人,準確地說是一具男屍。

他,就是剛剛被戴英琪刺穿心臟的賀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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