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死亡有一種顏色,那在樊如的眼中就一定是紅。攽

第七次失敗後,她枯坐在入口處已經超過二十分鐘。

目光呆滯、頭腦麻木、四肢癱軟中一股股死意在緩緩升騰。

人性的確存在著惡念的一面,不過這一次蘇沁兒猜錯了。

樊如之所以沒有進行第八次循環,是因為她已經心痛死灰,不想再進行無謂的掙扎。

畢竟,惡意的前提,是擁有存活之心。

這片空間中的晦暗、猩紅、幽深已經在反反覆復之中扼殺了樊如的求生之心。

太難了……攽

鬼物創造的殺人條件、館內錯綜複雜的線索、死來死去的循環。

所有的一切,對於樊如來說都太難了。

她已經沒有自信去找出真正的破解方法,甚至內心中也隱隱在接受著這個事實。

蘇沁兒被困在人皮里,樊如實際上也被困在了這條走廊里,她們的處境說到底沒有區別。

持久的安靜中,斷斷續續的呼救聲又一次傳來。

蘇沁兒在咒罵著樊如,她認為樊如貪生怕死不肯與其輪換。

可一切傳到樊如的耳中,也不過是一些「嗚嗚」的怪叫罷了。攽

但這個聲音卻將渾噩的樊如吵醒,她腿還是沒有動,反而從口袋中拿出了手機。

手機的螢幕亮起,成為了此地的第二種光源。

螢幕上有一個好看的女孩子,穿著黑白條紋的校服,將兩本書捧在胸前,笑的很開朗。

樊如麻木的面容在見到那張照片時微微有了鬆動,嘴角扯了扯像是在展露笑容。

相比於她這個母親,女兒很漂亮。

就這樣看著看著,樊如被恐懼壓倒的希望開始復甦了。

不為了自己,只為了可以與孩子沒有那麼遙遠。攽

哪怕,多活一會兒,她也多一刻與女兒相處同一世界的時間。

樊如突然渾身打了一個寒顫,捧著手機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趕緊解鎖撥通了一個電話。

這次的通話,並非如打給季禮那一樣漫長,相反很快就被接通。

樊如終於有了重新為人的振作,她縮了縮腿,從癱倒變為靠坐。

「余老弟,我是樊如,你能聽到嗎?」

沒錯,樊如終於意識到了事情還有另一個解決方式。

請外援!攽

如果季禮不接,她就打給余郭,就算余郭不接,她還可以打給潼關等人。

這些人里,總會有一個人會幫助她。

「樊大姐啊,我是余郭,咋的了?」

電話那頭余郭聲音很輕鬆,仿佛還身處外部,說話聲音清朗。

樊如大喜過望,趕緊將方才所發生的一切怪異之事全盤托出。

聽著電話那頭的沉默,她真心地說道:

「余老弟,你是我們這批里除了店長最有本事的人,現在只有你能幫我。攽

店長已經失聯了,潼關他們不清楚本次任務的情況,問了可能沒有大用。

你那麼聰明敢幹,這種局勢下換做是你,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樊如已經口乾舌燥,但電話那頭仍然是一片沉默,毫無半點聲響。

這種情況令她剛剛升起的希望正在逐漸熄滅,她現在最怕的就是安靜。

足足過了兩分鐘後,余郭的聲音才重新響起,可那個語氣讓樊如心沉到了谷底。

「樊大姐,我直說你不要見怪。

單單是從你的轉述來看,你們遭遇的困境,難度非常大。攽

循環要想

破解,所有的一切都要利用,每個細節都可能是關鍵。

而我根本不可能親自前往,只作為場外支援,聽你的轉述基本沒有破解可能。」

樊如的呼吸都變得遲緩,她不是沒有想過自己的處境。

複雜的蠟像館,僅僅第一個蠟像就如此困難,余郭所說的難度極高絕不是聳人聽聞。

「那…放棄蘇沁兒,只要讓我離開蠟像館,這能做到嗎?」

退而求其次,人為了自己可以做任何事,余郭自然不會見怪。

他琢磨了片刻後,沉聲說道:攽

「如你所說,整個蠟像館有兩層,你位於的第一層就有八個房間,對應八名囚犯。

那整個蠟像館裡將會有十六個殺人魔囚犯。

可僅僅是2號囚犯就如此難解,若真要你們一個一個地往下闖關,豈不是已經堪比一次接引任務的難度了嗎?

而這裡,其實不過只是一個線索地點罷了。」

余郭的這番話顯然是點出了繁中至簡的真相,令樊如耳目一新。

她轉瞬一想,余郭不愧是資深店員,這麼快就看破她永遠無法想通的內核。

僅僅是個2號囚犯,就如此複雜,那十六個囚犯加在一起簡直夠發布一次單獨的任務了。攽

複雜的表象,一定擁有一個格外簡單的破解方式。

樊如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從地上站了起來,壓低嗓子追問道:

「余老弟,你快說啊!」

「第一步,你以自由之身快速遊走一、二層十六個房間的基礎信息。

各個房間、各個蠟像、各個細節全部拍成照片,發給潼關等人。

我會讓潼關他們成立個小組,對你發來的情報進行分析;

第二步,觀察這個蠟像館的整體,它一定存在著某種違和感,找出它。攽

十六個房間是十六個點,處理它是為你找出生路拖延足夠的時間。

而找出這個蠟像館的違和,才是你能否可以活著離開的唯一關鍵;

第三步,你一定還有遺忘在腦後的細節沒有告訴我。

但我有自己的事情不會再管你,接下來你全盤對接潼關。

在完成前兩步的時候,你必須要從踏入唐人蠟像館後的每一分每一秒,所有事情全部講一遍。」

樊如聽得直點頭,她此刻對於余郭的敬佩和尊崇,甚至要超過季禮。

「好好好,我現在立馬去辦!」攽

……

唐人蠟像館外,細雨連連。

這棟小樓的巷子裡,季禮靠著牆面,吸著煙抬頭望天,久久出神。

「我已經盡我所能地幫助樊如,按照你的安排讓她開始決心拋棄蘇沁兒。」

閃著藍光的耳機里,隱隱約約傳來余郭的聲音。

余郭這段時間有些忙,好在展勛可以代替他盯梢,所以給了季禮與他溝通的機會。

季禮深吸了一口煙,看著被淋濕的大衣,輕聲說道:攽

「樊如死不死就看她的運氣了,我需要把蘇沁兒逼到絕境,才能挖出她身上的秘密。」

巷子口,沒什麼行人、巷子裡,只有季禮一個。

他平淡地看向深處,在幽深的目光中他總覺得那裡有什麼東西,遙遙地與其對視。

季禮眯了眯眼睛,隔著薄薄的雨層,他丟掉煙蒂,緩步走去。

耳機中,余郭的話還沒有說話,斷斷續續地繼續傳來:

「樊如和蘇沁兒的能力過於低微,她的轉述一定漏了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

我已經沒有辦法管她太多,只能盡

人事聽天命。攽

蘇沁兒有古怪,死就死、活就活了,但樊如的時間不多了。

2號囚犯的循環不涉及生死,那麼真正殺人的一定是其他東西。

她因為循環浪費太多時間,或許那些殺人之物已經開始了動作,快要來不及了……」

季禮過耳權當沒聽到,他雙手插兜走的很慢,在模糊中他似乎看到了一道影子,正在十幾米外的那堵牆邊。

「如果樊如和蘇沁兒全出事了,你身邊就剩馬懷宇了吧。

那小子也是個沒本事的,後面的事情你獨立完成起來,難度太大了……」

靴底踩住一片水坑,濺起了幾點骯髒的泥水,又立馬被雨點沖刷開。攽

季禮眉頭猛然皺了起來,向前的身子戛然停止,手指按在耳機上,沉聲問道:

「你剛才說的那個人,是誰?」

「馬懷宇啊,他不是一直在你那邊行動嗎?」

季禮愣住了,他將手緩緩放下,看向了正前方。

模糊的虛影仿佛是一個視野中的錯覺,此時離近了那只有一面掉了皮的牆。

可季禮被余郭的這句無心話語驚住了,他又茫然地看向了背後巷子口,那裡也是空白。

天空的雨敲打著他的大腦,長發披散在肩頭,他低聲地說了一句:攽

「馬懷宇,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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