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麗莎原本是巨斧酒館的一個妓女……後來因為故意懷上客人的孩子，所以被趕出了酒館？」
巡查處一樓大廳。
原木色的窗邊，陽光照耀下。
科林與瑞加娜對坐在灰色的呢絨單人沙發上，正在交談。
科林面色有些驚訝。
「是的。」瑞加娜點點頭，捋了捋耳畔的髮絲，嘆息一聲。
「這麼說，菲爾的那個兒子，並不是他自己親生的？」科林放下書，面色有些古怪。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的。」瑞加娜再次應道，臉上也不知該作何表情。
此時距離上次前往棚戶區抓捕菲爾，已經過去一個月左右。
這段時間，巡查處將麗莎與菲爾詳細調查了一遍，身份、過往經歷、人際關係，統統都調查了一遍。
菲爾沒什麼特別的，是島上土生土長的漁民，過往經歷和普通漁民也沒有什麼區別，都一樣簡單、清晰明了。
可他的前妻，麗莎，她的經歷卻要複雜的多。
麗莎雖然只是一個普通人，可她的祖父其實原本是一名初級巫師學徒，效力於曾經統治島嶼的黑石家族。
而後就是常見的家道中落，階級滑落，少女淪落為妓女，不甘地位下降，妄圖重新過上富足生活的俗套故事。
瑞加娜又嘆息一聲，「只有擁有力量，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瑪姬。」
她轉頭，呼喚趴在一旁的黑貓。
瑪姬耳朵微微一動，躍上瑞加娜的大腿，團成一團，重新躺下，任由瑞加娜肆意撫摸。
科林微微摩挲手中文稿，保持著沉默。
或許是之前在棚屋最後他那下錐彈的射擊，著實是驚到瑞加娜。
總之，在那之後，瑞加娜不僅沒有因為他最後的言論而記恨，反而主動和他熟絡起來。
到現在，他們雖算不上什麼很好的朋友，但在值班的時候多少也能聊上兩句。
「我準備進階高級巫師學徒了。」
又過了一會，瑞加娜撫摸著黑貓瑪姬，突然說道。
「恭喜。」
科林眉頭微挑，放下文稿，祝賀道。
「謝謝。」瑞加娜勉強笑了笑，她放開了撫摸瑪姬的手。
「也不知是否能成功……」她的語氣中帶著迷惘和恐懼，
微微嘆了口氣，又喃喃道：「知識的盡頭是詭異……」
「…而唯一能錨定理智的明燈是人性。」科林適時接了下一句。
對比初級和中級，高級巫師學徒相對特殊。
從這一境界開始，縈繞在精神中的迷霧便會逐漸消散，也意味著他們會真正開始接觸世界的「真實」。
這種真實便是遍布整個世界的污濁囈語。
它們會讓知識變得扭曲。
倘若不能保持人性……倘若知識掌握不精，就會付出代價。
代價千奇百怪，有輕有重，有些是永久的，有些是暫時的。
但不管怎樣，這都是每個巫師最大的隱秘，沒人會輕易透露。
不過，實際上，總有些代價難以掩飾。
譬如弗勞爾的暴食、厭食……
到這裡，科林又聯想到霍爾特。
或許，霍爾特那麼喜愛曬太陽，也是代價之一。
這些代價雖有些是永久的，但更多會伴隨對知識理解的深入，而漸漸減弱、甚至消弭。
伯克利身為巔峰巫師學徒的表現之一，就是沒有像霍爾特、弗勞爾那樣明顯的異常。
兩人間突然沉默。
瑞加娜應該是在憂心自己是否能成功進階。
而科林則是在思索，金紙破限而來的知識，是不需要學習便直接完全掌握的……也不知是否能減輕一部分代價？
過了一會。
瑞加娜似乎調整好心情，看著科林，突然心念一動，邀請道：
「明天我們這些巡查處的巫師之間，會有一次小小的聚會，你有興趣來嗎？」
瑞加娜剛說完，便有些後悔。
她驀然想到，這個聚會，來的人大多都是原先山上巫師領巡邏隊的成員…
「聚會？」
「…對，或者說更像是派對，大家一起互相熟悉一下，分享一些巫師修煉的經驗體悟。」
瑞加娜頓了下，又道：「你如果不想來可以，不必感到抱歉，我只是隨便問問。」
科林點點頭，禮貌笑著道：
「倒也不是不想來，只是我進階的時間不久，沒什麼可以分享的……所以還是不去了。」
這當然是藉口，真正的原因是他並不喜歡交際。
而且有金紙在，他也不需要別人分享什麼經驗體悟。
瑞加娜點頭，表情沒什麼變化，心裡卻鬆了口氣。
倒不是她看不起科林，只是從進階那天，她們這兩類人便被劃分為兩個圈子，
她是因為和科林接觸較多，了解更多，所以不會有別的感覺。
可她那些原本一直待在山上巫師領巡邏隊的同伴或許不會這樣想。
…待在山上的學徒，多少都會有些看不起被分到山下的學徒。
畢竟，要不是建立了巡查處，他們這兩群人，或許一輩子也見不上幾面。
「也不知道學派給你的獎賞什麼時候到？」
為了緩解尷尬，瑞加娜又開口道，
科林之前雖然是誤打誤撞讓那邪教徒暴露，但畢竟有功，學派應當會有獎賞。
「不知道……或許就在這兩天了，畢竟已經一個月了……」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會，便開始專心研究巫術。
時間飛逝。
待陽光變得濃郁宛若金黃蜂蜜時，一天的工作便宣告結束。
科林與瑞加娜告別，坐上馬車，兩人朝相反的駛去。
回到家時，蕾妮已經準備好豐盛的晚餐。
吃飯時，科林看著守在一旁乖巧的蕾妮，心裡不免有些遺憾。
在前不久，他嘗試著教導蕾妮修煉最原始的日光呼吸法。
這本呼吸法是他在路邊攤位上淘來的，除開便宜，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不受限制傳授給其他人。
只可惜，蕾妮到現在還未入門……或者說還未開始正式修煉。
這主要是因為她並沒有受到過什麼好的教育，甚至連字都認不全。
雖然家裡經營著一間麵包房，家境算不上貧困。但顯然，這還不足以讓他們負擔起請家庭教師的花費。
至於學校，島上根本沒有學校。
此外，騎士呼吸法看似簡單，可作為能夠讓人掌握超凡力量的東西，又能簡單到哪去呢？
所以這也並不是學會認字就能簡單解決的……蕾妮欠缺的東西還很多，顯然無法在一個月之內速成。
『還好自己穿越的是一名正統巫師學派的成員。』
科林再次在心中默默感嘆。
至於阿瑟，那更是思維僵硬，已經無法再改變。
『……或許，自己應該研究一些生命改造的知識，直接粗暴賦予蕾妮他們力量。』科林也再次浮現出這樣的想法。
畢竟，他只是想讓蕾妮搬洗澡水時，效率變得更高。